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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可问泰否

    我不会让你侵入我的皮肤之下,除非你早已潜伏其中,我知道有些怪物藏于内心,而有些永远无法解脱。

    ——题记。

    2023年9月1日。

    金不换开着车,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副驾驶位,绑着安全带百无聊赖的王凤游,从印着白色英文字母的黑色短裤的裤兜里,摸出了三枚铜钱,在手里不断抛弄着。

    “我听林载贽说,你现在学会卜卦了,要不要试着给自己算上一卦?”金不换目视前方,在拥挤的车流里穿行着,小心翼翼地驾驶。

    “算什么?说白了这东西和国外的塔罗牌差不多,求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今天九月一号,比如可以算算这个月的结局,是好是坏,人生是否否极泰来?”后座上的王空流也把脑袋探了过来。

    “汉语里面的泰,是安定的意思,否,是否定的意思。泰卦主卦是乾卦,卦象是天,客卦是坤卦,卦象是地,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内阳而外阴,内健而外顺,内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也。”王凤游将两个铜钱握在手心,用大拇指将一枚铜钱,像是抛硬币一样用大拇指弹起来,在半空中不断旋转,然后用另一只手接住,再次放到大拇指的指甲上面,周而复始,反复弹起,“否卦的主卦是坤卦,卦象是地,客卦是乾卦,卦象是天。地上的一切必须顺从天的变化,受控于天,主方必须顺应客方而变化。天地不交,犹君臣不接。天气上升,而不下降;地气沈下,又不上升,故二气特隔,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

    “你丫…简单点。”王空流骂道。

    “是主是客,不是你我能决定的。”王凤游更加神秘而含蓄地说道。

    “你没必要扯进来,反正那些人肯定会受到法律制裁的,嵇叔夜在京城给了保证了,你会受伤的,不要意气用事。”王空流皱了皱眉头,似乎明白了一些那一大段话里的意思。

    “欲望即是恶魔,有的时候,失去了欲望,人,也只剩下一张人皮…”

    …

    2020年的春节。

    苏若雨与兄长苏巧言的两位故交,重逢于海外某处的唐人街咖啡店里。

    与苏巧言不同的是,苏若雨更喜欢喝热咖啡,加上牛奶,香醇无比。

    苏若雨从自己的衣兜里面,掏出了三块手掌大小的木牌,放在了桌子上,“桃木的昂,新年辟邪,我自己刻的。”言语间,非常自豪和骄傲。

    木牌是浅褐色的,上面分别有五个字,“神荼”,“郁垒”,“虎”。

    “好难看的字,你自己雕的?”金发且身材火辣的外国女子随便拿起一块桃牌,皱着眉头,嘴里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

    “昂呗。”苏若雨点了点头,“要不我重新给你们刻一个?尉迟恭,秦琼,老虎,你看,字还多了呢。”

    外国女子没有说话,回敬了一个国际通用鄙视手势,紧接着将手翻转过来,大拇指朝下晃了晃。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温婉清秀的黑发女人轻声背诵着王安石的诗篇。

    “哦对了。”看到那个金发的外国美女把三块桃木符收进包里,苏若雨继续说道,“过一阵,我该回去了。一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我这些日子收集资料,也找到了我哥生前的一些旧友,问了问属于他们的故事,我写下了三十一篇小小的故事,要带回去,交给值得托付的人的手里。”

    “你…”

    “我们都一样,都有要守护的人,哪怕是写下一些受诅咒的故事,最终被恶魔或是什么疯狂之物所吞噬,这个世界上也总会有一些人义无反顾。”苏若雨挥手打断了黑发女人说话,“总之新年快乐,也谢谢你们来看我,我…”

    就在这个时候,苏若雨的声音被另一个声音打断,这是一名五十岁左右的欧洲男性,身材偏瘦,一身黄褐色的西装,一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他坐在过道的另一侧,面前是一杯热牛奶,用着一口流利汉语,“抱歉打扰了,很抱歉偷听了您们的谈话,因为我对华夏文化向来向往已久,不过桃符不都是写上两个神的名字吗?为什么会有第三块老虎的牌子?”

