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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嘿 赵巨鹿

    炮声隆隆,临近午夜零时的夜空烟火绚烂,窗外的千门万户张灯结彩,欢声笑语声穿透城市里钢筋混凝土的钢铁丛林,在倒数黎明的新年之夜从未停歇。

    桌上的电话短讯提示已经叮咚响了四个小时,可它的主人却没有回头看过一次。

    漆黑的房间,被外面带着欢喜气氛的烟火绽放点亮,幻影交错,不言悲喜。

    一闪一闪的光,红的绿的白的,在赵巨鹿雕塑般的面庞上交替辉映,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中,这些扰人的光就像吵着闹着向大人要压岁钱的孩子,欢快喜庆。

    这时,赵巨鹿脸上突然一阵颤动,他眨了眨眼,有些水晶在眼角泛出闪烁。

    他想儿子了,十几岁的孩子,该上八年级了,虽然调皮但也聪明,比自己爱交朋友,足球踢得也很好。

    “唉......”赵巨鹿挪了挪倚靠在冰凉墙壁上的臃肿身体,直起身来,深深叹了口气。

    走到桌边,他拿起桌上唯一的一样东西,拧开盖子,咕嘟咕嘟往嘴里灌了两口。

    “啊...”仿佛有块石头被这口辛辣的液体从干涸的喉咙里冲走。

    “咚”他轻轻的放下酒瓶,像是怕打破了这个房间里在新年之夜的寂静。

    热闹是他们的,从来都与我无关。

    赵巨鹿迷离的眼神在酒精的麻醉下再一次陷入回忆的漩涡。

    那些肮脏的,卑贱的,难以启齿的,刺耳的,恶心的,难以忘怀的记忆,就如同形影不离的仇敌,再次提刀劈来。

    “你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不肖子,你给我滚,买房子想让我们掏钱门都没有,以后孩子我们也不管,你爸你妈也不需要你养老送终!”

    “你说你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影响你的性格,那我以前为了提一级天天出去喝酒吃饭难道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我跟你爸天天吵架那是他窝囊废,一个大男人还得让我一个女的出去拼,你如果从小能学习好让我们少费心,我和你爸也不至于天天这么吵架!我看你们俩都是窝囊废!”

    “老赵哇,你一个四十多岁的单位老人了,啊!这上有老下有小的,难道你就一点觉悟都没有?烟搭桥,酒铺路,花花票子打通路的道理你不是没听说过,你是踏踏实实干了几十年,可是你不瞅瞅当如跟你一块入职的人现在都什么级别了,更别说那些比你晚来的年轻人,多少个都已经当你领导了,你天天对着比你小十几岁的人点头哈腰你不累啊?”

    “老赵,你这年年过新年就值班,就不能找领导说说,他们总这么干也太欺负人了吧。唉!算了,我还是带儿子回娘家过年吧。”

    “老爸,他们不是不和我玩,这不都报了培训班,有的打篮球,有的练口才,还有的学游泳,就我自己什么也没参加,不就是自个和自个玩嘛,唉!”

    “唉!”“唉!”“唉!”“唉!”“唉!”

    人生中怎么就这么多的唉声叹气,生活怎么就这么多的盛气凌人。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最失败的不过如此吧,家不家,业不业的,一事无成,颓废臃肿。

    有多少人从热血少年一路蹒跚走来,摔没了晴朗温暖的笑容,跌掉了眼里充满希望的光。

    几十年跌宕的狗屁剧情里,谢了发,落了劲,凉了血也寒了心,唯独那该死的赘肉,即便没有山珍海味的培灌,也疯了似的一路生长。

    一个走到人生死角的中年男人,在面对两座大山的倾盆砸下时,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旁观者总有无数种合理合情的解释,可是作为当局者,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最终的抉择也许是错的,也许是对的,不过又与他有何关系,死了,也就死了,虽然是不负责任的逃避,但着实能够解脱那如跗骨之蛆般的难受与绝望。

    “死就死吧,谁他妈也别再来打扰我,本以为还有希望,呵...老子不玩了,认输了,这辈子算了,对不住妻子儿子,下辈子我赵巨鹿做牛做马来还债吧。”

    中年男人缓慢的走向窗台,那惨白的台子上放着一把很小的刀,刀身单薄短小,刀锋甚至因为常年没有打磨,也变得十分粗钝,沾着许多暗黄的铁锈,很让人怀疑能否划破一张薄纸。但再粗鄙简陋的刀,都可以终结任何一个求死的生命。

    又有多少人带着满身荣耀和骄傲,昂首挺胸的成为他人生命中的一把刀,他们是否也曾为脚下的累累白骨发出一声真心的哀叹。

    “还说吗?”他看了眼桌上的手机,满眼的不舍搅拌着无助的挣扎。

    “不说了。”他缓缓摇着头,拿起刀,伸出手腕,在窗外辉煌的灯火照映下,借光自戕。

    “这狗币倒灶的世界,借你个光让我去死,如果有下辈子,老子再找你来要债,这一局是我输了!”他在内心里疯狂的呐喊了一声,又觉得无聊没劲,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赵巨鹿看着破刀,突然眼神一振,心头一横,咬紧牙关,手起刀落,直切伸出来的手腕。

    毕竟死与活着,都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

    可就在此时,赵巨鹿所在的房间里空气突然一滞,整个空间里的时间都被静止。

    那把钝刀此刻正轻轻地停在他的手腕处,不再移动一分。

    “嘿!赵巨鹿。”一个仿佛从另一个空间发出的带着无尽寒意的声音突然响起,还夹杂着些许的戏谑。

    “呀呀呀,差点来晚一步,娘希匹的,这要是死了,我就全玩完喽!索性赶上了,嘿嘿嘿!”

    阴仄仄的声音在房间里从远至近的回荡而来,仿佛声音的主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突然,时间仿佛被释放,凝滞的空间也恢复了正常运转。

    “拿来吧你。”只见在空间一处,一圈波纹突然出现,黑色的纹路向四周扩散,渐渐变大,一只惨白的手从里面伸出。

    那把钝刀嗖的一声就自动飞到了这只诡异的手里。

    “嗯?”赵巨鹿只觉得一个恍惚后,手里的刀突然就没有了,他用力过度的身体被猛地晃了一下,带着的惯性,让他那臃肿的身体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他费劲的爬起来,使劲揉了揉眼,疑惑地看向桌上的酒瓶,在判断是不是自己喝多眼花了。

    这一看不要紧,桌后空中的那道波纹涟漪此刻已经扩大到半人高,黑色的纹路像是一个黑洞般,充满了未知的深邃和恐惧。

    而此刻一阵阵阴寒的气息正从洞中吹来。赵巨鹿目光上移,一只苍白的手正握着一把钝刀。

    “得嘞,这么大够了,能出来喽。”一道仿佛夹裹着十吨阴气的声音突然从黑洞里传来。吓的赵巨鹿一个趔趄就往后面躲去。

    此刻他求死的绝望目光中,已经被震惊与疑惑所取代,但并没有超越对死亡的畏惧。

    此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黑洞里跳出。

    仿佛它自己带着光,即使在黑暗的屋里,也能让赵巨鹿看清它的样子。

    “嘿,赵巨鹿,我来喽!”人影一下就瞄到了躲在墙角的男人,它调皮的打了个响指朝赵巨鹿乐呵呵的说道。

    “你,你,你大爷的什么鬼啊!”赵巨鹿看到来者的样子时,已经忘记了与死亡的擦肩而过,彻底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