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离去
伴随着雷鸣而来的，是横飞的血肉尸块，经过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炸响，尽皆打在一道金色的屏障上。
确认异动停息，云彻一挥手收了屏障，再回身去看，哪里还有什么七旬老者，唯余一尊模样古怪的神像，血呼啦黏了一身形状难辨的血块。
“大意了！这老家伙竟然上了个双保险！”林木从云彻背后挤出来，看着一地狼藉怫然作色。
那老村长竟还藏了爆破符在身上，他撞向神像的本意应该是想将其一同炸毁，正是林木所言的毁去泥胎，何谈金身，他想要毁掉最后的证据，有什么秘密是他即使走向死亡也要守住的。
只是如此一来，此事的线索就暂时断了。
林木脸色正难看着，忽听旁侧有异，转头才发现是那几个小孩正低头呕得厉害，脸色一个赛一个煞白，实比他难看多了，萧逸然虽要好些，也几度捂住胸口，以防自己一时失态吐出来。
他们方才可是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被生生炸成肉沫，近在咫尺，脑浆迸裂，肝胆乱飞，血腥味浓烈到直冲喉头，甚至还被零星的肉沫溅了一身，这冲击确实太大，小孩子见识少，无怪乎此。
“先生，你还好吧？”萧逸然拍拍这个，又瞧瞧那个，忽想起林木才是靠得最近的人，转头询问略带忧色。
“额、我......”林木左手按住胸口，右手捂着嘴唇，难受道：“我想吐。”
萧逸然：“那......”
云彻伸手顺了顺林木的背脊问：“可好些了？”
“嗯，我好多了，现在该怎么办？”林木放下手问。
那老村长如此果决，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好在云彻反应够快，及时撤开了神像将其保了下来，可饶是如此，经过几十年的香火，也不知那神像中原本的魂魄被侵蚀了没有，又还剩下几多，有没有自主的意识和记忆，在这周身香火仙气之中他们又该怎样将其从中解救出来。
线索一下断了，只能从神像下手，但又绝非一时半会能解决的问题，他们这一拨人散兵游勇，这事该不该管，又该何去何从，林木正苦恼着，便见云彻手一挥将女鬼收了，地上“嘭”的一声燃起大火，连着神像上的血肉残渣一起，很快便将一地的烂肉白骨燃作灰烬，云彻手掌轻拂刮起一阵大风，那“老村长”便被散入了此地草木山川之中。
随风来，随风去，一身孑然，倒是省了安葬，也免他古稀高龄，一生终无善果，死无全尸。
神像上的血肉烧干净后也被云彻收入囊中，他转头轻声道：“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林木不禁好奇。
“跟我走便知道了。”云彻却不解释。
这句话叫林木当即沉默起来，云彻看出他的犹豫，神色微动，问道：“你不愿意？”
“我......”林木又犹豫了。
云彻似乎也略有不快：“与我待在一处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林木想反驳，但无可否认。
而他的这个沉默，亦无异于认同了。
云彻的眼神忽然分不清是愤怒、不悦、还是说有一点小小的受伤，他无比认真地盯着林木，眸光深深，声音仿佛从寒潭里捞出来那样清冽冰凉：“原来你是嫌恶我。”
“不是！”
林木听到这句话跟脑子里有根弦被人绷了一下似的，几乎是一震，他蓦然抬眸对上云彻那张清绝的脸，愣了片刻又忙不迭地解释：“我绝非此意！我是怕你不舒服，我无所谓的，但你不知道，我是个灾星，凡是跟我落一块的，没一个能落好的，是我被人嫌恶惯了，所以才爱独来独往。”
云彻盯着他的眸光又轻微一颤：“你不该这样想。”
林木见云彻肯听信他的解释，立刻放松下来，笑道：“不是我这样想不想的问题，事实真就如此，可能我注定就该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吧，老天落错了格子，怨不得旁人。”
云彻状似还想再说什么，林木想着这个话题接着说下去，只怕免不了色调凄苦，他向来不喜期期艾艾，便抢着先笑，笑问：“不生气了吧？”
云彻修眉轻蹙，抿了抿嘴唇，道：“说实话，很生气。”
“你看你这人，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遇到我这种灾星，只管躲就对了。”林木有那么点苦口婆心的意思：“你不要觉得什么不人道啊之类的，真的霍霍到你时，你便知道厉害了，到那时再想躲就晚了。”
“......”，云彻盯着林木道：“我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你祸害的，这点你不必担心。”
林木闻言轻笑道：“你是早让人祸害干净了吧。”
说完这句他神色一收，顿时认真了许多：“我跟你说真的呢，我真是个灾星，天煞孤星合该一个孤字，你说这些我很感激，但君上你真的不必同情我的。”
林木觉得自己只能言尽于此了，转身想走，右手小指忽然被两根指头夹住，他低头看去，正是云彻那只被他用头绳缠得鼓鼓胀胀的右手，因为缠得太紧太鼓，只有指头露在外面。
“那就等到此事了结，你也在意真相的吧？”
林木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我倒是没问题，可是你确定吗？我很穷的，跟我在一起，可是要养我的。”
“我知道。”云彻上下扫了一眼林木，淡然道：“你一看就很穷。”
他松开手转身走向河边，声音轻飘飘裹挟在夜风里：“我确定”。
“财大气粗！”林木不觉失笑，遂走向那几只吐得昏天黑地的小鬼，不免吐槽：“还吐呢？随便吐一吐走个过场得了，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云间林呕到一半转头来骂：“你这残废少说风凉话，你被高祖保护得好好的，本少爷可是被呕......”
