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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光锥之内

    “亮子,我妹说你看起来和我不像相差十岁,就像跟我们是同龄人一样,帅气而充满着活力。”

    洪雁躺在我的胸前细细地品味着这个周末我的表现,夸奖着自己的男人。我不失时机地跟她灌输了一下自己的审美观念,这种时候,动情的她是最容易吸收这样的话语:

    “腹有诗书气自华,一个人的长相是天生的,帅也好、美也罢,都是父母给的。可气质却是后天养成的,每个人的气质都是一种岁月的积淀。你走过的路,读过的书,经历的事,遇到的人。任何人模仿不来的,只有经历了足够的积淀,才能形成具有自己独特风格的气质。”

    “就是,和我周边的人相比,我就是欣赏你这种独特的潇洒和帅气,这种别人学不来的书卷气。我爱你,强子,你是我真正的男人。”

    洪雁赞同着,接着就把她表妹的电话给了我,说是以后业务上可以互通有无。特别是易安云,现在正在寻求进入大公司,前途不可限量。

    一个月很快就过了,每个周末我都和雁子一起在省城里恩爱缠绵,尽情地挥洒着自己积攒多时的热情,享受着热恋的欢乐。我们沉浸在二人世界里,抓紧着在相聚的时光,好像彼此都找到了的一生所爱。

    我们各自都把孩子留在老家,算来已经一个月了。想起来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眼下的这个周末,就是父亲的生日到了。

    洪雁依然是坐着班车到了西站,我开着面包车去接着她,跟她说明要去见我父母,就一起回了家乡的小镇上。

    表姐,表妹,大哥和姑妈他们也都已经回老家来给父亲祝寿。面对着热热闹闹的一大家人,我只能一一挨着介绍。

    “洪姐,别太拘束了,这儿都是我家最亲的亲人们。”

    欣薇拉着这个比她还要小几岁的嫂子,就进了客堂里坐下,嘘寒问暖,让她感受着来自这个家庭的温暖。

    整个上午,被一大家人整懵了的她,就只记住了我父母、儿子强子和我妹妹赵欣薇。

    吃饭的时候,她一直就坐在我和妹妹之间的位置上,也只跟欣薇一个人说话聊天。

    下午的时候,我陪着姑妈他们玩着川牌,洪雁就拉着妹妹,带着强子等几个孩子一起上街去逛着。

    到了晚上,姑妈他们吃完晚饭走了的时候,洪雁才从我的房间里拿出一包东西,拉着我走进客堂里,站立在父亲的旁边喊着:

    “爸爸,我不晓得今天是你的生日,下午才在街上去买的保暖衣,不晓得你喜欢不,不合身的话,明天就去换换。”

    记忆中不是这样的,保暖衣应该是我们一起在省城里买的,而且我是提前告诉过她今天是父亲的生日,难道哪里又出现了岔子?

    我想不明白,几兄妹之间,欣薇是最维护我的,不会做对我不利的事情。会不会是那天赶着去见张晓溦的时候就出了问题?

    好像洪雁从不知道我和晓溦的事情,对以后的记忆里,我也从来都不会对她提起过,这是我心里唯一对洪雁完全保守的秘密,甚至为了回避这个话题,我把自己存有张晓溦照片的影集,都放到了我爸妈的房间里去。

    一定就是那天急着去和张晓溦说了两句话,才造成了今天洪雁的尴尬。

    我还是得谨慎行事,事情的发展原本该是怎么样的,就让它怎么样发生,要不然,我就再也得不到那个再生的机会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洪雁突然问了一句:

    “赵欣亮,和我妹他们唱歌的那天晚上,你咋唱哭了呢?”

    我能说那是因为我想到了当年跟张晓溦一起谈论《冰山上的来客》,唱着那里面的几首歌,晓溦说着,她能在我闪着泪光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哭泣的漂亮女人,这样的事吗?

    “想到了那些再也见不到了人,为怀念战友的那份情而感动吧。”

    “切,我才不信哩,你骗别人可以,可骗不了我的,老实交代,是不是唱那些歌让你想到了某个女人?”