    “哦,的确如此,”苏若雨很有礼貌的笑了笑,对着欧洲男性点头致意,“在我们华夏,桃符上神官的职能是辟邪抓鬼,一些地方的百姓们也会在自己的家门外,贴上一张老虎的彩色画,寓意是神官抓到鬼之后,会喂给老虎吃掉。”

    “受教了。”欧洲男性的双手中还有一本打开的书籍,他点头致谢,又低下头继续看起了文字。

    “您的汉语真好,我认识许多外国朋友,都没有您说得发音标准。”普通话极为标准的欧洲男性,明显引起了苏若雨的兴趣,苏若雨转了转身体,朝向过道的另一侧,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副五十岁左右的欧洲面孔,优雅的举止,甚至是翻书的动作,举杯喝牛奶的动作,都似乎透露着高贵的气质,明显这个外国人的出身极为不凡。“您在看什么书?我虽然才来了几年,但可是这家咖啡厅的常客,以前没有见过您,初次见面,也祝您新年快乐。”

    “故事集而已,世界上著名文学家们的经典汇总。不过任意一篇短篇小说都值得深思。书,可是人类智慧的结晶,要细心阅读。”欧洲男人合上了书本,这本书被人为的包上了一层彩纸的书皮,上面的图案是一张张意义不明的游戏卡牌,牌面上又有更多的小动物甚至是小怪物。看到对面的男人和女人们看向自己,欧洲男人扬起了嘴角,指了指手里的书,“我有一个朋友,他教给我的包书皮的方式,他说他小时候,他的母亲就用彩色图片画报给他的小学课本仔仔细细的保护起来。比外面卖的塑料书皮好多了,许多小朋友都喜欢这样,因为可以随意选择自己喜欢的图案。”

    “那还真是缘分,我的兄长小时候就喜欢和他的初中同学,玩这种卡牌游戏,甚至还有比赛。”苏若雨伸了伸脖子,看清了欧洲男人那包裹着书本的书皮,上面的图案,面容上露出了几分回忆的思绪,“那,您在读什么文章呢?”

    “埃德加丶爱伦丶坡写的《红死魔的面具》。普罗斯佩罗亲王为了避免死亡而付出徒劳的努力的故事,我们都知道,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欧洲男人说道。

    “嗯,开句玩笑话,亲王规避死亡,一直没有失去希望,倒是很令人敬佩。”苏若雨点点头,这篇文章自己也看过,还是兄长苏巧言生前推荐给自己的…苏若雨友善的和这个欧洲男人继续攀谈着,书籍除了能给人带来知识,果然也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您不应该把希望和不可能混为一谈。”欧洲男人的语气似乎严肃了几分,“死亡是每个人都不能避免的事情。当然,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很年轻,所以请不要在意我的胡言乱语。”

    “哦,那打扰您了,祝您有一个美好的一天。”苏若雨面露歉意之色,自己想不通那句夸赞故事里亲王的玩笑话,竟然令这个外国人有些气恼。但很显然,现在不适合将话题进行下去了,于是苏若雨只好礼貌性的率先结束了话题。

    “不,是我打扰了。”欧洲男人重新翻开了手中的书籍,“麻烦若雨先生尽快和您的朋友们叙旧完毕吧,回国的机票我已吩咐追随我的仆人们买好,今晚,我们该启程去置办一些演出的道具了,您的兄长在很久之前,就对我表示,将来有一天,您必定会加入我们正在排练的最新的剧目…说起来,您的兄长出生前的整100年,一位前途无量的插画家决定投身于文学创作,将自己业余创作的几篇小说集结成一部小说集,发行问世。有时候,放下过去,的确是一种大智慧的体现,但是选择直视过去,亦是一种勇气。”

    “你…怎么可能…”苏若雨的瞳孔瞬间放大,抬手用手指颤抖着指向这个陌生的欧洲男人。

    “没什么不可能,何苦嘲笑疯子呢?你不也只是,比他们晚些时候么?”