“溅了一身”这四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云间林又是低头一阵天昏地暗。
等他们各自都顺好了气，河岸边两声金铃的脆响，新鬼怨魂于此声中化作缕缕青烟，飘飘渺渺消散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再然后便是数道出水之声，八具全尸合着几个空壳，以及一些手手脚脚的残肢有序排列在了岸边，几个小孩刚刚吐空了胃收拾完走过去，看到一地泡胀的浮尸胃里又开始翻腾，干脆眼不见为净跑远了。
“君上，接下来该怎么做，还请您吩咐。”萧逸然跑过来问
林木则打量着云彻发尾那颗造型古朴，花纹繁复的金铃，只道是以铃声代替乐器奏曲安魂，虽奏不出完整的曲调，但以沅芷君的修为，普通鬼魂这金铃的两个音节足以，真是奇思妙想。
“林木小哥哥，你的幡，看我帮你捡回来了，嘿嘿~”小白春风满面跑了过来，一脸邀功，明明方才数他吐得最为壮烈，嘴角的污秽还没擦干净，眼下这般，回复能力倒是真不错。
“！”林木瞳中一滞，接过白幡道了声谢，遂又握着幡杆打量了两眼，忽然触电般猛烈一颤，大叫一声“哎呀”，幡杆应声脱手而出，落入了河中，随着水流哗哗，慢慢远去了。
“怎么了？”
众人寻声看来，小白有些嗔怪地问：“小哥哥你干嘛？我辛辛苦苦帮你捡回来的，你干嘛扔掉？”
云彻扫了一眼河中白幡，问：“我帮你捡回来？”
“不必！”林木当即谢绝：“被他们吐脏了，简直污秽不堪。”
“？？？”小白眼睛珠子一瞪：“我没有！”
按照云彻的指示，林木带着萧逸然去找了村民阿牛，那孩子听了先前的打斗与爆炸声，正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与他简明扼要说清前因后果之后，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反正他过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去梳理，林木直接亮出了萧逸然的南盟徽章，叫他不信也得信，也就算将这山沟之内的事情了却了。
至于外面那一排尸首，自会有南盟的人来善后，唯一不足的是老村长死了林木没能拿到酬金，不过他转念一想，云间林烧了他那么多符箓，这小少爷可不差钱，他要点赔偿加补偿，该是合情合理。
云间林不情不愿地给他打了个欠条，理由是少爷出门没有自己带钱的习惯，更何况他们是偷溜出来的，云雨婷带的那点钱，也早在来路上被他们大手大脚挥霍光了。
“少爷你那么大的家底这么点钱还打个欠条，你觉得合适吗？”林木质问。
“少废话，残废，烦死了！”云间林被一群人盯着也觉脸上无光，双颊生霞，无地自容，“这么点钱，又不是不给你，嚷嚷什么。”
“行吧。”林木心说也不知是谁在嚷嚷，但既然拿不到，有个欠条也算是个保障，聊胜于无。
“要不......”林木想了想又问：“把你那把弓先抵押给我？”
回头他转手一当，云间林爱赎不赎。
“你想都不要想！残废，不许打冰玄的主意，绝对不许！”云间林跳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行吧。”
等做完这些，明月将沉，天边一点白光，映照着云霞晓星。
确认异动停息，云彻一挥手收了屏障，再回身去看，哪里还有什么七旬老者，唯余一尊模样古怪的神像，血呼啦黏了一身形状难辨的血块。
“大意了！这老家伙竟然上了个双保险！”林木从云彻背后挤出来，看着一地狼藉怫然作色。
那老村长竟还藏了爆破符在身上，他撞向神像的本意应该是想将其一同炸毁，正是林木所言的毁去泥胎，何谈金身，他想要毁掉最后的证据，有什么秘密是他即使走向死亡也要守住的。
只是如此一来，此事的线索就暂时断了。
林木脸色正难看着，忽听旁侧有异，转头才发现是那几个小孩正低头呕得厉害，脸色一个赛一个煞白，实比他难看多了，萧逸然虽要好些，也几度捂住胸口，以防自己一时失态吐出来。
他们方才可是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被生生炸成肉沫，近在咫尺，脑浆迸裂，肝胆乱飞，血腥味浓烈到直冲喉头，甚至还被零星的肉沫溅了一身，这冲击确实太大，小孩子见识少，无怪乎此。
“先生，你还好吧？”萧逸然拍拍这个，又瞧瞧那个，忽想起林木才是靠得最近的人，转头询问略带忧色。
