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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杨丽的故事

    杨丽出生在很偏远的乡村,父母务农,她是老大,下有两个小弟,二十年前,那地方人仍然有严重的重男轻女观念,母亲怀有她时,父亲苦盼十月希望是男丁,男丁会给家里带来兴旺发达,但事于愿违,当接生婆走出她产房,说道“恭喜恭喜千金落地”,她父亲就拉下来脸,也不进产房看一眼,说了一声“诲气”,径直拉着果子赶集去了,回来时,她已经出生三天。

    她一出生就不受待见,偏她又不争气,长到四个月大时,日夜啼哭不止,父亲听着烦燥,就说索性把她扔到路边,不管是路人拾去野兽叨去,就全看她的命,反正是不要了。

    孩子是母亲心头肉,当然不舍,夫命又难违,正不知如何是好,恰有道姑路过此地,看了孩子的生辰八字,说这孩子福禄命格,命中自有贵人相助,日后不是大富就是大贵,扔了有违天意。

    又说孩子正经历童子劫,最好寄给娘家人养着,三岁后回家,便无大灾大难。说这孩子眼神面容,聪惠秀丽,道姑就赠名叫杨丽。临去时,又说,好生养着,日后会回来看看小孩子,也来托托孩子的福。

    听了道姑这番话,母亲这才定了主意,把她送到佬佬家养着。说也奇怪,到佬佬家后,丽丽就不哭不闹,佬佬也喜欢她。

    可惜好景不长,姥姥家养到一周岁,佬爷就把她送了回来,说是村那边的人说闲话,说是这外孙女不受姑爷待见,怕是来路不明,在不敢在那边放着,就这样被强行退货。

    那时,她母亲已怀有身孕,行动不便,父亲仍旧不给好眼色,动不动就对她打骂。

    很快有了弟弟,弟弟便成了家里生活的中心,她当然显得更多余了,还没说话就帮她弟弟洗尿布,当然也说话也晚,三周岁之前不开口说话,心里可明白的很。

    虽然不会说话,但已经有了记忆,记忆中,她三岁时节,因为打破一个饭碗,父亲一气就下就把她重重摔在台阶上,当场就摔晕了过去,她母亲把她抱到床上去躺了三天,喂些温开水,幸运地活了下来。

    三岁半的时侯,她说出第一个字,便是“鬼。”

    那是一个秋天的黄昏,母亲背着丽丽,父亲背着弟弟上后山果园摘果子,一路上听着父母高兴地聊天,大意是两天前父亲上来果园,果子结的相当好,是个丰收年,今晚收了第一批果子,趁新鲜明天早上就到集市卖个好价钱,这个果园是他们家经济收入的大头,待到了果园,看到的景象却让父母相当震惊与失望,熟果掉了一地,多数烂在地里了,看样子,有人故意把熟果摘了扔在地上,父母痛惜的很,母亲用哭腔大声骂道:“哪个挨千刀杀的没天良的,要吃便摘去吃,为何把果子摘了扔在地上。真不让人活了!”

    小丽丽虽小也知道事情不妙,站在果园门口,眼尖她的目光落在果树阴暗处,那里有两个蓬发秽容的鬼边吃着烂果子,边咧嘴朝她笑着着,口涎垂至地上,甚是恶心人,于是脱口便喊“鬼!”母亲惊讶,对她父亲说道:

    “丽丽刚才说话了哟?”

    “不会吧,这东西就是个哑巴。”

    “她说话了,我听得仔细。”

    父母走回到果园门口,妈妈笑着对小丽丽说:

    “你说什么了,跟阿娘再说一遍。”

    “是鬼!”杨丽手指两鬼的方向,清晰又笃定的再说一遍。

    “诲气!”父亲一个耳光打在她的小脸上。

    “呜呜~~~”

    “再哭,看我怎么收拾你。”父亲抡起大拳头,恶恨恨地看她一眼,她便不敢哭了。

    “会说话了好呀,谁说我们是哑巴。”母亲嘴里念叨着,从地上拾起一个果子塞给她,小声说道:“不要哭了,谁让你惹你爸生气,再不许说那个字了啊,你爸最不喜听那个字。知道不!”

    从小只有她妈妈会护着点她点,但她妈的思想非常传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那种,基本上一切都是唯她父亲命是从,她爸爸在家中就是山大王,所以她妈妈也只能在背后在夹缝中给她一点点温暖。

    最惨的是,父母一旦吵架打架,她妈妈总会把气撒在她身上,说什么如果不生下她,她爸也不会对她如此凶云云。

    她的童年是悲惨的,碰到的人不好,碰到的鬼也不好,她总认为自己是多余的,一切错都是她的错,因此她谨小慎微,甚至走路都小心冀冀,也不太敢说话,怕说错话挨骂挨打,直到现在她走路都是轻手轻脚,一紧张说话就会结结巴巴。

    她的母亲没有读过书,她却有幸被希望小学劝去读书,读书学知识成了她唯一的快乐,从小学到中学,年年全年段第一名,她之所以顺利读完中学并考入这所985大学,完全是因为有一个好心人的帮助,她没见过那个好心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完全没有一点线索,其它受资助的学生或多或少会知道资助人信息,资助杨丽的好心人则完全隐秘。

