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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死生犹幻沫(四)

    本应是大放光彩的朝阳之时,运都府衙内却呈现出一片黑压压的色彩。安康郡郡守刘洋坐在运都府衙的大堂上,一旁站着一穿绿色官服的,是运都知县,管无棱。

    “司徒大人为什么要拉拢锦易门的人?”管无棱开口道。

    刘洋歪起脑袋:“不是拉拢,是利用。一个武夫,还是个女子,有什么用?解开你的匿形符阵就厉害了?还不是因为她姓徐。”

    管无棱心里暗暗想到:她看着弱不禁风的,可一点都不像个习武之人。

    即便如此,想到了徐潇然的身份,他还是多嘴了一句:“风起于青萍之末,不可不慎啊大人。”

    “你真当她能和肖之唤一样掀起多大风浪?”

    刘洋捋捋自己的胡须,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司徒大人是要和那些人谈买卖的,小皇帝比大人预想之中长的要快太多。”

    管无棱语气卑微,稀松的眉毛都看不出来他谄媚的弧度,舔着好脸笑了笑:“陛下刚刚及冠,没什么威信,不成气候,要不是朝中那几个老臣几次进谏,连这国试也是办不成的。”

    没有威信,不成气候,这意思就是说司徒昕没必要急,怎么着姜还是老的辣呢,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崽子,害怕他杀了你不成?

    “司徒大人没有兵权,还是外戚,这年龄也是天命之年,有几年能够赌的?”

    “德亲王镇守边关,手握兵权,沈自济又在盛泽盘踞几十年,棽都一有个消息,命都来不及逃就得举白旗。”

    刘洋起身来到青砖地中:“成则以,不成......”

    “不成也得成。”

    管无棱倒吸一口凉气,这和刘洋偏安运都的说法可不一样,他不就是避免参与到这些斗争中来才到这里的吗?怎么几天才没过就舍己奉献了?

    他好奇过,刘洋可是当年春闱首榜首名,连中三元,历朝历代都难得的好料子,怎么就屈服于司徒昕?难不成是是话本子里常见的戏码?比如妻儿被绑,体内被下药?反正他是看准了这小皇帝不会有作为,趁早占了队,左右是为了混口饭吃。可刘洋,他从来都没问过。

    刘洋原本在京任职,是个吏部的侍郎,前几年忽然被调到安康郡做郡守,品阶升了,却远离棽都,在外人看来都是明升暗降。

    “让你找的地方你找了吗?”刘洋叹了口气。

    管无棱微微欠身:“偌大的运都城也实在找不出一处符合您要求的地方啊,若不然,下官差人往地下挖挖试试?”

    刘洋点点头,没再说话。

    管无棱知道,郡守大人吩咐下来这么一件事情准是棽都方面安排的,原先在那里,刘洋也算是一把手,可如今把这亲信放到运都,某种程度上,是要发掘自己的一方土地了。换句话来说,司徒昕早早地收买了自己,是不是早就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

    他探头试探的又问:“那丁小?”

    刘洋不耐烦的摆摆手:“此人卧居运都多年这次却冒着暴露的风险救宁家小子定有原因,不管怎样,杀了他。”

    管无棱得了命令,屁颠屁颠的离开了。留下不断忧愁的刘郡守独自发着闷。

    棽都方面,收到消息的司徒昕正端坐在书桌面前,闭眼冥想着什么。

    他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魔域、龙骧。这可都是精兵骑士的上等宝地,若要有些什么动作,其实不如西北郡驻守的德亲王好打,毕竟那可是沈自济啊,驰骋疆场四十年不说,沈家几代忠将在安氏未得皇位之时就鞠躬尽瘁,沈自济还是无忧老谷的亲传弟子,剑势天下第一,朝廷授其骠骑大将军兼盛泽总督,都是一等一实实在在的官职。

    其子沈重更是十三岁就名满边疆,要不是他逼迫安南君下诏将沈重送到棽都,说不定现在,小小儿郎也是凉州军的小将军了。

    北部的确冒险,可西北境内,那些蠢笨的的人太不识抬举,隶州有众多小国但皆依附于夜郎,抱成一团,一个个贪生怕死不肯和他合作,若是从东海.....

    司徒昕只感觉脑子猛地一热,东海虽然极少与外界沟通,可他们毕竟是居无定所,要是条件谈妥,肯定还是有机会的,毕竟东边海军是在轩辕临的手里,那个老东西一根筋得很,先帝放心把他放在江东,可终归是个文臣,哪里懂领兵打仗。

    一旦发动战争,云上如贵肯定是要出兵的,不行,还是得等,司徒昕想。等老的人该死的都死了,这才能以防后患。最好,那个后村也能赶快走上他的黄泉路。

    他提步走向一条幽黑的通道,仿佛将地上地下活脱脱隔成天堂地狱一般,阴暗的空间内,墙壁上刻满了字,密密麻麻的重叠在一起,但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字:冤。

    房间深处站着一位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块极尖锐的石头往石壁上不断刻着,指缝中留满了黑色的灰尘。

    司徒昕扫了一眼周围,眼里的重瞳很是可怕,嗤笑道:“十年了,这石头都被你磨成针了。”

    磨成针的说法自然是寒碜他,尽管过去很久,可每当看着他的手下败将,司徒昕还是会生出一种舒适的傲娇感。

    “人呐,太固执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司徒昕盯着徐昇,“你这样一头撞进南墙,拔都拔不出来。”

    整个房间除了司徒昕的说话声,就只有石头刺啦刺啦划墙壁的刺耳声。

    “你不愿意说是你怕死还是真的不愿意告诉我啊?”

    见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动静,司徒昕也不气恼,继续说:“那丫头要来棽都了。”

    刻在墙壁上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刻画起来。

    “我那侄子听信了朝中那些老东西的谗言,开满国试送人进安察院,怎么看都是要重掌皇权,培养自己的势力。他要是知道了你还活着,肯定会拿你来对付我。”

    一个沙哑的声音缓缓开了口:“一个满国试就让你乱了阵脚,这数年怎么越活越怕死了?”

    司徒昕听了这话也不怒,哥哥长哥哥短的亲近道:“我的好哥哥诶,我这是在帮你申冤呢?”

    徐昇冷笑一番:“你想用她威胁我?”

    “启澜伯说笑,新皇及冠大赦天下,徐家就算留有遗祸,也相安无事了,一个无名丫头怎么能威胁的了你呢?”

    司徒昕往旁边把身子一侧,把通向外面的路让了出来。徐昇皱起眉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你这是要放了我?”

    徐昇从被关进来的那一天起,就没想过再出去,或许有其他机会,比如将司徒昕想要的东西拿给他,可兔死狗烹,说出来,他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司徒昕歪了一下头,没有答话,眼睛直直盯着徐昇,又好似把什么都说了。

    “不走?”

    “想害然儿?我断不会让你如意!”

    “徐昇。”司徒昕眯着眼把从门口灌进来的寒气都灌在徐昇身上,“你能躲到几时?翻不了身你们徐家就只是个受人唾骂奸臣,就算死,到了云集处徐老爷子会放过你么你大哥二姐会放过你吗?”

    “我只是摆好公堂,给启澜伯伸冤。”

    最后两个字如同刀凿斧刻和满墙的“冤”字一齐将徐昇紧紧订在地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