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逢场扮戏试人心（一）
“娘亲！！！”
余生怎能不猜到那是她娘亲，但是是死是活，她没说！
——正万钧之际，余生突感太阳穴刺痛猛烈，浑身伤口似乎寸寸崩裂，在原处跳舞雀跃起来。
“咳！！”
虫虫叫他的声音逐渐远离，化为耳鸣嗡动，渐而与大地沦为一体，鼓动沉沉却不晓根本。
他倒地，浑身绷带四碎，小腹处的剧痛骤现，连绵不绝，烈火焚灼，难当其凶烈暴狠。
余生一感心头滞闷，而呼吸难支，意识溃散。
“哥哥！哥哥！！哥哥……”
虫虫叫唤他的焦急声响逐渐清晰起来，不过二三时，余生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起来。
非是虫虫的唤声起了作用，而是余生脑中的长久清明直觉与气团运转支撑使然。
他双手撑地，徒手爬起。
身前漆黑浓墨中，且看自己腹中气团。
那一团气团，不再是娇小的拇指大小，而变为有一块婴儿掌心般大，且颜色精纯，混沌感少却很多。
由自己手腕处连接西北的那根丝线仍在。
盘踞西北的大蛇无聊打着呵欠，不时张开大嘴獠牙，吸噬口下的那一残弱病团。
那病团萎缩畏惧，瑟藏于阴郁晦暗处，纵使大蛇如何得寸进尺，它也不敢有丝毫反抗之举。
只能发抖，害怕，与渐被吞没。
它的丝线衔接至东南余生心中，余生一直可感。
当他重新爬起时，涣散意识凝聚，想起了一切。
白天寿、蛇蛊、拘神咒……
而眼下所遇，正是打开食盒后发生的变故。
“哥哥，哥哥！！”
小腹的剧痛，渐渐消失了。
“虫虫？”
余生疑惑问。
“是我啊哥哥。”
“方才……”
余生抬手，挣扎着来到桌边，食盒旁。
他的模糊轮廓探开，正发现：
那夹层里的软塌物体不见了。
也是此刻，耳边似有一缓沉慈祥语调响起：
“老身三庙蛇雅雯，兴国公殿下恢宏雅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安留小女。老身，愿以命报答余大人，供效末后，以答伟恩。”
余生耳朵微微一动，再一转。
神魂之境中，原野不再单薄，而多了一株尚未长成的小树苗。
余生感知，知晓，自己神魂境界已破人境初阶，迈向中阶水准了。
树苗旁，白衣少女蹲身在为树浇花——她挥洒着手，便凭空造出来雨水落在树苗旁土上。
少女身边，还站着一位同是白衣的高大女子。
她在女孩儿身侧，笑眯眯挠着女孩的小脑袋，满眼温柔。
这女子容貌清丽，端庄克制。
她看到余生走来，立刻收敛起一切，肃面而向。
跪坐下来，女子连连施礼而说：
“老身雅雯，法号道清，见过兴国公殿下。
“如若殿下不弃，老身，愿为殿下做牛做马，保殿下周全。只求能居一隅，照看女儿，老身……便心满意足了。”
虫虫老老实实地站好，溜到她娘亲身后，偷偷给余生扮了个鬼脸。
余生冷静道：
“哦，那既然如此，余某方才所受伤势，意识遭到冲击，是何缘故？”
女子跪在地，不卑不亢答：
“回殿下，是老身试图与殿下神魂直接融合的相性不合反应，但殿下天赋异禀，体质刚强，老身，这才没有酿成大错……”
余生大致懂了。
“那按你的意思，你这种方法，是很可能要死人的？”
女子低头看地，犹豫了一会儿，才说：
“殿下，老身……实乃无奈之举。”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想害我，没害成？”
