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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鬼门开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浣溪沙》纳兰性德

    小时候。

    身材魁梧的慈祥老人正满脸微笑,宠溺的看着年幼的苏巧言。

    “马上就要中元节了,巧言,你告诉师父,你怕鬼吗?”

    “我上小学的时候怕鬼,后来看了个笑话,说如果鬼把人弄死了,人也变成了鬼,两个鬼面对面会很尴尬的…然后,我就再也不怕鬼了!”苏巧言双手叉腰,站在会客室内,满脸天真烂漫。

    “嗯,不错,我的徒弟可以了解神鬼之事,但绝不能因此畏惧。”老人坐在太师椅上,招手示意苏巧言靠近,然后慈爱的抬手摸着苏巧言的头顶,“巧言啊,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永远是活人,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

    2023年8月30日。

    今天,王阿橘家里的晚饭是豆角肉焖面,一般情况下,当家里做这道饭的时候,也有了极大的分工,在吃的时候,王阿橘负责豆角,父母负责吃肉和焖面。一来是王阿橘最近一段时间进入到紧张激烈的健身节奏;二来从小到大,王阿橘对面条都是无感的,可能在外面吃过好吃的面条,好吃的卤,而且王阿橘自己就会烹饪意大利面和岛国日系乌冬,国内打卤面什么的,和面、擀面、煮面、打卤,这一条龙的顺序王阿橘也能一个人完成,所以只是单纯对面条没有兴趣罢了。

    就在王阿橘在燃气灶上面的炒锅里,挖出了第三小碗豆角的时候,王阿橘的父亲坐在餐厅主位上说话了。

    “王凤游,你晚上早点回来。”

    “对啊,今天从健身房早回来昂,外面都是烧纸的,今天过节呢。”王阿橘的母亲也开口说道。

    “我也不晚啊,九点关门,我九点半之前肯定到家啊。”王阿橘端着面条,站在客厅和餐厅交界位置,母亲停放的电动车的旁边,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勺子,往嘴里拨弄着加了辣椒酱、醋和蒜泥的焖豆角。

    “今天不吉利,还是早回来好。”母亲说道。

    “妈,要不我今天就不去健身房得了,在家呆一天?”王阿橘尝试试探性的询问着父母的意见。

    “我看行,今天中元节,闹鬼,别出去。”母亲点点头。

    “闹鬼就闹鬼,我还是觉得减肥重要,你还是去吧。”王阿橘的父亲短暂思考了一秒,拍板了。

    被鬼缠上,和被体重缠上…

    鬼这边还差点意思…

    “好嘞!”王阿橘答应的倒是极为痛快,转身端着碗回卧室了,“我吃完了之后歇会就出去。”

    在王阿橘的裤兜里面。

    传出来清脆的铜钱碰撞之声…

    …

    7是阿拉伯数字,而华夏的汉语里面,数字7写作“七”。

    《易经》有云,“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

    “七”代表着变化,是阳数、天数、复生之数。

    古人认为,天地之间的阳气绝灭之后,经过七天可以复生,这就是这个世界里天地的运行之道,是阴阳消长循环之理。

    与清明节不同,清明节当天烧纸是正日子,前一天烧纸,便是提前烧。而中元节,当天和前一天,都是正日子。因为中元节的前一天“七月半”,原本就是华夏古代民间的祭祖节。

    阴历七月十四,是七月的“二七”,古人选择在七月十四祭祖与“七”这复生数,有着密切的关系。“中元节”这个则是源于东汉后道教的说法,被定为七月十四的第二天,七月十五。而在后来,佛教被引入华夏,为了迎合本土的祭祀文化,便将七月十五,又赋予了一个佛家文化的名字,“盂兰盆节”。

    民间七月十四和中元节,这两天都是为了追怀先人、祭祖,也会祭祀土地庆祝秋日的丰收。

    而七月十五,中元节,则被赋予了更加神秘的色彩。

    传说,在阴间,十殿阎罗会放出所有鬼魂让它们在今天,重返阳间,逗留一段时间…

    于是,这一天,也被称为。

    鬼节。

    …

    迟非晚在今天得到了他想要的情报。

    双生。

    这个专门培养替身的组织,从几十年前,至今,从未真正的停歇过,即便有,也不过是为了迎接下一次任务,而作准备。

    直到木东来教授生死不明,那些人追求的权利和利益到了自己手里,双生,成为了最为恐怖的漩涡。

    不同的人共享一个身份…

    直到只剩一个人…

    拥有那个身份。

    而那个人,也变成了鬼。

    活着的鬼。

    苏巧言和萧金樽当年的举动,是为了提供证据,用法律制裁迫害同僚的罪人。

    可是却意外发现,双生部门的状况今非昔比。作为苏巧言的双生替身,苏若雨为了苏巧言家人的安全,不敢妄动。直到苏巧言与萧金樽以重病之身归来,强撑身体,困兽犹斗,才开始大规模“清洗”那些害死身份本人的双生影子“叛徒”,或者在本尊死后抛弃道德、霸占牺牲者生前所有拥有物的“背弃者”。