    …

    府城,晚,八点十三分。

    地点,府城某处私人设施。

    王凤游不断地站在原地扭来扭去,活动着筋骨,压腿、扩胸、原地高抬腿,极尽所能。

    “王空流,九月到了,开心吗?”王凤游询问着坐在长椅上,正抱着一杯咖啡,用吸管玩着冰块的王空流。

    “哼,你觉得你开心吗?”王空流哼了一声,言语之间并没有多大欣喜的感觉。

    “激动,向往,热血沸腾…还有对未知的恐惧…”王凤游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站在原地,无奈的摇了摇头,像是在回复王空流,也像极了自言自语,“啊嘞,你说得对啊…不开心…”

    “不过,故事总该有个结局了,再拖下去,会被压力压死的。”王空流说道。

    “嘿,你这么一说故事,我倒是没想问你那个外星人的小说写的怎么样了。”王凤游的双眼在镜片后似乎开始闪光,兴致高昂,“我反而想起了我之前追的岛国日本的特摄,是讲得书本和宝剑交织的力量的!”

    “所以呢,咱们又不能变成特摄英雄,和恶人搏斗,再者说,特摄剧我也看了好多,很少有描写国家部门参与的,因为那样的话,就太宏观了,不能把控个人英雄主义。”王空流撇了撇嘴,右手加速了拿吸管拨弄咖啡里——上下起伏的冰块的动作。

    “不是啊,我是想起了男主角的口头禅。”王凤游双手在身前虚握,似乎手里抓着什么东西,然后用抓着空气的手,按在了腰部前方的空气里,再十分中二地用右手假装在腰部的位置抽出了什么东西,高高扬起胳膊,“故事的结局,由我来书写!”

    “呃…我是真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真是越来越幼稚了,是不是当年那几个你师父扳倒的大官,在你师父去世后疯狂报复,殃及池鱼,不仅派高手把你胳膊经脉废了,还把你小脑掐萎缩了?”王空流翻了个白眼,在长椅上翘起了二郎腿,“我说,故事的结局,真能自己写吗?咱们也不过是路人甲乙丙丁,主线任务是人家主角的。所以,你想写自己的结局?”

    “不是啊。”王凤游摇了摇脑袋。

    “那你用特摄剧台词想表达什么?”

    “我想说…”王凤游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故事的结局…”

    “咋了?”

    “谁爱写谁写!”

    “…”王空流表示不想评价、不想说话,别人都是随着生活阅历的增加,越来越成熟,而王凤游好像越来越喜欢划水摸鱼、率性而为。

    “所以,话说回来,老弟啊,啥时候找回你的名字啊?”王凤游应该是已经热身完毕了,此时的他正站在偌大的训练场空间里面,专心致志的在双手指骨上缠绕着拳击绷带,“孟荀,多霸气~孟子说,人之初性本善;荀子说,人之初性本恶。比咱们俩这,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好多了。”

    “我跟你没关系昂!我是,槛外长江空自流,里面的空流!”王空流举着咖啡杯晃了晃,看着塑料透明的杯身里,冰块上下起伏,“等我回去,在那一天,以王孟荀的名字回去…回到那个地方,告诉他们,我只想好好活着,不想替任何人做事,更不想被任何人囚颈豢养!”

    “啊嘞,反正你这些年还偶尔训练,这个月,我该拼命了…府茂百货的健身房,你就帮我每天去打卡吧,这张脸既然一模一样,那就不用白不用,我得让咱们的金长官,帮我特训一下,安排恢复训练。”

    “我记得你以前也很喜欢动漫,现在还看吗?追剧吗?”赤裸上身,露着鲜艳牡丹花绣的金不换,站在训练场外侧,王空流所坐的长椅,相对的另一张长椅的旁边,将大腿倚靠在长椅的靠背上,侧身站着,冲着场内的王凤游大声喊道。

    “好久不看了!我最近刚追完赵老师的东北武侠剧!”

    “不过和你这场景不符啊!想想以前最喜欢什么中二的动漫台词吧!喊出来!壮壮胆!接下来的训练会很疼的!”

    “诸君!”王凤游抬手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展开双臂,丁字步站立,冲着面前正缓缓向自己走来的,十个穿着墨绿色背心短裤的男子,大喊道,“我喜欢战争!”

    弓背收腰。

    王凤游脸上带着极致的狂热之色,举拳向人群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