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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神树

    清晨的阳光剥开薄似雪的云,洒向沉睡的城市。

    厚重的铁门被打开,妖怪们被这声音吵醒,缓缓睁开眼睛。

    一群工作人员涌入这个狭窄的空间,他们手持铁棍无情的敲击着铁笼。

    铁笼内,响起一片吵杂,梦若和众多妖怪一一被放出。

    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原本朦胧的睡意顿时消散,梦若和其他妖怪跟着马戏团的工作人员来到一片空地上,那里正有许多人和妖忙碌。

    今天是马戏团搬迁的日子,全团上下都在加班加点的忙活。

    搬迁队伍中,几只强壮的蛮熊拉着庞大的货运箱前行,沉重的金属箱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划痕。

    一旁的马戏团人员挥舞着鞭子,维持着秩序。

    梦若一人拉着比自己还要大几分的推车,推车上装满好几个箱子,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服饰,他艰难的跟上队伍,瘦小的身躯与周遭壮硕的妖怪形成鲜明的对比。

    尽管按照妖怪的年龄来计算,梦若相当人类的五六岁孩童,但他们骨子里可不怎么认为,因为在他们的观念中妖怪就是奴隶,而这群奴隶最大的优势就是它们的肉身。

    尤其是当今物种的泰坦一族,麒麟一族,以及已经灭绝的龙族,它们的肉身位列所有种族的云端,仅靠肉体的力量就可摧毁一切。

    但显然梦若不是,除了那对尖耳朵和发色以外,他与妖怪一点边都沾不上,因此他常常受到妖怪们的欺压与歧视。

    “快点!快点!没吃饭吗!”一旁脸上挂有刀疤的监工,拿着鞭子大声呵斥着效率低下的梦若。

    细长的鞭子上长满荆棘,在刀疤监工的挥舞下深深扎进他的肌肤,割破血肉,霎时,他的后背留下一片血痕。

    梦若慌忙抱头蹲下,树枝般粗细的手臂全力守护,但也仅仅护住半边脑袋和耳朵。

    刀疤监工再次挥舞鞭子,冰冷的血鞭再次抽打在他瘦小的躯体,鲜血飞溅,染红了本就破旧不堪的衣裳。

    背后传来的疼痛近乎让他晕厥,渐渐的,他的视线变得模糊,最后化成黑暗。

    刀疤监工见状,面露厌烦的情绪。

    “靠!这么不经打,活都没干完!”他正要上前唤醒梦若,这时一旁的胖子匆忙小跑过来。

    “唉!这位大哥,辛苦了!我这刚买了些零食和饮品,您快来尝尝。”

    刀疤监工回望,看见那个胖子提着几大袋食物,他喘着粗气,脸上密布豆粒大小的汗珠。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刀疤监工问道。

    “哦,我是新来的,我叫刘华。”刘华回应。

    刀疤监工思索了一会,同时接过刘华递来的食物和饮品。

    “哦,新来的,那你面试的是什么?”

    “训妖师,不过现在只是打打杂,学习学习。”刘华憨憨的笑了。

    “不错,好好干,小刘。”刀疤监工“鼓励”道,俨然一副老前辈关切后辈。

    最近马戏团总是出人命,几乎有四分之一人员突然的死了,其中不乏有专业的杂技演员和训妖师,这也导致后期的演出质量大大,观众不买账。

    那一段时间,每一个马戏团的人都提心吊胆,恐惧着,害怕下一个死去的就是自己,为此有的人甚至去庙里祈祷,寻求庇护。

    对于这个世界的生灵而言,他们的生死不再由自己或他人决定,而是这个世界意志决定。

    从出身到死亡,这个过程是每一个生灵必定经历的,按人类的说法即“人生”,将“人生”比作道路,而在这道路上还有无数的分叉,有的分叉充满迷雾,看不清前方,有的分叉则可以直接通往尽头,抵达死亡。

    生灵为生存,就得冒险探索迷雾,绕开“捷径”,以此尽可能的延长“人生”这条道路。

    当死亡不再受生灵掌控,目之所及,皆为变数,通往死亡的“捷径”不一定死亡,而迷雾后也不一定生存。

    就比如有人副用致死毒药,但他或许并不会死亡,反而还活蹦乱跳;而有人明明和家人走在大街上,前一脚还活生生的,后脚落地,人立刻归西。

    这个世界,生死界限不在明确,一切都是“变数”。

    马戏团团长苏振磊,为了维持马戏团的正常运作,不得不招聘有一定基础的新人,以此填补训妖师,杂技演员的空缺。

    此时,刘华目光撇到一旁的梦若,后者已经陷入昏死状态,他好奇的问道:“这是妖怪吗?长的这么像人!”

