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临时仙人
函谷关的关令，名叫尹喜。
他最近很愁，真的很愁。
临近年关，朝中风传，皇帝想要改年号。
起因是皇帝的两位同胞兄弟，在一年内相继离世。
他觉得晦气，不吉利。
于是连用了二十九年的“开沅”，越看越碍眼。
煻玄宗就想改个吉利的年号，避避讳。
然后各路人马，蠢蠢欲动，上至公卿，下至农夫，哪怕是函谷关里瘸了一条腿的老卒，也开始帮着皇帝出主意。
毕竟此前曾有先例，皇帝每逢要改年号，便会集思广义，或从古籍的夹缝中，找一个妥帖的字眼，或根据大臣的谏言，换一个合适的词汇。
因此，想换到长安城去当京官的尹喜，认为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献策良机。
若自己能找到合适的词汇，敬献圣上，一经采用，必定大大封赏，将他从鸟不拉屎的边陲调回长安，也不过是水到渠成。
可是尹喜这个关令，也不是实打实靠着学富五车，才名正言顺的担任。
反而是前些年借着朝堂不稳，很是出血地花了些银钱，打点了兵部的关系。
本以为能给他在油水颇丰的长安城近郊，安排个不用干啥业绩就能捞钱的肥差，结果愣是打发到这偏远边陲，当了个处处受气不说，更得看都护府脸色的小小关令。
所以深谙投机之道的尹喜，更加不想错过改换年号的良机，恨不得把古书都翻烂，甚至问遍了函谷关里的所有举人秀才，可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年号。
关键找词儿容易，诸如什么“吉祥”，“如意”之类，好听就行。
可要想找到既恢弘大气，又与词汇相匹配的深刻含义，为年号背书，却极难。
恰巧这夜，抓耳挠腮想了一整天，最后不得不无奈叹气的尹喜，起身离桌，站在登高望远的关令府楼台上，正准备换口新鲜空气，再继续捧书找他个三更半夜。
突然，远处夜空中，一道无比耀眼的流星，如天降横财般闯入视线。
尹喜望之大惊，内心狂喜，比当年收到兵部的委任令，还他妈要兴奋一百倍。
他干脆迈开五十岁的僵硬双腿，硬是从十几丈的阁楼上，一路追着流星而下。
费了老鼻子的劲，跑穿了整座函谷关城，终于亲眼瞧着那颗流星在星夜里急转弯，又直直砸穿阳走客栈的屋顶瓦片，他就跟赶不上花轿的小娘子一样，满头大汗无比急切地奔入客栈。
过程中，尹喜怒言呵退了仓皇失措的客栈掌柜与小二，并严令他们不准上楼，否则必将打断手脚。
终于，在掌柜噤若寒蝉的注视下，尹喜大步迈上二楼。
即使在楼梯口不小心绊了一跤，摔地四脚朝天，他也顾不得疼，呼哧呼哧的来回张望。
然而面对趴在桌上酣酣而眠的一个小俊公，他却傻眼了。
流星呢？
天降祥瑞呢？
我特娘的调离函谷关的绝佳机缘呢？
环顾四周，整座二楼，就小俊公那么一桌。
近些天西南边陲闹战乱，来往胡商骤减，所以客栈生意冷清，尹喜作为领头的关令，自然知晓。
可是空空荡荡的堂内，怎么不见祥瑞的踪迹？
他急的在二楼来回乱转，还不时喊两声那沉睡中的小俊公，岂料对方毫不搭理。
又把每个角落，甚至连客栈掌柜的私房钱都扒拉出来，也没发现一丝天降宝物的影子。
“幺蛾子！”
尹喜狠狠擦去额头冷汗，坐在小俊公旁边的椅子上，呼哧喘气，缓解着身心的双重焦躁。
突然，他听到一声轻响，似乎从房顶传来。
继而伸长了脖子，仰头看去。
只一眼，尹喜便愣住。
娘的？！
他直接吓傻了。
因为被流星砸穿的瓦片缺口处，仿若有淡淡荧光洒下，若有若无的来回飘忽。
尹喜心头一紧，试探着站上椅子，仔细张望。
他倒抽一口冷气，兴许是见到了这辈子最他妈惊奇的场面。
只见一具成年男性的精壮躯体，被包裹在泛白刺眼的荧光中，躺在半空不停飞旋。
尹喜心中大震，怪不得找不到，原来在房顶上！
他也顾不得全身酸胀，直接搬了两层椅子，无比艰难地往上爬。
直到脑袋伸出缺口，他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既忐忑又期待地查看着那具旋转的躯体。
