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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两个世界

    “伦敦桥要倒塌,要倒塌......”

    “我美丽的淑女,用木和粘土把它盖好,把它盖好......”

    Blaze俱乐部的二楼休憩厅里,佩儿盘着腿坐在一台柜式角子机前,嘴里哼哼着‘伦敦桥要塌了’的民谣。

    很多年前,这种由转轮、简易纯机械式机关、和摇把组成的小玩具颇受社会欢迎,富裕家庭用它作为孩子们的识物玩具,商家们则把它摆在商铺前供人娱乐的同时推销商品,直到1895年,一个叫‘查理.费’的黑心商人在角子机上安装了一个投币槽......

    这种用于儿童识物和商业推销的小玩具就摇身一变,成为了让无数赌徒倾家荡产的‘老虎机’。

    这台角子机并未添加投币槽,是Blaze俱乐部前任老板的收藏品,铂杜买下这间俱乐部后,把它从仓库拿出来供休息的客人们娱乐,现在被无所事事要闲出屁来的佩儿霸占了。

    佩儿压动摇把,印有彩色布朗尼人偶图案的转轮嘎吱嘎吱地旋转起来,最终是戴着黑色礼帽身穿黑色燕尾服的人偶停在了标绿的格子里。

    “帕芬尼尼,是帕芬尼尼!”她兴奋地尖叫起来,把林久的大腿拍得啪啪响。

    林久面无表情地躺在几张屁垫上,任由佩儿把自己当成安塞腰鼓,两耳不闻窗外事,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灵魂出窍了。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穿越三年以来始终乞讨为生,受尽世态炎凉,三年后金手指初现,虽然那个主人格时刻想着取走他的情感把他这个副人格抹杀掉,但好歹也算个金手指不是?谁想弄死他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干不干得过那个魔鬼......异端裁判局还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从此以后他就是伦敦分局的实习专员了,虽然要执行些危险任务,可福利也高得离谱,从衣衫褴褛变成西装革履,从露宿街头变成睡着顶奢酒店的土豪,五百英镑的任务经费说给就给了,换在21世纪那就是六万多英镑,几十万人民币......完全不似佩儿所说那般‘福利没啥保障’。

    这还是实习期,据佩儿说等转正之后还会发放工资和年终补贴,每年有八十天的休假,最关键的是这种休假还施行积累制,你可以当年就休完也可以选择干上十年然后休上整整八百天......

    前景一片光明,他都能想象到自己在夏威夷海滩给穿着比基尼的姑娘们抹防晒油的美好未来了。等到七老八十,一战二战和文哥都结束,再带着垂垂老矣的老婆和一堆大崽子小崽子回中国,给风华正茂年富力强的老爹老妈送上一个小小的家庭震撼。

    年轻的二老可能认为他是个老疯子,但他的眉眼很随老妈,都说即使相隔五十年妈妈也能认出儿子来......老爹会拍拍他的肩膀说素未谋面的好大儿真是辛苦啦,然后给那些比老爹自己还要年长的孙子们塞点红包......

    那时他一定会攒下一笔巨款给老爹老妈换个新房子,工作也给他们辞了,免得受老板上司窝囊气,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做个无所事事的闲汉夫妻也不错。老爹爱喝酒那就买罗曼尼康帝,喝一瓶倒一瓶;老妈喜欢护肤品那就买法尔曼胶原修复面膜,买个十箱八箱当擦脸巾用......也许因为通货膨胀的缘故攒不下来那么多钱,但茅台和SKⅡ神仙水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就这么点愿望,就这么一点点......

    然后一夜间他就失业了。

    不仅仅是林久,整个‘保险丝’特遣队都失业了,理由是伦敦分局财务状况不善要裁员。

    夏威夷海滩没了,大崽子小崽子没了,罗曼尼康帝法尔曼胶原修复面膜茅台和SKⅡ神仙水都没了,他又变成了找不到工作的无业游民。

    好在铂杜很讲义气,大度地收留了他和佩儿,不然他得卖了西装皮鞋,等钱花光了后再拿着个破碗去乞讨......朱元璋能开局一个碗结局一个国,他林久应该是没那魄力和运气的,开局一个碗结局大概也还是那个碗,顶多加双筷子。

    他隔着西装衬衫摸了摸肋上的伤口。距离那场枪战仅仅过去了四天,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了,速度比起上一次受伤时沈官子给他用十字架时也没什么区别。那种‘愈合’的概念似乎保留在了他的身体内,也许上天垂怜的好事,也或许是与主人格同化带来的影响。

    乱糟糟的踢踏声和音乐透过地板隐隐传来。

    铂杜接手Blaze俱乐部后,让装修工人把窗户都封上了不透光的彩色贴纸,营业时间调整成了二十四小时,店员实行昼夜轮班制。

    林久想象着一楼舞池,荷尔蒙爆棚的男男女女跟随着留声机的旋律揽腰起舞,跳累了就从侍者的托盘里取过鸡尾酒,互相深情对视,然后钻到无人的角落接吻抚摸。

    那些人都是他所向往的贵族抑或资产阶级......薄薄的一层楼板,隔绝着两个世界。

    黑巷里流浪乞讨时,他透过墙壁的缝隙去看那些在石子路上驰骋而过的马车,街道侧面住宅林立,行道树在阳光和风中摇曳树枝。偶尔风会吹开车帘,衣着光鲜的贵族和资产者们搂着情人惊鸿一现,女人或端庄或娇羞,男人则永远都是天老大我老二般的神气,与21世纪并没有什么两样。

    21世纪的他住在筒子楼里,上下学时要路过CBD区,栏栅和保安隔绝起一个个高档小区,看不清有几个零的价格标牌、擦得锃亮的玻璃橱窗、衣着与妆容皆靓的店员则隔绝起一个个高档商铺。

    他背着破了皮的小书包,踩着破了网的运动鞋,孤零零地走在放学的路上,仰望那些商城小区和直插云端的高楼大厦时会有微微的晕眩和不真实感。他盯着那些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盯着柏油马路上堵塞的豪车,盯着那些坐在豪车里抱着IPAD的孩子,暗暗发誓以后要做一个成功人士。

    他很小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在社会的眼中,所谓成功人士不是作出卓越贡献的科学家也不是保家卫国功勋卓著的军士,而是有钱有权,能开着豪车故意撞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所以努力读书,所以从历史专业改修医学专业,所以要考研究生,期翼用读书来改变命运。

    读书能改变命运,是老师们唯一没有骗他的话。

    可现在这一切都要与他无关了。

    他体验过了‘成功人士’的生活,腰间别着勃朗宁,睡着高档酒店,钱包里揣着在21世纪价值几万英镑的钞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杀了人也不用承担什么后果,谁敢惹他他就敢赏对方一颗子弹,等几十年后还能让操劳一生的老爹老妈也体验一把......

    可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真是......真是......他妈的啊。林久在心中对自己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