第三十二章 红带绵延百里京（二）
浮生界，洪蒙界，陈。
汉陈炎族帝制历，元丰十三年，九月七日。
今日，正是名动天下的兴国公大婚之日。
满城红绫飘带，鞭炮喜色蔓延笼罩周方。
上至皇宫百官，下至平民小吏，都在这一天受到了来自天子的恩赐。
——全城大假三日，且特赦大理寺部分牢囚，以彰天下，而显天恩。
整个汉陈，都沉浸在大陈栋梁兴国公的大婚喜悦之中。
……
此时，正是清晨。
天刚蒙蒙亮。
大街上没有多少行人，只有寥寥数位街官手底下的杂吏，手持长帚，缓慢打扫着街道。
“刺啦”“刺啦”！
扫动落叶声音传来。
除此之外，一切都那般安静。
正是城西马府北向百步远处，兴国公府门口，却坐一人，聆听如此动静。
他暗转玄功，按着白天寿所教口诀驱使腹中气团。
他一直都没有真正的视力，因此感知天地玄气时，更加直观，更加集中注意力。
余生此时坐在台阶上，手边静静躺着问小芽给他做的竹杖。
他稍稍昂首，沉沉呼吸一番。
这些日子，虽然事务繁忙，且变动不止，可他仍然没有放弃修行之事。
眼下再感知内里水准，与西北方向的那缕丝线相知，此时那盘蛇下的白天寿已经枯萎得如同秋末冬初的拔根老树，无水无氧，不要多时，便要彻底枯死。
而自己的玄功内海，却随着那丝线的相连之感，使自己的气海却觉越发庞大浩瀚。
终于，小溪流逐渐变成了一条还不算渺小的河流。
风波功与飞花落叶的技巧法门于心底流转。
“咔哒”一下，结合那日遇刺时的一些明悟，余生只感觉仿佛冲破了自己的什么扣子一般。
那股清快明朗的意蕴，在这片浮沉晨灰与朝阳艳辉的大街之上，完美相融。
正是如此，与自然的初步相衔接之感，令他突破了体内一直封闭的一处窍穴。
右掌心，似有淡蓝光圈一闪而逝。
破旧病，中境。
余生稍感意外地，微微张了张嘴。
冥冥之中的感受告诉他，事实就是如此。
从他初有神魂到今日九月七日，甚至不过两旬。
纵使余生见过再多奇事，也感到心底震撼。
由一个普通凡人到今日的初有仙貌，这是多少人，花了几十上百年都可望而不可即的鸿沟！
而自己，只在区区十数日内，便完成了这一次飞跃。
“难道蛇蛊的功效，真的有这么大？”
余生不是不知道蛇蛊吸食子体功力的能力，但到了真正遇上此事的时候，还是深觉万分震惊。
他从不知晓蛇蛊的真正来源，只因当初机缘巧合所得，却没想到，这一个物什，竟能让他一跃百年玄士的努力。
得到了深厚的清明感后，余生自知不可自满，应当稳固心神，调理运转气海。
他并不担心蛇蛊的副作用，即折寿之说。
他本就不怕死，甚至还嫌自己命长，只想尽快保持效率，更多地将该做完的事做完。
到那时，即使是所有人都不想让他死，他也不想再多活了。
“修炼进步得越快，或许死得就愈快……嗯，是我想要的结果。”
余生心底默默暗自告诫。
虫虫有些难过，道：
“哥哥……你，不会死的。”
“怎么？还想救我？”
经过这些天，虫虫已经完全融合了余生的神魂。
现在，才是真正的，余生心里想什么，虫虫就知道什么了。
但虫虫心里想什么，余生也一样一清二楚。
虫虫沉默。
“我死之前，一定会想办法，给你找活路。我那时并不知道，原来你对我用的，是祭典术，我若死了，你也活不成。”
也多亏了这几日的融合，余生才彻底知晓了虫虫融合于他的术法究竟是什么。
如今，虫虫与余生的关系，与余生与白天寿之间的联系很相似。
余生若生，虫虫则生；但虫虫死活，实际上并不会影响到余生如何。
“哥哥，我不觉得你是个坏人。”
虫虫泪眼婆娑，抬起眼睛来，红着眼眶，说道。
“你每天都在自我否定自己，太难过了……虫虫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
神魂里，余生的魂体咧嘴笑笑。
“虫虫，我师尊也这么说我。”
他霍而收起笑，而沉敛地说：
“但是，我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错误，罪孽太过于深重……到如今，我希望拯救自己，所以才对陛下忠心耿耿，为汉陈东奔西走。可如今四方动乱，我必须要从长远考虑。
“因此，在很多人眼里，我得做一个恶人，当一个窃贼，当一个忘恩负义之徒。