    “别瞎猜,就是一瞬间的感动而已,你嫑想得太多了。”

    “反正以后你注意一点,赵欣亮,我现在把啥子都给你了的。如果以后你要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我跟你就没个完。别欺负我哈,我打不过你,可你总有睡着的时候。以后惹了我,你就要睡觉都要睁着眼睛。”

    洪雁虽然是个早早就离异的女人,可我感觉得出她的专情。为了我们以后的幸福,我们几乎每隔半个月,就会一起去找她妹妹封雅小两口联络一下感情。

    易安云果然进了一个著名的房地产公司入职,虽然只是一个新人,可能给我带来一些内部消息。

    这样的变化已经足够了,凭着小易透露的些许信息,我和老板一起共同拿下了那个内部招标的项目。

    记忆的碎片里可不是这样的,易安云选择的是自己去创业,跟合伙人一起买了几个月的二手房,无疾而终。

    当然,这一单短平快的生意很快就结了账,我特别跟老板要了两千块钱,过去给了未来的妹夫,也让他坚定了今后跟我们合作的决心。还有一个最为关键的就是,我们和大公司建立上了合作关系,这才是以后公司及个人发展更为重要的事。

    紧接着的那个周末,洪雁干脆把女儿巧巧也接过来,先是在省城里玩了一整天,星期天一大早,又一起回到老家去,让巧巧见了爷爷奶奶和哥哥。

    强子格外喜欢这个小妹妹,趁着还没去学校的时候,带着巧巧满街的玩着。我爸说,这两个娃娃一定上一世就是兄妹,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刚一见面,就这么的亲热。

    那些记忆的碎片里,也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我应该是在春节放假前,才带着礼物去了洪雁的娘家,见了她的父母,再把巧巧带回我家的。

    一定是哪儿出了岔子,产生的扰动,让这个人生里该发生的事情出现了超前。

    从物理学的意义上讲,光锥之内皆为命运。我们没法穿越时光,也就回不到过去,即便是发生了,也不会是你真正经历过的那些事。

    可这样的事情确确实实就在我身上出现了,我真的记得在2012年12月21日这天,我们一家人都放弃了上班和上学,全部都待在父母的家里,吃着火锅,随时关注着电视新闻和网络上的消息,等待着那一刻毁灭性灾难的降临。

    事实上,全世界都安安静静地度过了那个本应该不是平凡的日子,以致过了晚间十二点,二十二日凌晨的时候,我们都听到了欢呼声和燃放鞭炮的声音。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刻得到了重生。

    可我真的无法解释这样的重生,更不敢告诉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我已经是在灾难里死过两次的人了,下一回能够避免吗?

    随后出现的一切更让人咂舌,小易的公司景总居然单独约了我和老板一起吃饭,说是帮他们过一笔账,当然,还拟了一个虚假的工程合同。

    老板对这样的事情很敏感,思虑再三,反复权衡,才谨慎地决定由我以项目部的名义来操作这一摆不上台面、见不得光的违规行为。并且告诉我,除了税金,他不会从中拿一分钱。以后要有什么事情的话,全部都是我私下的行为,与他无关,更与公司行为无关。

    他只负责明面上与对方的交往,但是为了跟大公司进一步合作和拿到以后的业务,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我们进行的那些交易做出毫不知情的样子。

    我把这事讲给洪雁听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吓傻了,半天都不敢说话。

    可当我把以后能够得到的利益告诉她的时候,她却毫不犹豫的鼓励我,做,一定得做,如果不这样做的话,这一生我们都没法翻身,在她的那些亲戚面前,我更是一辈子都没法抬起头来。

    在利益面前,在这个年轻女人的鼓励之下,终究还是让我走出了本不该走的那一步。在后面的几个月内,我通过自己公司项目部和其他朋友的渠道,帮着房地产公司走了将近五千万的现金账目。

    按照江湖规矩,明面上我得到了百分之一的辛苦费。景总还私下里再回了我百分之二的现金,作为交易的报酬。

    这笔飞来的横财,足以让我上二十年班,不吃不喝才能赚到。拿在手里也是胆战心惊的,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我都是惶惶不可终日,寝食难安。

    事情真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乱了套。

    记得我从来都没有像这样贪过财,父亲常常告诫我:君子谋财,取之有道。可我居然真的就违背了家训,也不再能做父亲教导的君子。

    不过,到手的钱财都的确是实实在在的,洪雁甚至让我马上就去见她的父母,说是只要岳父母同意,我们马上就能去办结婚证,甚至可以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这事情太突兀了,远远超出了我记忆的范畴,也超出了我生命中对自己的人格要求。

    贪念让人堕落,可我找不到自己堕落的根源,这样的世界一定是出了极大的bug,让我想不明白。

    真的不能让自己心里踏实下来,我想,这是一个错误的世界。即便是一贫如洗,我也不愿意这样忐忑不安的过所谓有钱人的日子。

    我决不是那种甘于为钱而堕落的人,一切都搞错了吧。

    最为科学的解释就是跨越到了平行世界,我的外号叫亮子,亦即“量子”。

    量子世界的不确定性,决定了一切皆有可能。

    起心动念即为一种可能,所有平行世界合在一起就是这种命运走向的所有可能,每个平行世界就是其中一种可能性的呈现。

    想起来太可怕了,如果说真的是进了平行世界里,那原本我所在的那个世界里,我是不是真的出车祸死了呢?父母和儿子看见我死亡时的那种惨状,该会有怎样的伤心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