这时他才看清，躯体的身上，好似浮现出十二枚小字，分别是子午寅卯之类，貌似是十二时辰。
但由于对方整个人包裹在荧光中，看不出具体穿着与相貌，更不知是死是活。
尹喜双手扒着屋顶瓦片，不由得啧啧称奇，心中暗道，难不成是天上的谪仙，被贬下凡？
他边思索着，边在势必夺得这份机缘的欲望驱使下，踩着板凳，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艰难地爬上楼顶。
却在站定身姿的瞬间，听到一声恍若天外梵音的呵斥：
“汝乃何人？！”
尹喜浑身一颤，哆嗦着循声望去，只见那躯体，不知何时竟在半空中盘腿而坐，虽然瞧不清光华遮掩的面目，但能依稀感受到，对方的直直逼视。
忽觉天人下凡的尹喜，扑通跪地，磕头大叫道：“仙人仙人！我乃函谷关关令尹喜，今日得见仙人，实乃三生有幸！”
“原来是尹关令！”
尹喜听到对方如此敬称，更难掩激动道：“谢过仙人，不知仙人大驾凡间，所为何事？”
不料，对面“仙人”竟稍稍犹豫了数秒，才开口道：“本仙临凡，是为探查众生疾苦。”
“仙人心系苍生，果真气度非凡！！尹喜深感仙人神威，特来朝见！”
“既然见都见了，那你可以走了。”
啥？！
尹喜瞪大双眼，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觉得，这仙人像是在撵他？
“仙，仙人，尹某……”尹喜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倾诉心中所求。
而那声音，丝毫不想让他多呆：“这函谷关中百姓虽不多，应该也有不少事务，需尹关令操心。”
又觉得态度不够明显，“仙人”赶忙补上一句：“本仙身怀无上仙气，凡人近身则伤，你还是快些走吧，免了伤及尔等无辜！”
这话本来的意思是，你丫别不识趣，赶紧给老子滚。
结果传到尹喜耳朵里，反倒只听进去四个字：
无上仙气？
于是本就想求仙人指点迷津的尹喜，更不想走了，他连磕三个响头，急切道：
“仙人自是法力无边，尹某深感威慑，可尹某也听说，得见仙人，便是天大机缘，恰逢连日来，尹某深受谜题不解之折磨，还望仙人能略作施舍，点破一二！”
他说完，重重磕下头去。
然而对方再次沉默，只不过这次时间更长，既像是在思索，又像是不愿搭理。
尹喜猜不透谪仙心思，唯恐乱说错话，再触怒了仙人，便也跟着不出声。
于是二人之间，陷入了无比尴尬的气氛。
直到咣当一声，从那团荧光中，飞出一块石头。
砸到尹喜面前。
尹喜大惊，慌忙挺直了腰杆，伸手去捡。
放在眼前一看，随之狂喜。
竟是一块黑石符箓，上书“物华天宝”四枚古篆大字。
尹喜捧着这块黯淡无光，比板砖还沉的符箓，整个人不受抑制的剧烈颤抖。
“敢，敢问仙人，此乃何物？！”
“此乃仙家至宝，能解世间一切愁困，你且拿回去，所谓谜题，自得解除！”
顿了一顿，那“仙人”继续开口：“还有，得此宝物，需远离本仙三百丈开外，不然宝物受本仙气机引动，刹那间杀人无形！”
听了这话，尹喜惊惧万分，又生怕落下宝贝，急忙捂在怀里，朝着光团中的仙人无比快速地连磕三个响头后，他大叫着“谢谢仙人，尹某若能解开谜题，必将为仙人立碑立祠！”
反观那神秘仙人，满脑子都是“能不能快滚啊……”。
尹喜磕完头，生怕被仙人误伤，从屋顶缺口中直接滑下，重重滚落，即使摔的屁股都快碎了，也顾不得疼，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
等他走远了，身处光华之中的钱不举，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
终于长舒一口气。
但他回过神来，双手一阵金黄闪烁，顿时消弭于无形。
约莫三秒后，他身上的光华骤然散尽。
来不及做任何准备的钱不举，从半空中径直下坠，重重砸穿了屋顶瓦片，一屁股墩坐在呼呼大睡的李玉身旁。
而李玉听到这一声凌乱，顿时受惊醒转。
她缓缓抬起头来，眨动着惺忪睡眼，打量着狂揉屁股，龇牙咧嘴的钱不举。
满脸的莫名其妙，无比木然。
他最近很愁，真的很愁。
