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可恨

    她重复念叨了一会我和我妈长得一模一样之后，突然向父亲和高瑜怀挥手，“你们俩先出去一下，我想和她单独说说话。”她哑着嗓子说。

    高瑜怀望向我，眼里带着疑惑和担忧，但他的担忧应该是怕我对他的奶奶做什么事。父亲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声对我说：“汐汐，你和奶奶好好说哈。”

    “您放心。”我说。

    待父亲和高瑜怀走出去之后，她看着站得远远的我，用略带愤怒的声调说：“你站那么远干什么？走过来一点。”

    我虽不情愿，但还是往前挪动了步伐，在她床边的椅子坐下。她用盯仇人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良久，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长这么大了。”

    我沉默着看着她。

    “你恨我吧？”她嘴唇抖动着说出这句话，“毕竟你小时候我对你不算好。”

    “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忘了。”其实我都牢牢记得，但不应该让她觉得我很重视这些。假装不在意就不会让别人觉得我很可怜。

    “呵呵，”她发出冷笑，“到底是周海舒的女儿。”

    “我不明白您是为什么那么厌恶我的妈妈。”我也厌恶她这种态度，厌恶这种一直被莫名其妙讨厌的感觉。

    “看来她没有跟你提过那些旧事，她不提，我也不提。”她的眼睛望向天花板，“只是你看到墙上那些照片了吗？老头子就是被你妈气的，不然他不会那么早走。”说到这里，她一口痰涌上来，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我来不及思考她刚刚那番话的意思，赶紧拿了桌子上的水递给她，但她不愿意喝，用手推开了杯子。我将水放回桌子，看着她平息咳嗽，重新望向我。

    “我时日不多，随着年岁增长，本来已经不再去想周海舒和你，因为凭我再怎么怨恨，你们母女俩还是过得风平浪静、甚至越来越好。”她的手握起拳头，捶了几下床板。“但是最近老头子一直来找我，要我叫你过来。”说完她望向天花板，仿佛那里隐藏了另外的人。

    一股寒气从脚开始侵入我的身体，我不自觉望向了天花板，但那只是一片平静的空白。

    “我想过心平气和与你交谈，但是看到你这张脸，实在可气、实在可恨！”她激动的语气又使我的头脑冷静了下来。“自你小时候我就不喜欢你，可你的父亲总是要给你过生日，我总要看到你。每次看见你那双眼睛，我总觉得跟你的母亲一样写满了心机，你们都一样擅长装出一副可怜模样，实则内里坏透了！”

    如此刺耳的话语，仿佛一把锥子，下狠劲在我的心上一下一下地扎。您也不曾爱过我啊，我也如你所愿来看你了啊，何必最后一面还要这样羞辱我。我沉默地看着她，心里一遍一遍地这样想。

    她终于对我发泄完了她心里的怨恨，也沉默地望着我的眼睛，见我迟迟不说话，她终于不耐烦了，开始挥手，叫喊着父亲。父亲快步走进来，她对他说：“我该说的已经说完，该做的也做完了。”又指着我，“带你女儿走吧。”

    听到这话，我自己站了起来，不待父亲说便快步走了出去。

    坐在客厅的高瑜怀和父亲的妻子齐齐看向我，我收拾着自己糟糕的心情，一边挤出一抹微笑，“阿姨，我已经看了奶奶，明天有学校的考试，我先走吧。”

    “汐汐，回去太晚了，阿姨给你收拾好了房间，今晚住一夜吧。”他的妻子站起来拉着我。

    “不了，我的车票买好了。”我坚持道。

    见我坚持，她不再劝说，等到父亲从老人的房间出来后，她把我的话告诉了他，他也劝说无果之后，他开车把我送回了学校。

    一路风景如旧，我却没有再感受到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