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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世 第一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 夜夜流光相皎洁

    林悦淇被铁索牢牢捆在这诛妖台之上,周身妖气四溢,身上道道血痕格外醒目。这是第二世,许是上一世的缘故,她素来不喜欢穿红色的衣服,总是着一身玄色长袍,配一根银簪束发,深居简出。今天是他同林悦淇回师门的日子,她因而穿了一套粉色襦裙,此刻看来,一切都早有定数。

    上一世,他是法力通天的赤羽罗刹,林悦淇是还未飞升的神女之后,命运阴差阳错叫他二人相遇,便注定了三生三世爱恨纠葛,如痴如狂。

    那日,林悦淇下界游山玩水,恰逢他孤身一人,倒在血泊之中。她伸手去探,并无妖元,更无流动的仙力,想来是一介凡人。出于怜悯,林悦淇将他安置在隐蔽的林间小屋,日日施法为他重塑心脉。真气流走全身时,偶尔暗流涌动,似乎在和一股强大的力量对抗。许是自己的仙法差劲,他伤势过重又难以吸收仙力才会如此,她并未上心。

    他生得很好看,温润如玉,挺拔如松。使得林悦淇每每施法时总会感叹一番:这相貌也太优越了,真是令人好生羡慕。

    七日之后,正当她启牖之时,天光乍现,他皱了皱眉,随即睁开了眼。他醒来第一句话便是:“怎么是你?你眉间的花钿呢?我这是在哪儿?

    “我与阁下此前从未见过,我也并无花钿。七日前阁下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我在附近游历,见如此情状,便将你带回这间小屋,悉心照顾。初次见面,我是飞星谷的门徒林悦淇。”她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只见他神色恍惚,满眼期许瞬间黯淡下来。他努力坐了起来,清了清嗓子,柔声道:“我乃一介凡夫俗子,名为萧玦,在金鳞卫当差。金鳞夜行,我们的命是悬在刀尖上的,干的就是这杀人不眨眼的勾当。前不久江州金库失窃,我等奉命追查,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而后众多仇家齐聚江州,伺机报复。我等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伤亡惨重。为保金鳞卫的弟兄们能顺利将此地情况禀明圣上,增派人手,我独自引开敌人,最后身负重伤,之后应该就是姑娘你见到的情形了。”他顿了顿,又道:“姑娘救命之恩,萧某无以回报,在此先谢过姑娘。待我伤势痊愈,必定报答这份恩情。”

    林悦淇笑着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你且再休息会儿,以后的事情以后说。救你并非为你让你回报这份恩情,我先去给你煎药,你若有不舒服喊我便是。”然后不好意思地迅速跑开了。

    萧玦,真是人如其名。幸好林悦淇急中生智,谎称自己是飞星谷的门徒。见他已醒,便将仙力封印,想来他一个凡人也不会有所察觉。她打算待他痊愈,再回天界复命,报告此次游历心得。

    萧玦醒来后头痛欲裂,他环顾四周,窗外景色旖旎,峰峦叠嶂,自己竟是到了凡界的浮玉山。

    金鳞卫的身份不过是用来骗林悦淇,他是罗刹一族的王者,威震四方的赤羽罗刹。他此次孤身潜入天界,遭天兵追杀,身受重伤,便是为了盗取天界至宝:琉璃盏,用邪术佐之,将他所爱之人破碎的心魂重塑,复活此女。

    此女名为佳念,眉间有金色花钿,曾经是萧玦的恋人,也是神女之后。天规不容神魔两族族人生情,否则则要处以神族之人十二道天雷以示惩戒。神力深厚者遭此刑后修为尽失,从此同凡人别无二致,永世不得位列仙班。道行浅的则命丧当场,其尸骨投入天界的无妄川,被不入轮回的恶灵啃食。