临近年关，朝中风传，皇帝想要改年号。
起因是皇帝的两位同胞兄弟，在一年内相继离世。
他觉得晦气，不吉利。
于是连用了二十九年的“开沅”，越看越碍眼。
煻玄宗就想改个吉利的年号，避避讳。
然后各路人马，蠢蠢欲动，上至公卿，下至农夫，哪怕是函谷关里瘸了一条腿的老卒，也开始帮着皇帝出主意。
毕竟此前曾有先例，皇帝每逢要改年号，便会集思广义，或从古籍的夹缝中，找一个妥帖的字眼，或根据大臣的谏言，换一个合适的词汇。
因此，想换到长安城去当京官的尹喜，认为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献策良机。
若自己能找到合适的词汇，敬献圣上，一经采用，必定大大封赏，将他从鸟不拉屎的边陲调回长安，也不过是水到渠成。
可是尹喜这个关令，也不是实打实靠着学富五车，才名正言顺的担任。
反而是前些年借着朝堂不稳，很是出血地花了些银钱，打点了兵部的关系。
本以为能给他在油水颇丰的长安城近郊，安排个不用干啥业绩就能捞钱的肥差，结果愣是打发到这偏远边陲，当了个处处受气不说，更得看都护府脸色的小小关令。
所以深谙投机之道的尹喜，更加不想错过改换年号的良机，恨不得把古书都翻烂，甚至问遍了函谷关里的所有举人秀才，可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年号。
关键找词儿容易，诸如什么“吉祥”，“如意”之类，好听就行。
可要想找到既恢弘大气，又与词汇相匹配的深刻含义，为年号背书，却极难。
恰巧这夜，抓耳挠腮想了一整天，最后不得不无奈叹气的尹喜，起身离桌，站在登高望远的关令府楼台上，正准备换口新鲜空气，再继续捧书找他个三更半夜。
突然，远处夜空中，一道无比耀眼的流星，如天降横财般闯入视线。
尹喜望之大惊，内心狂喜，比当年收到兵部的委任令，还他妈要兴奋一百倍。
他干脆迈开五十岁的僵硬双腿，硬是从十几丈的阁楼上，一路追着流星而下。
费了老鼻子的劲，跑穿了整座函谷关城，终于亲眼瞧着那颗流星在星夜里急转弯，又直直砸穿阳走客栈的屋顶瓦片，他就跟赶不上花轿的小娘子一样，满头大汗无比急切地奔入客栈。
过程中，尹喜怒言呵退了仓皇失措的客栈掌柜与小二，并严令他们不准上楼，否则必将打断手脚。
终于，在掌柜噤若寒蝉的注视下，尹喜大步迈上二楼。
即使在楼梯口不小心绊了一跤，摔地四脚朝天，他也顾不得疼，呼哧呼哧的来回张望。
然而面对趴在桌上酣酣而眠的一个小俊公，他却傻眼了。
流星呢？
天降祥瑞呢？
我特娘的调离函谷关的绝佳机缘呢？
环顾四周，整座二楼，就小俊公那么一桌。
近些天西南边陲闹战乱，来往胡商骤减，所以客栈生意冷清，尹喜作为领头的关令，自然知晓。
可是空空荡荡的堂内，怎么不见祥瑞的踪迹？
他急的在二楼来回乱转，还不时喊两声那沉睡中的小俊公，岂料对方毫不搭理。
又把每个角落，甚至连客栈掌柜的私房钱都扒拉出来，也没发现一丝天降宝物的影子。
“幺蛾子！”
尹喜狠狠擦去额头冷汗，坐在小俊公旁边的椅子上，呼哧喘气，缓解着身心的双重焦躁。
突然，他听到一声轻响，似乎从房顶传来。
继而伸长了脖子，仰头看去。
只一眼，尹喜便愣住。
娘的？！
他直接吓傻了。
因为被流星砸穿的瓦片缺口处，仿若有淡淡荧光洒下，若有若无的来回飘忽。
尹喜心头一紧，试探着站上椅子，仔细张望。
他倒抽一口冷气，兴许是见到了这辈子最他妈惊奇的场面。
只见一具成年男性的精壮躯体，被包裹在泛白刺眼的荧光中，躺在半空不停飞旋。
尹喜心中大震，怪不得找不到，原来在房顶上！
他也顾不得全身酸胀，直接搬了两层椅子，无比艰难地往上爬。
直到脑袋伸出缺口，他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既忐忑又期待地查看着那具旋转的躯体。
这时他才看清，躯体的身上，好似浮现出十二枚小字，分别是子午寅卯之类，貌似是十二时辰。
但由于对方整个人包裹在荧光中，看不出具体穿着与相貌，更不知是死是活。
尹喜双手扒着屋顶瓦片，不由得啧啧称奇，心中暗道，难不成是天上的谪仙，被贬下凡？
