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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隐匿的凶兽

    我无论如何也搞不明白,他干吗要养那只畜生,以及和这样一只乖戾、凶残的野兽独处一室有什么乐趣可言。

    ——卡斯泰因

    (——罗伯特丶W丶钱伯斯)

    2023年6月25日。

    “喂,贽哥,我是赵淼啊,你下班了吗?我跟你说啊,我的高考成绩出来了,六百多分哈。”

    林载贽一接通电话,就传来了赵淼欣喜的声音。

    “哦,六百多少?”

    “六百七。”

    “恭喜啊,这样你和你爸妈的心也就放下来了。这几天看看报考志愿,然后就可以放松了。”林载贽即使只是在和手机的另一头通话,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好的,反正家里也让我报府城的大学,府城的一本也就只是那么几所而已,也不用太过纠结…不过…”

    赵淼的声音有些迟疑。

    “不过什么?”林载贽举起一杯加满冰块的黑色咖啡,抿了一小口。大概是味道太过于苦涩了,林载贽不禁皱起了眉头。

    “让我跟那个叫王凤游的大哥一起健身减肥什么的,我愿意,因为我也觉得我太胖了,正好高考结束,改变改变自己未尝不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嗯…为什么非要来府城啊?大院里的好几家,我们这辈的人,都会来这里。还有我姐姐,也是被安排到王空流前辈的身边学习。我对那个人没有了解,但是因为我爸妈,我爷爷奶奶,还有别的叔叔大爷们都对他极为避讳。所以我也能猜出来,他应该是有背景的。可是,我来之前,问了爷爷的警卫,王凤游大哥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连现在这份有编制的工作,还是在去年才通过考试,艰难获得的。让我和他产生交集,你们…有什么用意吗?”

    赵淼的话有些多,但是林载贽没有打断他,而是静静地听着。

    直到最后的疑问句。

    “你是个好孩子,是个老实孩子。但是你被家里保护的太好了,你永远可以在第一时间拥有你想要拥有的东西。你有着优良的品格和教养,你永远不会被打上纨绔子弟的标签。但是,你也的确没有吃过苦。”林载贽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家也算半个武术世家,你姐姐赵越青不仅学习优异,在几年前拿下了省里的高考状元,她还从小习得了你们家传的剑术。她练武时受伤流血是常事,而你怕吃苦,没有学。”

    “我觉得现在这时代,练武术根本没什么用。”

    “从某种意义上,我无法反驳你的这个观点。”林载贽对着手机屏幕点了点头,只是电话通话的另一头,并不能看到林载贽的认可,“那你现在想减肥,你是否做好了准备?听说考完试当晚,你全家几乎是炮轰你,说你高三读书吃零食对自己太好了。”

    “都说我胖,好烦啊,我就说我想减肥,减肥之后他们就不说我了。结果我一提这个想法,他们就把我扔给金哥了,然后金哥开车把我直接几百公里直接送到府城,介绍了那个叫王凤游的大哥给我认识,说他健身三个多月四个月,减了五十多斤。”赵淼的语气有些复杂,“我九月就开学了,也就剩七八月,两个月了,我还畅想大学生活找个对象呢。”

    “减肥健身也需要吃苦的,你必须有准备和觉悟。王凤游的脚底和脚腕磨烂皮肤,创伤流血,可是常事。”林载贽解释道,“那个专门调教公子哥大小姐的王空流,他拥有的知识,继承自一个被上流社会避讳的公职部门,当然,那些人全死光了。王空流仅仅是机缘巧合学会了一些东西,就受到了尊敬。至于这个王凤游,他什么都不曾拥有,他学习不好,工作一般,长相普通,身体素质更是一塌糊涂…我们让你跟在他身边,是希望你可以体会,一个人的信念,可以坚硬到什么程度。”

    “好吧,但是贽哥,你明显没跟我说实话。”

    “那你就负责监视他,直到有一天,你见到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为止…”