虫虫站在身后表情微变，她可以看得见余生想法，倒并不担心。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娘亲的想法。
“回殿下，老身，只图报答，不想害您。”
余生用鼻子出气轻哼了声，“那好，你如果要证明给我看，就先给我说实话……
“为什么……你女儿说你们是歌蛇一族，而你……
“却是三庙蛇？”
余生稍一蹲身，盯着雅雯。
雅雯回答：
“我女儿给您说的是实话，我给您说的，也是实话。”
“吼，怎么个实话法？”
“蛇族，实际上都会唱歌，那些人类志异书籍中记载的中秋为歌的可豢养歌蛇，其实为我族资质薄弱、丧失能力的族人，他们为求生存，只能到人类世界之中寻找机遇，因甘州一带气候原因，这里蛇族，夏秋交际之际活动最为广泛活跃，也正是这时候，是人类的中秋佳节。
“如若说起，那我一族，也确乎可以说是歌蛇一族。但那只是我族的一角。
“人类一族，被称为炎宗，也叫华族、炎族，这是您知道的。
“可自从万年前天堕以后，大量古兽灭绝，汉陈皇帝为了保证洪蒙界生态稳定，和四海七域诸国签下了‘立围守古’的协议。而这个协议，就是把山川大陆中的绝大多数古兽，统统圈进一片方圆千里的巨大围场之中。若要古兽材料时，进入围场之中进行专猎。
“天衍、灵狩围场这些，您知道。”
余生点头道：
“汉陈，除陛下拥有三个御用围场之外，据我所知，整个汉陈，至少有二十座这般的围场。”
雅雯眼神黯淡，“立围守古之法行了很多年，古兽的数量，也愈发减少。历史的真相，也就越发没有人追问了。”
余生皱眉道：
“屠戮猎杀天地灵气而生的种族，即使维持稳定后，为满私欲而捕猎，也是你们古兽……无法接受的事情罢？”
雅雯郑重看着余生，说：
“殿下，老身，可否信你？”
余生冷冷一笑。
“虫虫可读我心，你不也可如此？”
雅雯摇头，小声说：
“雅雯做不到如此。虫虫是白蛇种，有虚幻真假之能，更可凭其能力窥得天机一二。她的天赋，非为我之所能。
“但殿下放心，老身已融殿下神魂，殿下生，老身则生；殿下亡，老身则亡。”
余生不答。
这话，他也和白天寿说过。
“嗯，前辈劳苦用心，晚生佩服。”
“殿下，老身权再为您说两句您之所疑。”
“讲。”
“古兽非一族，而是相对于人类而言，其他种族的统称。这个界定，来于天堕前。
“而歌蛇一族，则是古兽族中，较为特殊的一族，我们的族中分种多有千余种，遍布四海七域各处。
“但我们几乎没有主权，只得在海洋、围场当中苟延残喘。
“瑞德提安、马兰达这两个西域国家之人，您或许曾见过。他们的种族，就非为炎族。我们歌蛇一族人，或者说……很多古兽族群……
“很艳羡瑞德提安和马兰达。”
余生自然也知道，凌岳皇帝的“废围止猎”，也不过是为了限制皇帝、免于耽乐的举措，如今的各州郡围场，仍然存在得好好的。
“我是三庙蛇，主要可以感知到‘平衡’。这种能力，在你们炎族书中也曾有载：‘或曰有司疑案不能决，辄令两造诣庙探鬼吏冠中蛇，理屈者即啮毙。’①呵……我不喜欢咬人，史书所载的那族人，也不过是我族当中比较没素质的。
“对于平衡的感知，不仅仅是善恶分辨，公正与否，更是局势把握、决策衡量。”
雅雯坚定抬首，正视余生。
“殿下，我的感知告诉我，应追随于你，相信于你，为你图谋献策。
“您的智慧，已经当世绝顶了。但，身在局中，仍需摆脱桎梏。
“老身认为，您该有一双，从局外看的眼睛。
“而老身，愿意做这双眼睛……
“我女儿或许曾和您说过，我们家，是因为淇水之灾迁徙到幽平来。但这背后，远比她说的，要复杂得多……”
……
