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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斩鬼四方问星卜(一)

    绵延潮水之中,人头攒动,挤压周身,问小芽为余生援引向前。

    “泊安,你跟好我了,人很多!”

    跟从师尊前行了一个多时辰,余生觉得四肢都快要为这些人群挤动得散架了。

    以问小芽水准,她完全可以足不出户,坐在房中凭借神魂就可以完全看到那一场震动京城的高手对决,只是她执意要拖着余生出来。余生听从她的话惯了,便一直随她往前走着。

    来到一处阁楼上,问小芽寻小二要了一壶酒,坐在栏边看。

    长风徐徐,挽伴衣袖,香草芙蓉,美人痴迷,浓醇醺醉,夜沉灯幕,正乃烟燎艳色。问小芽可惜极了,可惜看不到他的眼睛,她看不清他的真正心事,他也看不见她的真正模样。

    那年轻人很安静,一直如此的,默立旁侧,耐心听从。

    问小芽盯了余生半晌,突然笑了。

    “乖徒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听我的话啊?不会觉得我很多时候,都很无理,很奇怪嘛?”

    余生摇摇头,“不觉得。”

    问小芽感到惊奇,他竟然没有如何解释,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问小芽自嘲地笑笑,“我也奇怪呢,见过那么多人,却唯独对你很特别……很多时候,我的行为都和四五岁的小孩没什么区别——实在太幼稚了!”

    问小芽脸颊微红说着,颇为烦恼。

    余生还想说些什么,但此时阁楼下喧闹欢呼声越来越大,他闻声听去。

    寒气笼罩,锋锐披靡,直冲天灵的果决凌厉,猩杀扑面。

    此乃神魂之境臻入化境,凝实为体,伴随实切之能的余波。

    此等威波,摇晃得余生身体摇摆,而那四周,却已经有许多行人倒地,纷纷支撑不住被轰退。

    阁楼之下,本就拥趸挤促的行人长伍,为这一阵罡风吹得四散倾倒,踩踏连连,惨叫不止。

    问小芽放下酒壶,皱起眉毛,霍然起身。

    她腾身飞下,伸手一盖。

    掌中壶心,跃出一银白小瓶,瓶口莹莹绿光散开,升腾飞起,问小芽轻而一吹,绿芒点点,转作重重柔嫩细软枝叶,顷刻穿过此十里长街的漫遍倒地人群缝隙。

    问小芽此时酒意微醺,脸颊稍红,她抬起柔荑玉指,凭空一点,一字金“定”浮现,翻掌连迭,数几金润阳光洒落人群枝叶。

    长叶藤蔓猛然生长,此大地之上众多倒地挤压密布人海为之逐步分开,渐次理序。

    此般神迹,问小芽不过用了二三两眨眼功夫便做完。

    在场之人群各族生灵,无不以各类语言纷继跪拜感激,呼唤是“女神仙”“女菩萨”等等。

    问小芽却不在意这些事情,而是撇过脸望向南方,神情严肃。

    “这般打斗,只为作秀,伤害平民,低劣卑鄙!”

    她心中自如此道,转即矫首而望阁楼边余生,美眸眨了眨,旋刻身形稍动,欺到余生身侧,一抓余生手臂,只于其耳畔落下一句:

    “为师带你去凑凑热闹。”

    余生只感身体仿佛将之被四时撕裂吞并,较之先前所受罡风要凶厉不知千百数万倍数的凛冽吹刮向余生脸颊。

    此等重重危机,极远便向他冲来。

    周遭喧烦尽皆散为空,如若置身广袤寒空,混沌蒙尘,万籁具寂,唯独孤风食夜,凝作般般杀人刀,自远而近,闪烁将到。

    当此时,即将把余生碾为碎末的罡气却被远远震颤退却,余生感到身旁包裹上一层舒适软弹的屏障,细细嗅来,清幽香味,令人浮想联翩,正是一潭深秋之水的温情厚重,不失格调,且绵远延长。