“甚至于，在他们眼里，我得当一个背叛者，一个世人唾骂的奸佞。”
虫虫眼角的湿润还在，只是听到余生的这些话，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她虽然可以与余生心思相对话，却总觉得……
——她怎么也无法与余生真正神交。
“好了，在外面听这些扫帚声音差不多了，该回府整理衣衫了。辰时之前，该穿戴好衣冠，带着五里车马，去迎接平惠公主。”
数年前，余生刚来到京城时，就喜欢坐在文络馆的门口台阶上，听扫大街的声音。
如今卢植皋已死，文络馆不再，他的这一习惯，还是没变。
虫虫一直不明白余生为什么喜欢听扫大街的声音，但也没有过多地问。
因为她已经知道得过多了，对于余生此人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太过于了解他的人，他反而不会很与之亲近。
在虫虫的潜意识之中，还是并不希望余生哥哥与她不亲近。
余生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灰尘，郑重拿起被他握得光滑锃亮的竹杖，转身，就要走进兴国公府邸内。
兴国公府已经是四处是红绸喜灯，门联红喜早已布置妥当，酒席礼祭物件也都在这大开的门后陈列。
硕大占据方圆一里有余的兴国公府，此时却显得静悄悄。
当此际，身后，传来一阵车马声。
余生听见了，但本没有什么反应，不过，却意识到车马声逐渐是朝他的兴国公府这个方向来的，因此余生停顿下了脚步，转身面向车马来向。
来到兴国公府门口，车马停止，车帘被主动掀开。
先是一位年轻青白云鹤袍的年轻人从中走下来，而后伸出手，牵下来一位娇小年幼的漂亮病弱小娘子。
小娘子一身白袄子，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可透过苍白脸庞中，仍然可以见到其精致佳容。
“珑芳公主到。”
…………
汉陈炎族帝制历，元丰十三年，九月七日。
今日，正是名动天下的兴国公大婚之日。
满城红绫飘带，鞭炮喜色蔓延笼罩周方。
上至皇宫百官，下至平民小吏，都在这一天受到了来自天子的恩赐。
——全城大假三日，且特赦大理寺部分牢囚，以彰天下，而显天恩。
整个汉陈，都沉浸在大陈栋梁兴国公的大婚喜悦之中。
……
此时，正是清晨。
天刚蒙蒙亮。
大街上没有多少行人，只有寥寥数位街官手底下的杂吏，手持长帚，缓慢打扫着街道。
“刺啦”“刺啦”！
扫动落叶声音传来。
除此之外，一切都那般安静。
正是城西马府北向百步远处，兴国公府门口，却坐一人，聆听如此动静。
他暗转玄功，按着白天寿所教口诀驱使腹中气团。
他一直都没有真正的视力，因此感知天地玄气时，更加直观，更加集中注意力。
余生此时坐在台阶上，手边静静躺着问小芽给他做的竹杖。
他稍稍昂首，沉沉呼吸一番。
这些日子，虽然事务繁忙，且变动不止，可他仍然没有放弃修行之事。
眼下再感知内里水准，与西北方向的那缕丝线相知，此时那盘蛇下的白天寿已经枯萎得如同秋末冬初的拔根老树，无水无氧，不要多时，便要彻底枯死。
而自己的玄功内海，却随着那丝线的相连之感，使自己的气海却觉越发庞大浩瀚。
终于，小溪流逐渐变成了一条还不算渺小的河流。
风波功与飞花落叶的技巧法门于心底流转。
“咔哒”一下，结合那日遇刺时的一些明悟，余生只感觉仿佛冲破了自己的什么扣子一般。
那股清快明朗的意蕴，在这片浮沉晨灰与朝阳艳辉的大街之上，完美相融。
正是如此，与自然的初步相衔接之感，令他突破了体内一直封闭的一处窍穴。
右掌心，似有淡蓝光圈一闪而逝。
破旧病，中境。
余生稍感意外地，微微张了张嘴。
冥冥之中的感受告诉他，事实就是如此。
从他初有神魂到今日九月七日，甚至不过两旬。
纵使余生见过再多奇事，也感到心底震撼。
由一个普通凡人到今日的初有仙貌，这是多少人，花了几十上百年都可望而不可即的鸿沟！
而自己，只在区区十数日内，便完成了这一次飞跃。
“难道蛇蛊的功效，真的有这么大？”
余生不是不知道蛇蛊吸食子体功力的能力，但到了真正遇上此事的时候，还是深觉万分震惊。