余生怎能不猜到那是她娘亲，但是是死是活，她没说！
——正万钧之际，余生突感太阳穴刺痛猛烈，浑身伤口似乎寸寸崩裂，在原处跳舞雀跃起来。
“咳！！”
虫虫叫他的声音逐渐远离，化为耳鸣嗡动，渐而与大地沦为一体，鼓动沉沉却不晓根本。
他倒地，浑身绷带四碎，小腹处的剧痛骤现，连绵不绝，烈火焚灼，难当其凶烈暴狠。
余生一感心头滞闷，而呼吸难支，意识溃散。
“哥哥！哥哥！！哥哥……”
虫虫叫唤他的焦急声响逐渐清晰起来，不过二三时，余生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起来。
非是虫虫的唤声起了作用，而是余生脑中的长久清明直觉与气团运转支撑使然。
他双手撑地，徒手爬起。
身前漆黑浓墨中，且看自己腹中气团。
那一团气团，不再是娇小的拇指大小，而变为有一块婴儿掌心般大，且颜色精纯，混沌感少却很多。
由自己手腕处连接西北的那根丝线仍在。
盘踞西北的大蛇无聊打着呵欠，不时张开大嘴獠牙，吸噬口下的那一残弱病团。
那病团萎缩畏惧，瑟藏于阴郁晦暗处，纵使大蛇如何得寸进尺，它也不敢有丝毫反抗之举。
只能发抖，害怕，与渐被吞没。
它的丝线衔接至东南余生心中，余生一直可感。
当他重新爬起时，涣散意识凝聚，想起了一切。
白天寿、蛇蛊、拘神咒……
而眼下所遇，正是打开食盒后发生的变故。
“哥哥，哥哥！！”
小腹的剧痛，渐渐消失了。
“虫虫？”
余生疑惑问。
“是我啊哥哥。”
“方才……”
余生抬手，挣扎着来到桌边，食盒旁。
他的模糊轮廓探开，正发现：
那夹层里的软塌物体不见了。
也是此刻，耳边似有一缓沉慈祥语调响起：
“老身三庙蛇雅雯，兴国公殿下恢宏雅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安留小女。老身，愿以命报答余大人，供效末后，以答伟恩。”
余生耳朵微微一动，再一转。
神魂之境中，原野不再单薄，而多了一株尚未长成的小树苗。
余生感知，知晓，自己神魂境界已破人境初阶，迈向中阶水准了。
树苗旁，白衣少女蹲身在为树浇花——她挥洒着手，便凭空造出来雨水落在树苗旁土上。
少女身边，还站着一位同是白衣的高大女子。
她在女孩儿身侧，笑眯眯挠着女孩的小脑袋，满眼温柔。
这女子容貌清丽，端庄克制。
她看到余生走来，立刻收敛起一切，肃面而向。
跪坐下来，女子连连施礼而说：
“老身雅雯，法号道清，见过兴国公殿下。
“如若殿下不弃，老身，愿为殿下做牛做马，保殿下周全。只求能居一隅，照看女儿，老身……便心满意足了。”
虫虫老老实实地站好，溜到她娘亲身后，偷偷给余生扮了个鬼脸。
余生冷静道：
“哦，那既然如此，余某方才所受伤势，意识遭到冲击，是何缘故？”
女子跪在地，不卑不亢答：
“回殿下，是老身试图与殿下神魂直接融合的相性不合反应，但殿下天赋异禀，体质刚强，老身，这才没有酿成大错……”
余生大致懂了。
“那按你的意思，你这种方法，是很可能要死人的？”
女子低头看地，犹豫了一会儿，才说：
“殿下，老身……实乃无奈之举。”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想害我，没害成？”
虫虫站在身后表情微变，她可以看得见余生想法，倒并不担心。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娘亲的想法。
“回殿下，老身，只图报答，不想害您。”