    “新奇吧,我当初来的时候也是吓一跳,据说这只小妖还是咱团长从妖怪黑市那买来的,卖主曾透露他是在一个古老的遗迹里发现的。”刀疤向刘华说道。

    “古老遗迹?那他岂不是某位大妖的后裔?也就是个活化石!”刘华猜测着。

    “你这么说也对头,不过你想想如果他真的有什么神奇的能力,那他早就被联邦那些疯批的科学家抓取研究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黑市嘛。”刀疤监工接着说。

    “那个小妖除了长的像人类,其他方面根本没有一点妖的样子,如果不是苏哥留下他,他早就被吃咯。”

    “那他这是?”

    “嗐,寸寸就是个废物,真不知道那群存货怎么将他也拿过来充数,就算着急搬迁也不能找个废物。”眼瞅着刀疤监工犯难,刘华主动请缨,将梦若重新带回他的牢笼。

    临走前,刘华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哎,看来老天也不肯让你受伤啊。”

    梦若被鞭子所伤的伤口尽数缝合自愈,这是世界规则所使,刘华从自己的袖口中拿出封好的包子,塞进梦若那粗布制成的破旧衣裳内,然后离去。

    晌午至,劳累的人们坐在阴凉树下,吃着盒饭聊着天,惬意的风带来清凉,带走热意。

    刘华在马戏团与商店之间来回奔波,直至其他人用完餐,悠闲地午睡,他才终于有喘息时间。

    “哎,那个小刘,你过来。”一旁的大树下,刀疤监工挥手示意刘华过来。

    “给,还剩的一盒饭。”说着,刀疤男将手中的盒饭递给刘华。

    “谢谢,大哥。”刘华感激道。

    “当初我也是像你一样被他们使来使去,不过这些都是你必须的经历,好好干吧,小刘。”

    “懂了,大哥。”一声一声的大哥叫的刀疤男十分高兴。

    “对了,大哥,咱们要去那演出?”刘华问出心中的疑惑。

    “哦,你才刚来,还不知道,听说是南浔城城主邀请我们马戏团过去演出,好像是他的女儿过生,想看马戏。”

    “南浔城?西南边境!”刘华直接惊呼出声,眼睛瞪得老大。

    天穹大陆西南部与幽冥大陆接壤,浓郁的死气从幽冥大陆北上,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除此外,死气还会催生出死物。

    人类联邦为抵御死气与死物的威胁,在两块大陆接壤处,栽种许多扶桑神树。

    十多年前,死气北泄,据说那时边境线上十几座主城全部沦陷,昔日繁华地带瞬间化为废土,就连神树都奄奄一息,近乎枯萎。

    死气具有高度的腐蚀性,尤其对于生命体。

    当时联邦派遣大量的军队和元素使前去清理死物,维护神树,尽管成功补上了边境线的缺口,但代价也是沉重的,许多士兵和元素使陨落,有的甚至化为死物。

    “看你吓成啥样,没出息。”

    “那可是边境!死物就在那边!当年可是有过死物入侵的案例,为什么团长要去那?”

    “也不是非得,听说那个城主找了不止一个马戏团,但都因为害怕而拒绝了,咱团长可是出了名的见钱眼开,只要钱到位啥事都可谈。”刀疤男道。

    “再说了,那边有神树,元素使和军方镇守,这防守力度远比以前强大,死物那玩意进不来,所以别担心。”

    两人继续交流了好一会,直到开工的哨声响起。

    马戏团的准备工作持续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晌午才正式开始前往南方,总路程将近2000千米,乘坐飞机大概需耗时需半天。

    天空中,巨大的飞机如同上古巨龙那般,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许多空中飞行的鸟禽妖怪纷纷避让,即使它们的身躯十分巨大,但在人类的科技面前依旧显的如此渺小。

    所有的马戏团的人员乘坐飞机飞往目的地,这是最省时的方式,这个飞机上除了机组人员就是他们了,毕竟西南边这么危险的地方谁会闲的没事去那。

    他们的行李,道具和服饰等都在另外的运输飞机上,当然也包括那些妖怪也在内,总共用了六架运输机。

    时间飞快的流失,直到夜幕降临,他们的行程也到终点。

    这时一缕白金光的光芒从黑夜中迸发,照进机舱内部,众人齐齐望向窗外,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漆黑的夜幕下,一条金色长廊横穿黑夜,如同太阳般闪亮,而在这层金色长廊中,隐约可见一棵翠绿如翡翠的参天古树。