他从不知晓蛇蛊的真正来源，只因当初机缘巧合所得，却没想到，这一个物什，竟能让他一跃百年玄士的努力。
得到了深厚的清明感后，余生自知不可自满，应当稳固心神，调理运转气海。
他并不担心蛇蛊的副作用，即折寿之说。
他本就不怕死，甚至还嫌自己命长，只想尽快保持效率，更多地将该做完的事做完。
到那时，即使是所有人都不想让他死，他也不想再多活了。
“修炼进步得越快，或许死得就愈快……嗯，是我想要的结果。”
余生心底默默暗自告诫。
虫虫有些难过，道：
“哥哥……你，不会死的。”
“怎么？还想救我？”
经过这些天，虫虫已经完全融合了余生的神魂。
现在，才是真正的，余生心里想什么，虫虫就知道什么了。
但虫虫心里想什么，余生也一样一清二楚。
虫虫沉默。
“我死之前，一定会想办法，给你找活路。我那时并不知道，原来你对我用的，是祭典术，我若死了，你也活不成。”
也多亏了这几日的融合，余生才彻底知晓了虫虫融合于他的术法究竟是什么。
如今，虫虫与余生的关系，与余生与白天寿之间的联系很相似。
余生若生，虫虫则生；但虫虫死活，实际上并不会影响到余生如何。
“哥哥，我不觉得你是个坏人。”
虫虫泪眼婆娑，抬起眼睛来，红着眼眶，说道。
“你每天都在自我否定自己，太难过了……虫虫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
神魂里，余生的魂体咧嘴笑笑。
“虫虫，我师尊也这么说我。”
他霍而收起笑，而沉敛地说：
“但是，我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错误，罪孽太过于深重……到如今，我希望拯救自己，所以才对陛下忠心耿耿，为汉陈东奔西走。可如今四方动乱，我必须要从长远考虑。
“因此，在很多人眼里，我得做一个恶人，当一个窃贼，当一个忘恩负义之徒。
“甚至于，在他们眼里，我得当一个背叛者，一个世人唾骂的奸佞。”
虫虫眼角的湿润还在，只是听到余生的这些话，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她虽然可以与余生心思相对话，却总觉得……
——她怎么也无法与余生真正神交。
“好了，在外面听这些扫帚声音差不多了，该回府整理衣衫了。辰时之前，该穿戴好衣冠，带着五里车马，去迎接平惠公主。”
数年前，余生刚来到京城时，就喜欢坐在文络馆的门口台阶上，听扫大街的声音。
如今卢植皋已死，文络馆不再，他的这一习惯，还是没变。
虫虫一直不明白余生为什么喜欢听扫大街的声音，但也没有过多地问。
因为她已经知道得过多了，对于余生此人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太过于了解他的人，他反而不会很与之亲近。
在虫虫的潜意识之中，还是并不希望余生哥哥与她不亲近。
余生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灰尘，郑重拿起被他握得光滑锃亮的竹杖，转身，就要走进兴国公府邸内。
兴国公府已经是四处是红绸喜灯，门联红喜早已布置妥当，酒席礼祭物件也都在这大开的门后陈列。
硕大占据方圆一里有余的兴国公府，此时却显得静悄悄。
当此际，身后，传来一阵车马声。
余生听见了，但本没有什么反应，不过，却意识到车马声逐渐是朝他的兴国公府这个方向来的，因此余生停顿下了脚步，转身面向车马来向。
来到兴国公府门口，车马停止，车帘被主动掀开。
先是一位年轻青白云鹤袍的年轻人从中走下来，而后伸出手，牵下来一位娇小年幼的漂亮病弱小娘子。
小娘子一身白袄子，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可透过苍白脸庞中，仍然可以见到其精致佳容。
“珑芳公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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