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挑灯阑珊意兴渐（一）
常安知道，今日，余生是不会再喝酒了。
转而，他笑道：
“兄弟，你束起冠来，颇为俊朗。”
余生淡然笑了下，没有说甚。
素袍失明的年轻人，束起了淡青色的冠簪，散乱披肩的长发此时收起，他那温润，却稍显凌冽的脸庞棱角通过束起后更为明显，而他的表情也更加清晰，克制的言语不需表达，那一张面庞在此处，便可轻易表达出安定内敛的意蕴。
在他腰间，还同时别着一块锦绣香袋。
那香袋做工一般，开口处有一微小破白。它只是平常市井常卖的，但它朴素简单，不绣花朵，而有一鸳鸯衔枝飞翔却无处落地。
常安对身前的失明年轻人，眼神有些同情，“泊安，无父无母之痛，不被信任之痛，应当很难忍耐吧？我大致知道，你过去很多年，都过得很不幸。”
余生听出他话中的同情，淡淡道：
“这没什么，不曾感受过，就会习惯如此。”
常安有些无语，但也无可奈何，他又轻轻看了一眼睡着的问小芽。
“不论修为多高，都能喝醉，这也算是一种幸运。
“你师尊待你真的很好，我有时都觉得……”
常安转见余生那好像事事与他无关的表情，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突而笑着改口道：
“她看上你什么了？我真的好奇。”
余生第一次没有理解常安话外之意，思索了好一会儿，脑海中，那轻快的娇小声音却突而出现了：
“哥哥，你该送他走了。”
“……为什么？”
虫虫在余生神魂处待着传音给余生道：
“因为她要醒了，一会儿啊，你得听她的话~”
说着，虫虫好像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
“机会，你自己把握住哦！”
余生微微侧目，竖起耳朵，认真听着问小芽那边的动静。
“呜……”
好像还有一丝微小的啜泣声。
……是谁哭了？
常安自然也觉察到了，转过脸看向满脸通红、眼旁稍有泪渍的醉倒女人。
他知道，自己或许该走了。
继而，他笑着转过头，问余生：
“余兄，现在，什么时辰了？”
余生并不如何清楚时辰。
“应当，快要亥时了。”
“啊，那常某，该走了呀！”
说着，常安便果断起身，他理了理衣袖，一面嘴角带笑看看余生问小芽二人。
接着，他数步退到门口，对余生微微行礼一拜：
“余兄，常某要去岳父家赴宴了，你且好好待你师尊。她醉了。”
余生点点头。
常安注意到一边的卢植皋紧张地有些发抖，眼神扫过，将卢植皋吓得退了两三步。
“卢植皋，你不是要送我回去？抖什么？”
卢植皋不动声色偷瞄了眼屋舍中的余生问小芽二人，用衣袍假装擦额头汗，说道：
“回姑爷，老奴……可能只是有些冷了。”
“还走不走？快点儿牵马匹来，送我回武家。”
“是，姑爷。”
卢植皋这便转身去牵马了。
常安背手站在雅间门口，抿抿嘴，盯了余生一会儿，才道：
“泊安，我知你心有玄道，修玄，也不仅仅为了长生不老，更为能自立于世、可为己言。然而你我，都是朝中之人，不可过多醉心于仙尘玄事，人生不过寥寥百载寸许耳，一味追逐高远顶峰，终究还得尘归尘，土归土。
“活得自己一点儿，多为自己快活想想，人生不虚行！
“若执着尔尔，心魔左右，那是你不计多高的修为，都无法破的旧病、除的心结！”
余生没有答话。
他只摆摆手，示意和泊安说再见。
常安稍一叹，不再说甚，转身离开。
常云生知道，即使今日是面对面和泊安喝酒，然而他依旧是遮遮掩掩，对众多事务，都讳莫如深、装傻充愣，他的不坦诚，自三年前与他相识至今，他的潜藏神隐，便越发深重了。
他太清楚了，余生的城府，已到潜龙勿用、藏锋守拙之地，整个朝野，或许只有宰相可与他相论。
但如此年轻便如此通透，并非善事。
余生从未与他常安说过自己过去之事，常安也曾调查过，但都一无所获。
他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常安想，不仅他想知道余生的过去发生了些什么，当朝、当世，一定还有很多很多人，都想知道……
余生的过去。
余生能活着回来，而其父余玄却惨死天地海，而负责看护货物的白天寿又“畏罪潜逃”，他归京后，又多了个不明不白的师尊。
这其中种种，常安不信陈帝不会猜疑。
常安也大略可知其中疑点。
看护人选，是皇帝亲自挑选的。
但皇帝挑选的人，偏偏“叛逃”了，而皇帝对此事的做法，也仿佛毫不关心。
七隐山作为汉陈最大的宗门，其藏拙峰峰主叛逃之事，皇帝竟一点儿也不恼怒。
今日来找余生喝酒，常安也是打算试探一番他。
三年前，余生出海，而今有归，却弄得一个眼疾回来。
各御承士族中各州如此广泛的消息网络，却都无人得知，陛下御派的使臣，得了眼疾如此大之事。
常安昨日至今，近处见了余生三次，以常安在武家数年来的武功修为所见，余生所得眼疾，绝非旧病。
而余生走失商船之事，在最近十三日前。
常安不相信，皇帝会猜不到，余生眼疾背后，实与白天寿相关。
那究竟是何事……
能让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坐在前往武家的马车当中，常安微微掀开轿子侧帘，抬眼看那繁华街灯的闹市。
灯火通明，飞车天艇翱翔，空气里弥漫着许多美食的香味。
从他现在东西向的长路上，往左边东南方向看，越过那高大的观音台城墙，可以隐隐看到东南向的一处高擎莲花台。
“灵境台……”
…………
转而，他笑道：