“额、我......”林木左手按住胸口，右手捂着嘴唇，难受道：“我想吐。”
萧逸然：“那......”
云彻伸手顺了顺林木的背脊问：“可好些了？”
“嗯，我好多了，现在该怎么办？”林木放下手问。
那老村长如此果决，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好在云彻反应够快，及时撤开了神像将其保了下来，可饶是如此，经过几十年的香火，也不知那神像中原本的魂魄被侵蚀了没有，又还剩下几多，有没有自主的意识和记忆，在这周身香火仙气之中他们又该怎样将其从中解救出来。
线索一下断了，只能从神像下手，但又绝非一时半会能解决的问题，他们这一拨人散兵游勇，这事该不该管，又该何去何从，林木正苦恼着，便见云彻手一挥将女鬼收了，地上“嘭”的一声燃起大火，连着神像上的血肉残渣一起，很快便将一地的烂肉白骨燃作灰烬，云彻手掌轻拂刮起一阵大风，那“老村长”便被散入了此地草木山川之中。
随风来，随风去，一身孑然，倒是省了安葬，也免他古稀高龄，一生终无善果，死无全尸。
神像上的血肉烧干净后也被云彻收入囊中，他转头轻声道：“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林木不禁好奇。
“跟我走便知道了。”云彻却不解释。
这句话叫林木当即沉默起来，云彻看出他的犹豫，神色微动，问道：“你不愿意？”
“我......”林木又犹豫了。
云彻似乎也略有不快：“与我待在一处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林木想反驳，但无可否认。
而他的这个沉默，亦无异于认同了。
云彻的眼神忽然分不清是愤怒、不悦、还是说有一点小小的受伤，他无比认真地盯着林木，眸光深深，声音仿佛从寒潭里捞出来那样清冽冰凉：“原来你是嫌恶我。”
“不是！”
林木听到这句话跟脑子里有根弦被人绷了一下似的，几乎是一震，他蓦然抬眸对上云彻那张清绝的脸，愣了片刻又忙不迭地解释：“我绝非此意！我是怕你不舒服，我无所谓的，但你不知道，我是个灾星，凡是跟我落一块的，没一个能落好的，是我被人嫌恶惯了，所以才爱独来独往。”
云彻盯着他的眸光又轻微一颤：“你不该这样想。”
林木见云彻肯听信他的解释，立刻放松下来，笑道：“不是我这样想不想的问题，事实真就如此，可能我注定就该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吧，老天落错了格子，怨不得旁人。”
云彻状似还想再说什么，林木想着这个话题接着说下去，只怕免不了色调凄苦，他向来不喜期期艾艾，便抢着先笑，笑问：“不生气了吧？”
云彻修眉轻蹙，抿了抿嘴唇，道：“说实话，很生气。”
“你看你这人，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遇到我这种灾星，只管躲就对了。”林木有那么点苦口婆心的意思：“你不要觉得什么不人道啊之类的，真的霍霍到你时，你便知道厉害了，到那时再想躲就晚了。”
“......”，云彻盯着林木道：“我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你祸害的，这点你不必担心。”
林木闻言轻笑道：“你是早让人祸害干净了吧。”
说完这句他神色一收，顿时认真了许多：“我跟你说真的呢，我真是个灾星，天煞孤星合该一个孤字，你说这些我很感激，但君上你真的不必同情我的。”
林木觉得自己只能言尽于此了，转身想走，右手小指忽然被两根指头夹住，他低头看去，正是云彻那只被他用头绳缠得鼓鼓胀胀的右手，因为缠得太紧太鼓，只有指头露在外面。
“那就等到此事了结，你也在意真相的吧？”
林木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我倒是没问题，可是你确定吗？我很穷的，跟我在一起，可是要养我的。”
“我知道。”云彻上下扫了一眼林木，淡然道：“你一看就很穷。”
他松开手转身走向河边，声音轻飘飘裹挟在夜风里：“我确定”。
“财大气粗！”林木不觉失笑，遂走向那几只吐得昏天黑地的小鬼，不免吐槽：“还吐呢？随便吐一吐走个过场得了，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云间林呕到一半转头来骂：“你这残废少说风凉话，你被高祖保护得好好的，本少爷可是被呕......”