    上到大学后,她的奖学金已足够支付她在学校的生活,但是好心人每个学期还是汇一笔钱,这笔钱甚至远远超出在校学生的平均生活费。

    在杨丽心中,这位好心人应该是个很漂亮很优雅很善良的女人,她给了她摆脱原生家庭的摆脱黑暗人生的机会,给了她体面的大学生活。

    在她期待的感情世界里,他只嫁给两个男人,一个跟她一样能看到另外一个世界并跟她同样善良的男人。在她看来,看到鬼就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会给他人带来晦气,比有形残疾更为羞耻,只有两个人都有那种缺陷,才可以对冲。善良则是种彼此宽恕与包容,只有这样,这种感情才算是是平等的。

    假如她没有碰到这个男人,那她就嫁给那位好心人,如果那位好心人是个男人的话,也不管那个男人长得丑或俊,即使是老头子,她也愿意付出,只要他一句话。

    这是一个怎么听都是非常悲惨的故事,而杨丽在我怀中述说时,却显得异常平静,好似发生在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当的人身上一般。但我这个大一个大男人听到这个故事时,眼框都不禁潮湿了,而她还面带微笑,她的承受力真是异乎寻常。

    我抱着她的头,她飘着发香的头顶便落到我的下巴,两个相互爱慕对方的异性拥抱,会互相给予对方温暖,信心与力量。

    我可能是第一个听她故事的男人。

    她的童年际遇伤害她极深,以致于深深影响她性格、思想以及种行为模式,在说出这一切的时侯,她的内心可能远远不象她的口气和表情一样平静,她是用极大的自制力控制了自己的感情外露。

    我推开她紧抱我的双手,她的头发盖在脸上,你嘴里娇慎着说道“干嘛呢”,我不理会,拔开在脸上的头发,看到她嘴里含笑,窝藏却有盈盈两窝眼泪,她总是喜欢掩藏自己的悲伤,我就逗她开心:

    “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如果那个好心人突然出现要你嫁给她,怎么办?”

    “你可别瞎说,她一定是个女人。”我话没说完,她就用手捂住我的嘴。

    “如果他真是个男的,还是个大帅哥呢,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翻过身压在她身上,手掌在她耳朵两边,假装用咄咄逼人眼神质问她。

    “那只能不要你了。”她看出我在抓弄她,转悲为喜,快乐地翻过身来,把小脸贴在我的脸上,她总回避我的眼睛,也不让我仔细看她,她是如此完美,却老感觉我就这样看着会看出缺陷来。

    过了一会,她惹有所失的说道:

    “也不知道你什么时侯就不要我了呢。”

    “拉钩上吊,一万年跑不掉。”

    我拉她起的手勾住她的小指头,一滴眼泪滑过我的脸颊,掉落在床头。小样的,竟然哭了。虽是哭了,她的话却没有一点哭腔:

    “其实但我第一眼看到你的眼睛时,被知道你是我的男人?”

    “什么?为啥?”我吓了一大跳。坐了起来,也把她给拉起,捧着她的脸,追问,想当初那十天里,我是如何纠结,丢了神失了魂一样的,好生挣扎,原来她早就看上我了。“难道就是因为我也能看到那个世界吗?”

    “也不全是,当我看到你眼睛时。”说着她羞红了脸,又接接巴巴地说道:“我从未看见过一个男人的眼睛,竟是如此纯粹和善良。即使你不能看到对面的世界,我也爱上你。”

    “这眼睛也能看出纯粹与善良吗?”我当然不是坏人,但从没人说看眼睛也能看得出。

    “是,我相信我的直觉,我曾经想,这世上,鬼和男人都是坏的。直到看到你,我才相信这世上有善良的男人,别的男人的眼神,总有些邪恶与杂质,你的却是纯粹的善良。我对善良的男人没有一点抵抗力。”她正视我,眼睛里满是温柔与爱意:

    “我是一个没有自信的女人,我明知道你在看那些东西,心里总是怕自己看错了,因为头天晚上路灯太暗了,那些天又用眼过度,直到第二天,自然光下,我才看清你的瞳仁。”

    “为何要看我的瞳仁,你不是看得很清楚,我的善良与纯粹你不是都看出来了?”我疑惑地问道。

    “来,你来看我眼睛。”

    她凑近我,把大睛睛再睁大一些,我却看不出异样,她再提示我,我的眼中是不是有两个你,哇,这下子可看出来了,是有点神奇,我说怎么会这样呢,她又娇慎道:

    “傻子,你的也是,你说我们有缘,我当时就给你提示有没有我在眼中看出什么?你真粗心。”说着,她伸手轻轻地拍了我一下,我又被这个新发现感动了。顺势拉过她的手,把在怀中,说道:“丽丽,要相信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好鬼。”

    “不,男人我只相信你一个,鬼,没有一个好的。”她显得有些激动,还没见过她如此如此强烈的情绪。我就说,好吧好吧,心想,哪一天,我给你讲讲我和阿姝的故事吧。

    “如果那个善心人是个鬼呢?”我又逗她。

    “不管是人还是鬼,这笔人情都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