    当持续了十几分钟的答非所问结束之时,林载贽先是关闭了通话的免提,然后才挂断电话。

    “敬你。”林载贽举起了咖啡,向桌子对面,正在操作横版手机游戏的高大男人致意,“敬我们的…陈年旧梦。”

    “可惜,无忆可追。”王凤游放下手机,耸了耸肩膀。

    …

    府城,阳光国际商务酒店。

    被承包的宴会厅里,只在最中间的圆桌周围,摆放着几个座位,而餐厅的服务人员们,早就被打发到楼下的区域。

    “啧,王凤游的远方表弟表妹们,两个高考六百多分,一个四百多分,你们的信息收集挺快的啊…你们收集这个干吗?”张远随手将一张a4打印纸团成了纸球,扔到了一旁的地上。“你们要找的,是那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混蛋。你们是平常调查别人仗着手里的权势侵犯别人隐私,侵犯侵出习惯了吧?”

    “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他这个人的更多信息,毕竟他和那些鲤鱼有关系,他们私下见过面。”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者解释道。

    “有你大爷关系!别以为你们是上面下来的我就不敢骂街!我哥们高中成绩为什么下滑?因为你们之中有那么几个混蛋,用他的家人威胁他!就因为他认识那些人…那些人是哪些人?你们为什么不敢说出来?因为他们全死了!就连最后一个人,也在一九年死的不明不白!还特么鲤鱼,你们敢说出那个部门的名字吗?你们还敢让那尾金色的鲤鱼图案出现在你们卧榻之侧吗?你们不敢!啊呸!一群怂货!只敢对老百姓下手的垃圾!”

    “张远!你注意你的态度和身份!”

    “身份?身份就是替朋友鸣不平的人!王空流是我朋友,被你们流放在府城这个破地方,让他一辈子出不去!王凤游也是我朋友,也是我同学,你们为了你们的目的,威胁他身边的人,让他众叛亲离。”张远用手点指着圆桌周围的这些气质高贵的人们,“现在,金不换回来了,嵇叔夜肯定也在关注这里。他们可是当年那个人的传人,有他们在,我看你们谁敢再用我朋友家人来威胁他!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希望王凤游的拳头不会砸到各位的脸上!”

    …

    府茂百货,九楼,健身房。

    在第一排最西侧的跑步机上,王阿橘一边调整着跑步机的坡度,一边若有所思,直至坡度被调整到了机器的极限,也就是二十度角时,王阿橘的神情依旧有些迷离。

    “想什么呢?”纹身男在时速十公里的传送带上健步如飞,为了防止不小心摔倒,他没有扭头,只是依旧目视前方窗户之外的灯火阑珊。

    “啊嘞,青兰高中今年的所有成绩都不是怎么理想,也没有什么出众的人。”王阿橘摇了摇头,将思绪收了回来。

    “怀念母校了?又是一届学生毕业了,想到当初自己了?感情挺深啊。”纹身男打趣道。

    “呵,高中大概是我最厌恶的人生时光了,若是没有几个同学直至此时依旧是我的白月光,在我记忆里留下最后净土一方。我宁愿忘记高中的三年,希望自己直接是初中毕业就参加了高考,直接开始大学生活。”王阿橘不屑的说道,厌恶至极的表情甚至在他的这段话说完之际,还凝固在王阿橘的脸上。

    “我老师和师伯,和你是一届吧?”纹身男似乎也陷入了回忆,然而那只是对逝去故人的怀念。

    “我是理科生,起码,最早,我高一的时候在青兰高中的理科班。”王阿橘双手扶在跑步机的扶手上,二十度的坡度在几分钟后已经开始挑战王阿橘的体力与腿部肌肉,“我的那个班主任,叫李星,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让我们学生必须管他叫什么星爷,你说啊,一个不惑之年的人,想让周围人叫他爷。当然,这没什么,教学能力方面,他的物理科目是极好的。至于,我选择转到文科班,就是因为我的这位星爷班主任,和我一个还算不错的朋友。”

    “朋友之间的矛盾吗?不至于转班吧?你班主任偏向他?”

