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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户口

    已经被我哥和我弟这两个亲兄弟架在火上烤了,只好硬着头皮把这故事讲下去:

    陆游与唐琬的爱情,自古以来就为人津津乐道。

    陆游早年娶唐婉为妻,伉丽相得、情谊甚笃。陆游唐琬婚后,唐婉却不为陆游之母所容。唐琬婚后不孕,陆母以无后为由,进而逼迫陆游休妻让陆游休了唐琬。

    陆游不忍做得太绝情了,背着母亲另置房舍安排唐婉居住。后来还是被自己的母亲发现,最终强令陆游休了唐琬。

    于是,时年二十多点岁的陆游,第一次品尝到人伦之大变的苦涩。

    后来陆游另娶王氏为妻,而唐琬也改嫁赵士程。

    十多年后,陆游和唐琬各有都有了家庭,两人偶然在绍兴的禹迹寺南面的沈氏园相遇。唐琬跟自己现任丈夫说明缘由后,遣人送酒肴赠陆,以示心意。

    想起当初两人的琴瑟和鸣,夫唱妇随,陆游悲从中来,怅然良久,题《钗头凤》词于园壁间,荡气回肠,这就是陆游《钗头凤》的来历。

    真的是“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他后悔啊!

    而这次的遇见,对唐琬来说,也是一次非常大的震动,她看了陆游的题词后,亦赋了一首《钗头凤》,跟陆游的词相应和。

    “世情薄,人情恶”,“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往事已矣,空留余情如梦!

    沈园的这次邂逅相聚之后,早已身染重病的唐琬,不久就伤心地离开了人世。

    陆游悲恸不已,此后为怀念前妻,又曾多次再游沈园。

    “这个陆游就是太听他妈妈的话了,我不是这种人,你们别笑,如果爸妈实在是要逼我跟我的女人分开,为了张晓溦,我可以不要这个家庭。”

    我在最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哥哥和弟弟都对我举起了大拇指,以示赞许。

    “二哥,你真棒!我赵欣薇对此表示欣慰。”

    妹妹也学着他们哥俩,对我举着拇指。旁边的张晓溦顾不得兄妹们的注视,一把就紧紧地拉住我的手,感动地表着态:

    “欣亮,今天我就当着哥哥弟弟妹妹三个人跟你说,你不负我,我张晓溦就决不负你。”

    阳光已经照进了我家的小院里,我们五个人都一起动着手,齐心合力把房前屋后,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临近十一点钟,父亲挎着菜篮回来了,不客气的直接就跟晓溦嘱咐着:

    “做一份回锅肉,解解馋,拼一点瘦肉炒个宫爆肉丁,你哥好喝酒。”

    父亲显然真的是认可了这个昨天才到我家的女子,他又看了我一眼:

    “欣亮啊,今天下午你还是要去学校。不管咋样,在找到工作之前,就在学校里头待着。”

    “好,爸,我晓得。”

    午饭后,告别了家人,我就骑着自行车带着张晓溦回了学校。她爸一般都是第二天有课的时候才会当天赶到,张晓龙也不会提前来学校,我就直接去了她在学校的家。

    晚饭后,帮着她洗了头,又拿着吹风帮她吹干湿发。她说别去教室上自习了,就在她家里看看书,帮她解点难题。

    我们好像一对小夫妻一样,就关在那套以前僧侣们住着的房子里。每做完一道她的难题,她就会兴奋的让我抱着她亲吻片刻。

    我谨记着父母的告诫,不敢跟她做过多的亲热。除此之外,不敢越雷池半步。

    过早的有了性关系的话,会导致她的心理变化,情欲的突破只能给她的身心带来更大的压力。我不想她在以后我们还没真正成家的日子里,忍受这份难以煎熬的相思之苦,只能压抑着自己年轻躯体的冲动,点到为止。

    这样的教训就不多说了,贵在自觉。

    晚自习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后,她抬头问我:

    “欣亮,你不回宿舍了吗?”

    “那行,我就回了。”

    我顺着她搭的梯子就往下爬着,手速飞快地把自己的书本收拾进书包里。

    她恋恋不舍地拉着我的胳膊摇着,撅起小嘴道:

    “你真要回宿舍啊,我一个人在家里好怕啊。”

    “那我就不走了,今晚陪你一起睡吧。”

    我把她揽进怀里,吻着她馨香的秀发,轻轻在她耳边说着。

    “你想得美,哪个要跟你睡啊?你睡里面晓龙和我爸的大床。”

    “那我还是回宿舍吧,万一晚上我梦游跑过来跟你睡呢?”

    “讨厌,不许你耍流氓。赵欣亮,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谦谦君子,咋会有这种想法啊?”

    她严肃的正色道,真还吓了我一跳。我还是嬉笑着继续逗她:

    “晓溦,我爸都承认你了,我们还不是早迟要在一起睡的吗?”