    古树下,是一层层环绕的城墙,总共三层,每一层都十分厚重。

    城墙与城墙之间则是无数的房屋与街道,它们在古树面前显得十分渺小,犹如蝼蚁。

    当飞机穿过光幕与黑夜的交界线,霎时,一片金光,片刻后,周遭的世界颜色变成了白色,仿佛一瞬间天亮了。

    飞机着陆在主城的机场,马戏团的人纷纷下机,机场上的接机人员早已恭候多时。

    “你好,苏团长,我是城主大人派来迎接你们的,我叫沈玖,接下来你们在南浔城的安排将由我负责。”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穿戴整齐的西装,面带笑意的说道,当他伸出有手时,露一块银色手表,但奇怪的是上面的指针是静止不动。

    “幸会幸会,沈兄弟,请帮我转告城主大人,有劳他费心了,这次演出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苏团长热情的回应,同时摘下手套,伸出他那白嫩细长的手指,承接着沈玖的手。

    “那里的,苏团长,毕竟你们是受邀的,这是应该的。”沈玖继续说道。

    “来各位这边请,我已经为各位安排好了酒店,你们的行李和道具,我会安排人送到为你们搭建的零时场所,今夜各位就先好好休息,明日再与各位商议演出。”

    “劳烦了。”苏振磊露出满意的微笑,他们在沈玖的接引下直接前往了酒店。

    一会后,六架运输机也如约而至。

    机舱大门打开的那一瞬,强烈的光芒刺痛了一直待在黑暗机箱中的妖怪们。

    梦若顶着强光,缓缓走出,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昨天他在牢中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怀中有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包子!

    虽然已经冷了,但他窝在角落吃的还是十分美味。

    环顾四周,他好奇的张望这从没见过的地方。

    随着妖怪们全部下了飞机,一群士兵拿着武器,指引着它们前行。

    不远处,正有遗留下的马戏团人员和这里的兵长交流。

    当梦若瞥见那名工作人员的时候,有点陌生,他从未见过。

    马戏团内部的人员他很早就已经熟悉,这其中有苏振立的功劳,不过他不喜欢那个人,更确切的说是十分恐惧那个人。

    刘华与兵长交流结束后,只见这些士兵快速的将运输机上的物品搬到运输车上,当然妖怪们也被当作物品安排。

    马戏团运来的妖怪数量总共30只,这其中不乏有体型过于巨大的妖怪,比如金刚象,蛮熊。

    因此运输的车辆足足有十多辆,全是大型的货车。

    梦若和体型较小的妖怪来到了第七辆车,直到所有的妖怪和物品搬运完毕,车队终于出发了。

    他透过货车边上的铁栅栏,看向外面,此时车队行走在道路上,道路两旁聚集着许多看热闹的人,他们好奇的打量着车上的妖怪。

    天穹大陆上,许多人类排斥其他种族的生灵,他们信奉人类是唯一的高等种族,万族都是人类的奴隶,他们不屑与野蛮且愚昧的种族交流。

    狂妄,傲慢,偏见是他们的代名词。

    而万族同样蔑视人类,它们认为人类弱小,如果不是科技的加持,人类早就是一堆遗骸。

    人类与万族相互敌视,至此争端与战乱从未停止。

    但人类中也有反对这种敌视的,为此那一部分人决定脱离联邦,并联合部分种族共同组建“和”。

    “和”建立的意义——找到解决人类与其他种族矛盾的方法,促进万族和平相处。

    车队来到第二座城墙附近,还未抵达大门就已经被城墙的影子笼罩,梦若震惊地望着前方如峻山的城墙,他尽力地抬头,企图看到城墙顶端。

    这时车辆拐了个弯,他没站稳,直接向右倾倒。

    哐的一声,他的脑袋砸到铁质栅栏,同车的妖怪对此哈哈大笑。

    梦若捂着脑袋,并没有理会它们,而是重新回到货车的边角,继续看着车外的景色。

    妖怪们也只是图一乐,并没有多做其他动作,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看着车队逐渐穿过隧道似的城墙大门,尽头的光芒也越发耀眼。

    光芒散尽,迎面的是低矮的平房,游逛的人们,以及那棵翠绿的参天古树。

    古树向天而生,那交错的枝干上挂着盛开的金色密叶,宛若巨伞,遮天蔽日。

    苍劲的根茎盘扎在大地上,犹如沉睡的巨龙匍匐。

    整棵古树散发着翡翠般的光泽,金色的叶子在脱离母树的那一刻化作无数金色光点,随着风潜入万家万户。

    梦若呆呆地望着这棵古树,蓝紫色的瞳孔急剧收缩,许久耷拉的耳朵也不知不觉地翘起。

    那宝石般的眼睛倒映着古树,这一刻,他见识到笼中没有的景色,外面的世界是那样的真实,美丽,以及广阔,比从影片中看到的还要震撼。

    渐渐的,他沉沦其中,无法自拔,同车的妖怪见到这番景象,眼中虽也流露出震惊,惊叹,但更多的是无奈,麻木。

    对于它们,笼中的世界就是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