    转瞬,危机解除,而此时,他已感到身体站在了一处很高之处,身旁挽着他的纤细温软手臂传来熟悉的温度。方才之事,只在一瞬,却令他异常敏感。

    那日,他以蛇戒撕威力开虚空,抓回白天寿时,那扑面吃人的劲烈强风,正是如此。只是那时有蛇戒傍身,他并不知晓虚空威能所在,而眼下问小芽凭实力直接撕开空间,令他不得不轻轻将脸往西北方向稍稍侧了一下。

    母体与子体相连,余生可以逐渐吸纳白天寿神智,但其实白天寿也可以大略感知母体思维,因而余生此刻,不得不对一直持有着蛇戒的白天寿,心存疑虑。

    蛇戒,或许比他想的还要厉害得多。

    只是通过那脑仁上的成长蟒蛇来看,那气团已经收敛得很小很小了,似乎正躲在地下一处极深极深的地方,潜藏瑟缩,苟活喘息着。

    正思虑间,几十丈远处,一声不悦的糙汉子声音却传过来:

    “你们两个是谁?我正在打架,不要来烦我。”

    问小芽冷笑声,“你七隐山的人都好大的架子,这么不怕死的?你看看城楼下面,那些百姓要是因为你挤压踩踏而死,不要说你了,就是你七隐山门门主,都不一定能承得住皇帝的怒火。”

    狭长高耸城楼,阁楼两端,问小芽余生站在一边,而另一边,则站了四人。

    一人披发邋遢,灰衣抱刀,眼睛黯淡无神,不过他的眼睛时常从怀中长刀扫过,每次停留,都难掩其炽热喜爱。

    此刀,万分干净,银白普通,但丝毫不脏。

    他蓄了一脸的糟胡子,上面还沾了很多汤汁残羹,但此时的他很愤怒,因为突然冲上来的两个人,打断了他还要使出来的自己研究十几年之久的强悍招式。

    这人长得没什么特点,但浑身气质钝沉锐利,复杂交集。

    不动之时,他就是个普通的懒汉。

    但若动了,他就是手中那柄干净的快刀。

    而在他身后,还站有三个异族人。

    第一个高大如熊,面容彪悍,两撇胡子仿似如意状飞扬,深棕红色瞳孔,倒钩弯鼻,脸骨高宽,对庭宽肥。他身穿不同于汉陈制式的裘皮熊袄,左手紧握一根木制短杖,杖上镶嵌一颗蓝色晶石。

    第二个异族人,身形瘦长,面容深邃骨瘦,贫瘠凹陷,一袭白色连体长袍,高领直掩半面,神似围巾,头戴圆扁大冠,此人眼色翻白,棕黑皮肤之上隐约有密布竖形文字排列。

    他双手无肌肤,窄袖之中显出一对白骨模样手掌,掌下各握一柄弯长弧刀。

    刀身琉璃,星月点缀,且两刀各刀背刀身衔处皆刻有一深刻长槽,其中隐约可见沉红血液,延长直至刀尖处。

    明月出云,冷硬如铁,锋芒毕露。

    而第三个异族人则相较在场所有人都要矮了不少,他面貌与炎族汉陈人普遍外相相近,不过脸容沉凝凶邪,狭长眉目当中,有宛类蟒蛇的妖异竖瞳。五官整体稀松平常,可那状蛇眼珠嵌于其眶中,却好似是从蛇眼上取下安置一致。

    此异族人长发飘荡,甚至拖到地面之上,然而毛糙凌乱,不少头皮碎屑散落。

    他穿着白色厚布袜子,宽大束腿裤下,踩着一对平矮的木屐。

    他没有拿任何武器在手上,只安静垂手站着。

    第一个人是北国之人,他受伤最重,左脸有一道被割出的深深的长疤,此时还在流血,且心口偏离一两寸之处有一黑色化炭状的焦黑小洞,其衣物下血迹皮肉已经清楚可见。木杖已有破损,且袄子也有了不少破裂,身前地上还散落着先前打斗被切落的碎毛絮子。

    第二个人则是中土人,他的伤势不重,只是两腿战战,隐约有些立不稳当了。

    而那第三个离云国人,没有受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