    “可你妈还那样,我爸妈还不晓得我们的事,你休想。”

    她说的都是很实际的情况,我只好继续安慰她:

    “我家里我爸做主,我妈也只不过是要显示一下她是当妈的而已。”

    “我都不晓得咋个跟我爸妈说我们的事,你不晓得,我爸最在乎我了,比惯晓龙还惯使我的。”

    她的眼神突然间就黯淡下来,是啊,我们都太小了,还不至于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何况我现在分文不名,在她父母面前,根本就谈不上有娶她的半点资本。

    相拥在一起,我们又谈了半个小时,谈各自的家庭和对今后的设想。最后,我还是留了下来,睡在了她的小床上,而她睡了里屋的大床。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正站在床头轻轻的吻着我:

    “昨晚我睡得特别香,真想你以后每天都这样陪着我。”

    说完,她就穿着运动装出去晨跑了。

    由于怕别人知道我在这儿住了一晚上,早饭是她打回来在屋里来吃的,让她先去了教室。我听见周围没了动静,才推着自己的车回了宿舍,收拾了一阵,踏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

    打定了主意不再参加高考,坐在教室里也无心听课,总要忍不住回头去看看她。

    每天早上晨跑的时候,我都会穿着运动衫陪她到外面越野跑三公里,然后我们都回到教室里来一起吃饭。

    晚上自习课之后,我也陪着她走回她家,在小花园里跟她悄悄的拥吻道别。

    星期四刚吃完中午,八大金刚的老三来水槽边找到我:

    “亮哥,东哥来了,在我们那边。”

    张晓溦居然也在那里,正陪着黄卫东说话。

    见我到来,东哥也就开门见山的告诉我:

    “县城里在招工,报名时间就这个星期五六了。你今天最好回去一趟,拿上户口簿和高中毕业证,直接到劳动局的办事处报名。”

    “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晓溦关注地问道,老六起着哄喊着:

    “一起回吧,亮哥可以夫妻双双把家还了。”

    张晓溦拿着手里的调羹就向他打去,大家都一阵哄笑。黄卫东没笑,继续催促着:

    “你就抓紧时间吧,张晓溦就别去了,亮子报完名就赶紧回校来,免得她担心。”

    “那我走了,东哥。你们几个再陪陪东哥,我最迟明天下午就回来上课。”

    晓溦没听东哥的话,把自己的饭盒就放在我的宿舍里,由着性子,在校园里就跳上我自行车的后座。一直到了要翻越铁道的坡下,她才依依不舍的下了车,眼泪汪汪地望着我。

    我索性停好车,就在路边搂着她的腰,突发奇想的说:

    “要不你也回去拿户口簿,和我一起去参加招工。”

    她的神色更加黯然,眼泪夺眶而出:

    “亮子,我说出来,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说吧,你不会有别的事吓我吧。”

    我对她以前的了解都是她自己告诉我的,不可能她会故意隐瞒我什么的。伸手抹着她脸颊上的泪,她眼神里含着怯意,不敢正视我,望着路边晃动的白杨树:

    “我没资格参加招工,我户口是农村的。”

    “你家不是住在朱紫街吗?咋会是农村户口呢?”

    她说出来了,我也不信,这个理由就足以让我妈把她拒之门外。

    农村户口就意味着没有商品粮,意味着后代也都只能上农村户口。

    我虽然不像别的人那样看不起农民,我家很多亲戚,包括我的舅舅们现在都还是农民。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排斥农民,可我妈不行,就算在我奶奶和姑妈那里也通不过。

    为什么要她们通过呢?我喜欢的是张晓溦这个人,跟她的户口无关。

    想到这里,她的泪水依然顺着她红红的腮边哗哗地长流着,我忍不住低头亲吻了她的前额,把她拥进我的军大衣里,包裹在我的身体里,她的哭声却越来越大了,我只好松开了她,声音也提高了:

    “我不晓得你是农村户口,可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跟你是不是农民不相干的,晓溦,你明不明白?”

    “我晓得你对我是真的,欣亮,我就是有点自卑,我妈从小就告诉我,别跟街上的人走得太近。但我没想到我会真的喜欢你,一开始也没想到,你会是街上的人。赵欣亮,我真的爱你!”

    铁道前的挡车杆缓缓放下,远处传来轰隆轰隆低沉的火车驶过来的声音。

    她躲在我的怀里高声地喊着,我只好再一次紧搂着她,任由她的哭声跟着着越来越近的火车轰鸣声一起,震撼着我的耳朵,也震动着我们两个年轻的心灵。

    “我也爱你,晓溦。”

    我俯着身子,轻轻地把她两边脸上的泪水吻干,又告诉她:

    “我从来都没嫌弃过你,更没嫌弃过我身边每一个农村户口的人。这不重要,晓溦,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两个人的生活,跟居民农民的问题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她总算停止了哭泣,从大衣里面搂住我,把脸贴着我的胸口,喃喃道:

    “我相信你,欣亮,你是不会不要我的,你是爱我的。”

    “对,我爱你,晓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