    “啊嘞,那是2011年的元旦联欢会,我的这位好朋友侯一凡,给我们全班表演了岛国武士刀的刀法。”

    “外国的武术而已。”纹身男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可。

    “呵,如果仅仅如此,我就不会在联欢会之后和他们不欢而散了。区区一个岛国的刀法,我还是没有看在眼里。”王阿橘的侧过脸打量了一下纹身男,那与王阿橘自己形象极为不符的凌厉目光,刺得纹身男双眼有些不太适应。

    “发生什么了?”纹身男沉声问道。

    “我一直知道侯一凡对于冷兵器有执着的情感,所以他在联欢会之上,原样照搬岛国的武士道流程,我都没有在意。直到…”王阿橘叹了口气,“直到同学们都夸他厉害,其实那也不过是几招最基础的劈砍,再配上日语罢了。”

    “再然后呢?”

    “他炫耀他的相册…里面是他穿着岛国上世纪制式军服的艺术照,有的拿着武士刀和肋差,有的拿着上刺刀的制式步枪模型。”

    “他穿什么?!”纹身男的提问句与惊叫无异,纹身男没有顾忌身边那些眼神,死死盯着还在跑步机上从容前行的王阿橘。

    “我跟侯一凡说他做的不对,哪怕是爱好,也不能碰那些服饰搭配,因为那是在侮辱华夏先辈,也侮辱了那个时代全世界的受害者们。可是我的这位前任朋友,不听,不置可否。我问周围同学,他们都觉得我多事…我找到了向外班班主任炫耀自己班联欢会多姿多彩的班主任,我问他,我的想法对不对,侯一凡是不是应该反思并受到批评…李星说,那是人家的爱好,如果我也会些兵器,我也可以耍耍,和侯一凡比试,至于我找他说侯一凡艺术照的事,只是因为我嫉妒侯一凡会练武士刀…”

    “这是一个高中班主任的观点?”纹身男皱着眉头,他的嘴唇动了动,没有继续发音,但是王阿橘还是可以看出来,那是两个英文字母的组合,一个是大写的S,一个是大写的B。

    “我觉得李星说得对,如果我也会些兵器,我可以和侯一凡比试一下的。后来,我在他的空间相册还见过他的武士刀已经岛国上世纪的军装…我毅然选择了改到文科班,然后在一个傍晚,在侯一凡在公园玩刀自拍的时候,把他打出了鼻血…事实上,作为一个成绩并不理想的人来说,我改文科的原因,是因为我文科比理科好一些。”

    “我觉得你应该揍死他,直到揍到这个姓侯的明白,有些东西是不可以碰的。”纹身男抬手用大拇指比划了一下,划过自己的脖颈。

    “犯法啊,法治社会,要遵纪守法。”王阿橘摇摇头,似乎很是遗憾,“真是可惜,那是2011年的故事,时过境迁,那些照片和录像可能早已不复存在。我经常想,如果那不是2011年,而是最近几年,互联网的时代,就凭一张照片和那个姓李的对我的敷衍,只要可以上传到网上,那么他们的学业和工作就彻底结束了。真是可惜啊,这些令人不忿的故事,真的就成了故事了。”

    “那个时候,你的成绩还是中上吧?”

    “因为没和你老师搅在一起。”

    “但是,那真的是一个机会。”

    “我的文科班生涯…”王阿橘没有理会纹身男的上句话,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诉说着自己的故事,“我们班男生,以家里有钱的和父亲做官的个别男生为首。其余的男生们,整体围着那几个人转。剩下的男生,分别是我、李庚、徐远,还有两个埋头苦学的老实学生。李庚因为性格原因,和女生玩的来,于是总被欺负。徐远这个人很理智,情商也高,他不屑于为了谁家里有钱有势,去在学生时代就去跪舔。而我,最开始的时候,我和我们班男生们的关系都还可以,因为我初中的时候,出于自卫,帮我一个小混混同桌,打服了一条街,打服了一个初中。所以,青兰高中的小混混们都知道我这个人,平时在厕所,虽然我不抽烟,但他们也会给我递烟意思一下。”

    “那么你们什么时候闹翻的?”