    而因为双生替身都在身后有各个势力支持,继承了身份本人生前的地位、资产和权利。

    苏巧言与萧金樽的“清洗”,无异于斩去他人挣钱、掌权的手臂。

    因此,当苏巧言和萧金樽在某一天,进入到某座城市之后…

    就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他们离开。

    在苏巧言学习军事知识的训练营之中,苏巧言有着一位同床好友。

    名为。

    陈言荒。

    陈言荒是一个天才,他和苏巧言不一样,苏巧言在学校拼尽全力,抽空学习,在高考的时候,也仅仅刚过了三本的分数线。而陈言荒,不仅在训练营里各项科目优异,甚至在属于他自己的生活里,也是班里的尖子生,在高考的时候,拿下了六百九十分的优异成绩。

    陈言荒性格温和,为人处事开朗贤明,与人为善,当时出任教官的那几位退休在家在部队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老爷子们,也对陈言荒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陈言荒因为他的性格和成绩,被所有教官喜爱,委以重任,也深受同学们的爱戴,然而他却没有得到很好的归宿。

    作为一个身处特殊部门的人,难免会因为任务的原因陷入外面的危险之中,更是无法避免内部的那些野心家们的阴谋诡计。因为陈言荒的性格太过于温和了,凡事都主张以和为贵,任务里涉及到民众的事,要充分考虑民众的安全和未来。那些掌权的所谓的“鹰派”人员,对陈言荒这个人极为不满,认为陈言荒这个人不堪重用,极为软弱。有些东西明显可以强制征用,有些事情明显可以凭借权利强制执行,但是陈言荒坚持要多用一些事情,妥善安排。

    这一切,被陈言危看在眼里,他一直窥伺着自己的“双生”兄长——陈言荒的权利和地位,渴望由自己统领整个训练营,为上位者们服务,从而得到更多的利益。

    陈言危是孤儿,在2012年,被选为陈言荒的替身,加入“双生”部门,随本尊姓氏,改名为陈言危。

    陈言危在暗地里煽动那些不满训练营的大家族,还有那些眼红于身份本尊的正常生活的双生替身们,助长他们不满的情绪,和越来越扭曲的欲望。陈言危将他们纳入了自己的阵营,为一些愿意提供资金和助力的家族与当权者们,在暗地里私下做事。

    于是,当与训练营关系密切的释鱼部门,准备向上提交一些装在U盘里的资料之时,突然接二连三因“意外”死去,手中的证据资料不知所踪,整个部门名存实亡之后。

    陈言危感到了时机成熟。

    他策划了一场变动。

    带领着听命于他的双生替身们,吞噬了身份本人所拥有的一切,开始了新的生活。

    直到在2019年,那个在几年前,被所有人认为早已在沿海医院中毒而死、因医院爆炸尸体无存的苏巧言,在萧金樽的陪同下,归来了。

    他们一边寻找着当年保存证据资料的银色U盘,一边在一些秘密潜伏、与本尊关系莫逆的替身们的帮助下,重新对这个已经染满血色的“双生”部门,进行清洗。

    于是在2019年的某一天,早已抛弃“陈言危”的名字,霸占“陈言荒”身份的,如今的陈言荒,被苏巧言扔进了一座坐落于北方某座城市郊外的精神研究院里。

    而被送到精神研究院的时候,如今的陈言荒早已神志不清,陷入了疯狂。

    似乎看到了无法言喻的恐怖。

    而他仅仅记得,陈言荒,毕业于府城青蓝高中,同窗好友,王孟荀,也是如今的王空流。

    不知在何时,这辆来接送迟非晚的汽车停下了,而直到一声“碰…”很轻的怪异声音,还有人体和方向盘碰撞的声音。

    “怎么了?!”迟非晚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座位的前方,本能的将档案袋里,金不换前几天交给自己的关于释鱼部门的资料U盘,放入了自己怀中。

    而在迟非晚的眼前。

    驾驶位的司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鲜血从方向盘上流了下来,副驾驶座位上,那个特地前来府城迎接自己的,远方的表弟。

