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眼下 第九节 话亲情

    叔叔是一个性格很直率的人，回村那么些年，一直在村里干农活。

    听墨白说，叔叔年轻的时候在外面闯荡，干过包工头、会刷墙，还能炸得一手油饼子，弄糕点也相当可以。曾经，为了供家里孩子上学，还去过临近边疆的地方挖矿。小书惊叹于叔叔过往的经历与独立自强的精神。

    和叔叔交谈这些天，小书觉得很自在，虽然起初也会因为打不开话匣子略显尴尬，但小书相信慢慢熟悉之后大家就会相处得像一家人一样了。

    墨白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自然，叔叔会把墨白摆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这份”重要“也让墨白一度觉得很难受，关心则乱。墨白曾说过，起初叔叔并不像现在这样“看得开”，以前他也很喜欢念叨、甚至干预墨白的选择。终于有一次墨白忍不住了，选择离开家，前往四五千公里的Xinjiang，这在一般人眼里是无法想象的。

    走的时候，墨白并不知道叔叔检查除了胃癌，到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俩人也没有直接的联系。后来知晓这一切之后，墨白曾一度觉得很愧疚，他觉得父亲的胃癌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假如不走或许就不会有这一档子事了。每每想到这里，墨白总是会克制自己不再往下继续想了。小书看着墨白故作坚强的样子，只能在一旁抱着他，希望能让他心情稍微变得轻松一些。还好，老天是公平的，叔叔确诊的是胃癌初期，手术很顺利，恢复得也很好。

    父母啊，总是会以“我为你好”的角度去干预甚至安排子女的未来，用一副“过来人自居”的姿态让子女少走一些“弯路”，可是人生不就是一岁一岁累计起来的吗？假如二十出头的年纪却要以一副四五十岁的心态来选择眼前的道路，那人这一辈子图个啥呢？花有花的花期、草有草的四季，盛开与枯败自有定律，就让其自然地生长吧。

    这一次出走之后也让叔叔对墨白做出的选择有了更多理解，现下的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念叨，更多的是尊重墨白的选择。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哪怕精彩与否，过程经历的种种终将是这一辈子十分珍贵的回忆。

    看得出来，叔叔对墨白的关心是无微不至的。

    四月中旬或许是春耕最忙的时候，叔叔总是天不亮就起来弄好了一切。做早饭、打扫卫生，甚至连晚饭都想好了，提前把菜拿出来化冻，然后开着拖拉机翻地播种去。天黑了才能听到大门敞开的声音。

    “少爷，把车子上的东西拿一下。”

    打开一看，发现全是干粮和饮料。

    不用想都知道，这些饮料是给墨白准备的。原本以为“少爷”这个称呼是用来调侃墨白的，没想到这家伙在家确实是实打实的少爷身份，用十指不沾阳春水来形容也算是贴切。

    “老爷子这是怕咱俩饿着吗？买这么多面包和饼干。”

    “可能吧”说完，墨白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还没等吃饭呢，叔叔又开始摆弄自己的车子，这老爷子一天到晚就是闲不住呀。其实大家心底都知道，老爷子这么辛苦干活全是为了自己儿子。人到中年无非就是图个身体健康、子女幸福了吧，这一份希冀是美好而朴素的。可是，墨白并不想靠父亲的给予过活，但老爷子这一份朴素的想法墨白是拦不住的。墨白总是调侃说：“你看看小书家那老头，该吃吃该喝喝，从不委屈自己。这生活让人羡慕呀！”小书在一旁听着，也只能苦笑，毕竟各有各的活法嘛，一把年纪了，开心健康就是最重要的。

    看着老爷子忙碌的样子，墨白自然也躺不住，只能跟着老爷子一起忙活。老爷子干活有些毛躁，墨白还时常跟着“挨训”，说他手笨，虽然他心底不服气，不过也只能听着，实际上和手笨没有太大关系。

    小书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还憋着笑：“你也有被人嫌弃手笨的时候，哈哈哈！”

    晚间，几个人坐在炕上，叔叔终于有闲暇时间唠唠家常了。免不了对小书开启了查户口式聊天模式，虽然有些别扭，但面对自己亲近的人，倒也没什么。反正这些迟早都得”交代“的。墨白看着自己家老头这么八卦，忍不住在一旁偷着乐。

    小书很羡慕叔叔和墨白的相处方式、很开明，她明白这是墨白“抗争”的结果。

    她时常在想自己的爸妈什么时候能不把自己当成孩子看待、也别这么依赖她一个人呢。一想到这儿，只觉得愁绪涌上心头，怎么也挥散不去。也许她也需要一个契机，向父母证明自己已经是一个大人了，能独立做主了。

    “亲情”着实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世界上的父母子女千千万，可是每一个家庭相处的方式又各不相同，有默默无闻为之付出的、也有大张旗鼓表达爱意的，还有以爱之名牢牢束缚子女的。亲情时常让人觉得感动，久久让人迷恋，可偶尔又会让人陷入痛苦之中，小书知道在和父母相处这条路上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