余生用鼻子出气轻哼了声，“那好，你如果要证明给我看，就先给我说实话……
“为什么……你女儿说你们是歌蛇一族，而你……
“却是三庙蛇？”
余生稍一蹲身，盯着雅雯。
雅雯回答：
“我女儿给您说的是实话，我给您说的，也是实话。”
“吼，怎么个实话法？”
“蛇族，实际上都会唱歌，那些人类志异书籍中记载的中秋为歌的可豢养歌蛇，其实为我族资质薄弱、丧失能力的族人，他们为求生存，只能到人类世界之中寻找机遇，因甘州一带气候原因，这里蛇族，夏秋交际之际活动最为广泛活跃，也正是这时候，是人类的中秋佳节。
“如若说起，那我一族，也确乎可以说是歌蛇一族。但那只是我族的一角。
“人类一族，被称为炎宗，也叫华族、炎族，这是您知道的。
“可自从万年前天堕以后，大量古兽灭绝，汉陈皇帝为了保证洪蒙界生态稳定，和四海七域诸国签下了‘立围守古’的协议。而这个协议，就是把山川大陆中的绝大多数古兽，统统圈进一片方圆千里的巨大围场之中。若要古兽材料时，进入围场之中进行专猎。
“天衍、灵狩围场这些，您知道。”
余生点头道：
“汉陈，除陛下拥有三个御用围场之外，据我所知，整个汉陈，至少有二十座这般的围场。”
雅雯眼神黯淡，“立围守古之法行了很多年，古兽的数量，也愈发减少。历史的真相，也就越发没有人追问了。”
余生皱眉道：
“屠戮猎杀天地灵气而生的种族，即使维持稳定后，为满私欲而捕猎，也是你们古兽……无法接受的事情罢？”
雅雯郑重看着余生，说：
“殿下，老身，可否信你？”
余生冷冷一笑。
“虫虫可读我心，你不也可如此？”
雅雯摇头，小声说：
“雅雯做不到如此。虫虫是白蛇种，有虚幻真假之能，更可凭其能力窥得天机一二。她的天赋，非为我之所能。
“但殿下放心，老身已融殿下神魂，殿下生，老身则生；殿下亡，老身则亡。”
余生不答。
这话，他也和白天寿说过。
“嗯，前辈劳苦用心，晚生佩服。”
“殿下，老身权再为您说两句您之所疑。”
“讲。”
“古兽非一族，而是相对于人类而言，其他种族的统称。这个界定，来于天堕前。
“而歌蛇一族，则是古兽族中，较为特殊的一族，我们的族中分种多有千余种，遍布四海七域各处。
“但我们几乎没有主权，只得在海洋、围场当中苟延残喘。
“瑞德提安、马兰达这两个西域国家之人，您或许曾见过。他们的种族，就非为炎族。我们歌蛇一族人，或者说……很多古兽族群……
“很艳羡瑞德提安和马兰达。”
余生自然也知道，凌岳皇帝的“废围止猎”，也不过是为了限制皇帝、免于耽乐的举措，如今的各州郡围场，仍然存在得好好的。
“我是三庙蛇，主要可以感知到‘平衡’。这种能力，在你们炎族书中也曾有载：‘或曰有司疑案不能决，辄令两造诣庙探鬼吏冠中蛇，理屈者即啮毙。’①呵……我不喜欢咬人，史书所载的那族人，也不过是我族当中比较没素质的。
“对于平衡的感知，不仅仅是善恶分辨，公正与否，更是局势把握、决策衡量。”
雅雯坚定抬首，正视余生。
“殿下，我的感知告诉我，应追随于你，相信于你，为你图谋献策。
“您的智慧，已经当世绝顶了。但，身在局中，仍需摆脱桎梏。
“老身认为，您该有一双，从局外看的眼睛。
“而老身，愿意做这双眼睛……
“我女儿或许曾和您说过，我们家，是因为淇水之灾迁徙到幽平来。但这背后，远比她说的，要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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