    佳念虽为神女之后,但出生时仙衣破损,六识残缺,因而体弱多病,也不受众仙的待见,性格孤僻,终日郁郁寡欢。

    机缘巧合下她结识了萧玦,萧玦虽为魔,但本性不坏,他二人情投意合,欲结为伴侣,厮守终生。天帝得知此事,勃然大怒,佳念血脉尊贵,岂可与魔族通婚?众仙给佳念施压,欲使其和萧玦断绝往来,佳念不从,执意登上天刑台欲承受十二道天雷来换自由。世事无常,佳念苦苦支撑还是没等到萧玦,第七道天雷落下,佳念吐血不止,仙衣支离破碎,随即倒在了天刑台。萧玦赶到之时,只剩一地腥红和佳念残缺的心魂。他长跪不起,狼狈地将心魂收集好,望向天刑台,从前至真至纯的心境已然不在,一身邪骨觉醒,戾气充斥着整个天界。

    萧玦收起游弋的思绪,回想林悦淇的音容相貌,与佳念真的有几分相似。

    林悦淇的衣着也不似凡人,倒和神女一族的服饰相像,莫非她和神女一族有什么联系?萧玦不禁起疑,看着窗外煎药的林悦淇,他心情复杂,决定将罗刹的身份隐瞒下去,静观其变。

    佳念,佳念,所谓佳期如梦,心心念念。萧玦曾经也是不喜权势的鲜衣怒马少年郎,奈何因为一个佳念,被天界逼成了这副模样。古籍记载:施法开启琉璃盏,以其族人心头血佐之,便能将破碎的心魂重塑。为了她,萧玦愿意赌一把。

    在萧玦之前,林悦淇从不相信一见钟情。

    药煎好了,她扶着萧玦慢慢起身靠着床背,本想亲自喂他,可他接过药碗说道:“已经很麻烦你了,这些小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林悦淇点点头,有些发愣地看着他,他笑了笑,问道:“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林悦淇仓惶地躲避他的眼神,只觉得脸很烫,大概是羞红了脸。

    许是情窦初开,林悦淇看他写字的样子好看,手握书卷的样子好看,好像只要是他,做什么都很好看。萧玦教会她很多事情,尤其是讲了很多他们凡界的故事,在他眼里稀松平常,在她看来却很有意思。

    起初林悦淇唤萧玦为萧公子,后来时日长了,便没大没小一直喊他萧玦。说来奇怪,他恢复的特别快,如此重伤,他花半个月就已好了大半,可以下床自由活动。

    某天萧玦突然问林悦淇,有没有什么愿望,她傻傻地说:“我想和你一起吹吹晚风,看看天灯和星辰。”萧玦认真地看着她:“这有何难,我陪你一起。”

    晚上他们一起坐在房顶,他靠她很近。放眼山下的集市,热闹非凡,抬头又是星辰大海。天界的星空是天官布的,了无生气,不似这凡间这般的有烟火气。

    林悦淇对这凡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萧玦望向她,在她眼底看到一片澄澈,像极了佳念。他心想:“这姑娘至真至纯,竟连心愿也如此简单。”

    一颗流星划破夜空,萧玦顺势拉起林悦淇的手,望向她说:“听说对着流星许愿很灵验,所许愿望皆可实现,要不一起许一个?”

    林悦淇迅速将手抽开,眼神闪躲,害羞地答应了。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学着凡人那般虔心祷告:“希望萧玦早日康复,早日回到金鳞卫,往后事事无忧,平安顺遂。”

    天真的她一心为了萧玦,如若她知道萧玦此刻许的是个什么愿望,日后定不会倾心相待,更不会去冒粉骨碎身的风险,到头来却是万劫不复。

    萧玦满心装的都是佳念,即使她早已身陨。他坚信神女后人的心头血可以复活她。至于林悦淇,很多时候他都会错看成佳念,这样也好,仿佛佳念时刻在他身侧。他许的愿望便是可以早日复活此女,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若你问他对林悦淇有没有丝毫的动心,自然是有的,只不过他自己也分不清这感觉是因为她长得像佳念还是……他不敢想,也不敢承认,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里的人究竟是佳念还是自己苦苦支撑的执念?

    “萧玦啊萧玦,你可真是失败,都不如林悦淇这个小姑娘活的通透。”他暗自慨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