“兄弟，你束起冠来，颇为俊朗。”
余生淡然笑了下，没有说甚。
素袍失明的年轻人，束起了淡青色的冠簪，散乱披肩的长发此时收起，他那温润，却稍显凌冽的脸庞棱角通过束起后更为明显，而他的表情也更加清晰，克制的言语不需表达，那一张面庞在此处，便可轻易表达出安定内敛的意蕴。
在他腰间，还同时别着一块锦绣香袋。
那香袋做工一般，开口处有一微小破白。它只是平常市井常卖的，但它朴素简单，不绣花朵，而有一鸳鸯衔枝飞翔却无处落地。
常安对身前的失明年轻人，眼神有些同情，“泊安，无父无母之痛，不被信任之痛，应当很难忍耐吧？我大致知道，你过去很多年，都过得很不幸。”
余生听出他话中的同情，淡淡道：
“这没什么，不曾感受过，就会习惯如此。”
常安有些无语，但也无可奈何，他又轻轻看了一眼睡着的问小芽。
“不论修为多高，都能喝醉，这也算是一种幸运。
“你师尊待你真的很好，我有时都觉得……”
常安转见余生那好像事事与他无关的表情，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突而笑着改口道：
“她看上你什么了？我真的好奇。”
余生第一次没有理解常安话外之意，思索了好一会儿，脑海中，那轻快的娇小声音却突而出现了：
“哥哥，你该送他走了。”
“……为什么？”
虫虫在余生神魂处待着传音给余生道：
“因为她要醒了，一会儿啊，你得听她的话~”
说着，虫虫好像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
“机会，你自己把握住哦！”
余生微微侧目，竖起耳朵，认真听着问小芽那边的动静。
“呜……”
好像还有一丝微小的啜泣声。
……是谁哭了？
常安自然也觉察到了，转过脸看向满脸通红、眼旁稍有泪渍的醉倒女人。
他知道，自己或许该走了。
继而，他笑着转过头，问余生：
“余兄，现在，什么时辰了？”
余生并不如何清楚时辰。
“应当，快要亥时了。”
“啊，那常某，该走了呀！”
说着，常安便果断起身，他理了理衣袖，一面嘴角带笑看看余生问小芽二人。
接着，他数步退到门口，对余生微微行礼一拜：
“余兄，常某要去岳父家赴宴了，你且好好待你师尊。她醉了。”
余生点点头。
常安注意到一边的卢植皋紧张地有些发抖，眼神扫过，将卢植皋吓得退了两三步。
“卢植皋，你不是要送我回去？抖什么？”
卢植皋不动声色偷瞄了眼屋舍中的余生问小芽二人，用衣袍假装擦额头汗，说道：
“回姑爷，老奴……可能只是有些冷了。”
“还走不走？快点儿牵马匹来，送我回武家。”
“是，姑爷。”
卢植皋这便转身去牵马了。
常安背手站在雅间门口，抿抿嘴，盯了余生一会儿，才道：
“泊安，我知你心有玄道，修玄，也不仅仅为了长生不老，更为能自立于世、可为己言。然而你我，都是朝中之人，不可过多醉心于仙尘玄事，人生不过寥寥百载寸许耳，一味追逐高远顶峰，终究还得尘归尘，土归土。
“活得自己一点儿，多为自己快活想想，人生不虚行！
“若执着尔尔，心魔左右，那是你不计多高的修为，都无法破的旧病、除的心结！”
余生没有答话。
他只摆摆手，示意和泊安说再见。
常安稍一叹，不再说甚，转身离开。
常云生知道，即使今日是面对面和泊安喝酒，然而他依旧是遮遮掩掩，对众多事务，都讳莫如深、装傻充愣，他的不坦诚，自三年前与他相识至今，他的潜藏神隐，便越发深重了。
他太清楚了，余生的城府，已到潜龙勿用、藏锋守拙之地，整个朝野，或许只有宰相可与他相论。
但如此年轻便如此通透，并非善事。
余生从未与他常安说过自己过去之事，常安也曾调查过，但都一无所获。
他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常安想，不仅他想知道余生的过去发生了些什么，当朝、当世，一定还有很多很多人，都想知道……
余生的过去。
余生能活着回来，而其父余玄却惨死天地海，而负责看护货物的白天寿又“畏罪潜逃”，他归京后，又多了个不明不白的师尊。
这其中种种，常安不信陈帝不会猜疑。
常安也大略可知其中疑点。
看护人选，是皇帝亲自挑选的。
但皇帝挑选的人，偏偏“叛逃”了，而皇帝对此事的做法，也仿佛毫不关心。
七隐山作为汉陈最大的宗门，其藏拙峰峰主叛逃之事，皇帝竟一点儿也不恼怒。
今日来找余生喝酒，常安也是打算试探一番他。
三年前，余生出海，而今有归，却弄得一个眼疾回来。
各御承士族中各州如此广泛的消息网络，却都无人得知，陛下御派的使臣，得了眼疾如此大之事。
常安昨日至今，近处见了余生三次，以常安在武家数年来的武功修为所见，余生所得眼疾，绝非旧病。
而余生走失商船之事，在最近十三日前。
常安不相信，皇帝会猜不到，余生眼疾背后，实与白天寿相关。
那究竟是何事……
能让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坐在前往武家的马车当中，常安微微掀开轿子侧帘，抬眼看那繁华街灯的闹市。
灯火通明，飞车天艇翱翔，空气里弥漫着许多美食的香味。
从他现在东西向的长路上，往左边东南方向看，越过那高大的观音台城墙，可以隐隐看到东南向的一处高擎莲花台。
“灵境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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