他边思索着，边在势必夺得这份机缘的欲望驱使下，踩着板凳，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艰难地爬上楼顶。
却在站定身姿的瞬间，听到一声恍若天外梵音的呵斥：
“汝乃何人？！”
尹喜浑身一颤，哆嗦着循声望去，只见那躯体，不知何时竟在半空中盘腿而坐，虽然瞧不清光华遮掩的面目，但能依稀感受到，对方的直直逼视。
忽觉天人下凡的尹喜，扑通跪地，磕头大叫道：“仙人仙人！我乃函谷关关令尹喜，今日得见仙人，实乃三生有幸！”
“原来是尹关令！”
尹喜听到对方如此敬称，更难掩激动道：“谢过仙人，不知仙人大驾凡间，所为何事？”
不料，对面“仙人”竟稍稍犹豫了数秒，才开口道：“本仙临凡，是为探查众生疾苦。”
“仙人心系苍生，果真气度非凡！！尹喜深感仙人神威，特来朝见！”
“既然见都见了，那你可以走了。”
啥？！
尹喜瞪大双眼，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觉得，这仙人像是在撵他？
“仙，仙人，尹某……”尹喜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倾诉心中所求。
而那声音，丝毫不想让他多呆：“这函谷关中百姓虽不多，应该也有不少事务，需尹关令操心。”
又觉得态度不够明显，“仙人”赶忙补上一句：“本仙身怀无上仙气，凡人近身则伤，你还是快些走吧，免了伤及尔等无辜！”
这话本来的意思是，你丫别不识趣，赶紧给老子滚。
结果传到尹喜耳朵里，反倒只听进去四个字：
无上仙气？
于是本就想求仙人指点迷津的尹喜，更不想走了，他连磕三个响头，急切道：
“仙人自是法力无边，尹某深感威慑，可尹某也听说，得见仙人，便是天大机缘，恰逢连日来，尹某深受谜题不解之折磨，还望仙人能略作施舍，点破一二！”
他说完，重重磕下头去。
然而对方再次沉默，只不过这次时间更长，既像是在思索，又像是不愿搭理。
尹喜猜不透谪仙心思，唯恐乱说错话，再触怒了仙人，便也跟着不出声。
于是二人之间，陷入了无比尴尬的气氛。
直到咣当一声，从那团荧光中，飞出一块石头。
砸到尹喜面前。
尹喜大惊，慌忙挺直了腰杆，伸手去捡。
放在眼前一看，随之狂喜。
竟是一块黑石符箓，上书“物华天宝”四枚古篆大字。
尹喜捧着这块黯淡无光，比板砖还沉的符箓，整个人不受抑制的剧烈颤抖。
“敢，敢问仙人，此乃何物？！”
“此乃仙家至宝，能解世间一切愁困，你且拿回去，所谓谜题，自得解除！”
顿了一顿，那“仙人”继续开口：“还有，得此宝物，需远离本仙三百丈开外，不然宝物受本仙气机引动，刹那间杀人无形！”
听了这话，尹喜惊惧万分，又生怕落下宝贝，急忙捂在怀里，朝着光团中的仙人无比快速地连磕三个响头后，他大叫着“谢谢仙人，尹某若能解开谜题，必将为仙人立碑立祠！”
反观那神秘仙人，满脑子都是“能不能快滚啊……”。
尹喜磕完头，生怕被仙人误伤，从屋顶缺口中直接滑下，重重滚落，即使摔的屁股都快碎了，也顾不得疼，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
等他走远了，身处光华之中的钱不举，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
终于长舒一口气。
但他回过神来，双手一阵金黄闪烁，顿时消弭于无形。
约莫三秒后，他身上的光华骤然散尽。
来不及做任何准备的钱不举，从半空中径直下坠，重重砸穿了屋顶瓦片，一屁股墩坐在呼呼大睡的李玉身旁。
而李玉听到这一声凌乱，顿时受惊醒转。
她缓缓抬起头来，眨动着惺忪睡眼，打量着狂揉屁股，龇牙咧嘴的钱不举。
满脸的莫名其妙，无比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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