“溅了一身”这四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云间林又是低头一阵天昏地暗。
等他们各自都顺好了气，河岸边两声金铃的脆响，新鬼怨魂于此声中化作缕缕青烟，飘飘渺渺消散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再然后便是数道出水之声，八具全尸合着几个空壳，以及一些手手脚脚的残肢有序排列在了岸边，几个小孩刚刚吐空了胃收拾完走过去，看到一地泡胀的浮尸胃里又开始翻腾，干脆眼不见为净跑远了。
“君上，接下来该怎么做，还请您吩咐。”萧逸然跑过来问
林木则打量着云彻发尾那颗造型古朴，花纹繁复的金铃，只道是以铃声代替乐器奏曲安魂，虽奏不出完整的曲调，但以沅芷君的修为，普通鬼魂这金铃的两个音节足以，真是奇思妙想。
“林木小哥哥，你的幡，看我帮你捡回来了，嘿嘿~”小白春风满面跑了过来，一脸邀功，明明方才数他吐得最为壮烈，嘴角的污秽还没擦干净，眼下这般，回复能力倒是真不错。
“！”林木瞳中一滞，接过白幡道了声谢，遂又握着幡杆打量了两眼，忽然触电般猛烈一颤，大叫一声“哎呀”，幡杆应声脱手而出，落入了河中，随着水流哗哗，慢慢远去了。
“怎么了？”
众人寻声看来，小白有些嗔怪地问：“小哥哥你干嘛？我辛辛苦苦帮你捡回来的，你干嘛扔掉？”
云彻扫了一眼河中白幡，问：“我帮你捡回来？”
“不必！”林木当即谢绝：“被他们吐脏了，简直污秽不堪。”
“？？？”小白眼睛珠子一瞪：“我没有！”
按照云彻的指示，林木带着萧逸然去找了村民阿牛，那孩子听了先前的打斗与爆炸声，正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与他简明扼要说清前因后果之后，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反正他过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去梳理，林木直接亮出了萧逸然的南盟徽章，叫他不信也得信，也就算将这山沟之内的事情了却了。
至于外面那一排尸首，自会有南盟的人来善后，唯一不足的是老村长死了林木没能拿到酬金，不过他转念一想，云间林烧了他那么多符箓，这小少爷可不差钱，他要点赔偿加补偿，该是合情合理。
云间林不情不愿地给他打了个欠条，理由是少爷出门没有自己带钱的习惯，更何况他们是偷溜出来的，云雨婷带的那点钱，也早在来路上被他们大手大脚挥霍光了。
“少爷你那么大的家底这么点钱还打个欠条，你觉得合适吗？”林木质问。
“少废话，残废，烦死了！”云间林被一群人盯着也觉脸上无光，双颊生霞，无地自容，“这么点钱，又不是不给你，嚷嚷什么。”
“行吧。”林木心说也不知是谁在嚷嚷，但既然拿不到，有个欠条也算是个保障，聊胜于无。
“要不......”林木想了想又问：“把你那把弓先抵押给我？”
回头他转手一当，云间林爱赎不赎。
“你想都不要想！残废，不许打冰玄的主意，绝对不许！”云间林跳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行吧。”
等做完这些，明月将沉，天边一点白光，映照着云霞晓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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