    正举着一把装上了消音器的手枪。

    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迟非晚。

    “碰…”

    又是一声轻声的枪声。

    迟非晚终于在看了那些属于魔鬼和疯狂之物的故事,连续不能入睡的几天之后…

    终于彻底的合上了眼睛。

    …

    时间,晚,十一点零六。

    地点,京城郊外的某处私人酒店。

    这里被装饰的金碧辉煌,犹如宫殿一般。

    嵇叔夜推开巨大的木门,被眼前服务人员身上那少的可怜的衣服,用白花花的皮肤,晃得一阵眩晕。

    “呦,听闻你们上午刚陪大佬们开完会,这是压抑一天了,放松放松?”嵇叔夜一袭黑衣,一手拄着门框,一手叉腰,略微低下了头颅,有意让视线避开宴会厅内异性们裸漏的躯体,而在嵇叔夜那黑色长袍的裙摆之上,绣着一条金色鲤鱼的花纹。

    “什么人?守卫在哪?你…嵇叔夜?!”离着嵇叔夜最近的沙发上面,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穿着黑色的西裤半倚在沙发上,那上午整整齐齐的白色衬衣早被扯开扣子,露出满是肥肉臃肿的胸部和腹部。

    “嵇叔夜?!”

    “嵇叔夜!”

    “他怎么来了?!”

    “守卫!”

    “嵇叔夜被谁放了?!”

    霎时间,这偌大的空间乱作一团,所有的女性不知所措的退到角落里,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的男人都从沙发、座椅上慌忙站起,有的人掏出手机拨打着电话,有的人胡乱的叫喊,有的人慌忙的将身边的高档酒水当做武器拿在手中…

    但是没有一个人,靠近门口,靠近到嵇叔夜的身边。

    “我很高兴,游戏规则又有了改变,今天我去见了几个老爷子…要不咱们华夏俗语说,人老精,马老滑…他们见过我老师和萧金樽长官的容貌,但这么多年,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起,宁可舍弃一些利益,也不会指认…这种共识,真的很有自知之明。”

    “那些你们不在京城的同伙,最近手真的伸的太长了,都以为自己是自己那个小地方的土皇上是吗?有人和我做了交易,我可以继续做我师父生前未竟之事,我需要保一些人在这个世界上留后,然后再替这世间斩杀几只你们这样的恶鬼…”

    “今天中元节…哦,你们肯定不信这个。不过呢…”嵇叔夜笑了笑,挥手示意身后的士兵将屋内这些油光满面西服革履的人们,围了起来,“明天早上,我会来问问你们,昨夜故人,可曾入梦?”

    …

    2019年8月15日,中元节。

    苏巧言在一群人的秘密保护下,回到了京城的某处公墓。

    身材高大的苏巧言一袭黑衣,站在某处墓前的背影,让远处的那些雷厉风行、令行禁止的护卫们,觉得瘦弱无助,形单影只。

    墓碑上的女孩的照片,大概二十岁左右,雅致的玉颜上画着复古的那种梅花妆,褪去了些许稚嫩的青涩,更显得风姿卓越倾国倾城,一头乌黑的长发翩翩垂下,一双眸子充斥灿然星光。

    “小舞姐姐,告诉你个事,我小时候在外面认了个西伯利亚的哥哥,不过他也因为那次…一样得了重病,他去世有一段时日了。我明天就又该离开了,启程去参加他女儿的婚礼,代替他的身份,作为父亲出席…我又多了一个女儿,我也很高兴,我的女儿结婚了…”

    “其实我对我的家人一直是十分愧疚的,我不敢告诉他们我的工作,不敢告诉他们我做的事,我怕他们为我担心难过,我怕他们因我受到牵连…我的身体已经扛不住了,我会再努力硬挺一段时间…真希望能让我收养的那些孩子们和我的家人们相认…这样,我也算有后了,我的家人也会在我离开后得到照顾。”

    “可惜…不可能…”

    “昨天七月十四我没有梦到你,今天中元节,都说亡魂会回到阳间的,不知道美女你能不能赏脸,今夜可否入我梦中?”

    “啊…下个月要陪着萧金樽办些事情,你应该认识他,就是那个天天鼓捣机械,研究单兵作战装备的家伙…你放心,我们不会给你哥添麻烦的。”

    “我给你背首元稹的诗吧,这么多年一边上学,一边做事,我就落得一个语文成绩说得过去…挺搞笑不是?”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多是几多时。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惟将终夜常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