    “啊嘞,高二下学期,因为我一直写轻小说在出版社发表,所以很多女生都当过我的读者,那个时候刚刚兴起亚洲男团,我每天和班里女生讨论那些外国的新专辑。只能说,红颜祸水,我没有喜欢的女孩,但是我们班男生早就心有所属,看到我每天和女生们在一起玩,一起吃饭,就开始孤立我。后来,我们班男生告白的时候,我就成了挡箭牌。”

    “好惨。”

    “如果因为这事,我的同学对我不满,我理解。而且我也解释过…”王阿橘选择调节坡度,让跑步机从二十度变回了六度,而速度提高到了七公里每小时,“

    “学校不管吗?”

    “很有意思的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和警卫们才走出来,质问那个学生为什么要在学校门口打架,质问那个学生是哪个班的…所以,我把他们领进了我初中所在的那条胡同里面,不想给我们尽职尽责的教导主任和保安们找事。”王阿橘抬起右手,伸到旁边跑步机前面,在纹身男的眼前打了一个响指,“后来,我们班男生就几乎不和我说话了,我就和李庚、徐远成为了好朋友,直到今日。至于我剩下的高中时光,我的同学们造谣我告诉他们我在网吧看见班主任也打游戏,于是班主任经常找我聊天。总的来说,我的文科班主任还可以,起码对我不错,在我成绩下滑的时候,把我们班成绩第一的女生和成绩第二的女生,分别放到了我的左边和右边,做我的同桌。”

    “喔,真是不错,然后你的成绩上来了?”

    “在那个晚上,我走出那条坐落我初中的街道之后,你的老师、师伯所属的那些黑衣人找上了我…呵,我真是幼稚,我竟然在二十一世纪想要侠客…我的高中故事的最后一段,就是我结交了一位红颜知己,她每天放学后,给我辅导功课,终于在毕业前期,帮我提高了足足一百多分。”

    “红颜知己?”纹身男有些诧异,“你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所以,你们高中毕业之后没有走到一起吗?”

    “我的高中故事讲完了…我觉得你还是需要关注,我想找到那个人,对他做什么,还有我要对他背后的那些老头子们做什么,这才是目前最主要的事情。”王阿橘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将故事讲述完毕之后,也将心理上的负担释放了一些。

    …

    府城,阳光国际商务酒店,地下车库。

    张远如临大敌的摆出格斗的姿势,在他的周围,一众黑色西服的保镖都已经失去了意识,伤痕累累地倒在了深灰色的水泥地面上,那几个刚才在楼上还趾高气扬的老人,还有个别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正浑身颤抖着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

    穿着无袖皮夹克的高大男人悠哉悠哉的在原地,用双脚脚尖交替跳跃着,似乎随时可以爆发出惊人的攻击。

    “你…不是王凤游!”张远果断判断。

    仅仅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这个男人的攻击具有极大的重复性,一记重拳重击腹部,当被击者因疼痛弯腰时,第二击用下劈腿或是手刀攻击他们的后颈,直接让他们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你是王孟荀?!”

    还未等男人做出回应之时,张远的手机开始振动,铃声随之响起。

    看到面前这个与好友王凤游面貌一般无二的男人没有下一步举动之时,张远还是选择拿出了手机,无论是谁,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求救报警。

    这是一个视频电话。

    某处军营的食堂。

    “呦,张远,想我不?我可想你啊?我想回去,可是府城里面那张和我一样的脸,真是多余啊…”

    张远颤抖着手挂断了视频电话,转而拨通了王凤游的账号。

    嘟~嘟~

    很快,视频被接通了,王阿橘一头大汗的脸和纹身男同框,更显的脸胖了。

    “啊嘞,远哥,啥事啊?刚练完。”

    张远没有回复,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向在前一秒又一脚踢晕一个刚刚转醒的警卫的高大男人。

    “你是谁?”张远微微欠身,左手摸向后腰的位置,以防万一,那里一直藏着一把匕首。

    “啊嘞,远哥,我其实是个沉浸式的观众…”

    男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