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陆回 伊时花开
晨光熹微，雨后的枫溪城格外神清气爽，乔慕柔一早就命人在院子里收集露水为府上的病人们煎药。其中向暖的药颇费了一番工夫，煎好时已过晌午。乔慕柔慢吞吞地端着药碗在向暖屋外犹豫了好久，见有人经过方才推门进去。屋里，雪夜像是在向暖床前坐了一夜，而向暖精神已经恢复了许多，半个身体靠在床沿上。两人见到乔慕柔显然都开心极了。
“你的药！”乔慕柔走上去生硬得将药碗递给向暖。
“谢谢。”向暖接过来感觉汤药并不烫，索性拿开勺子打算直接喝。结果，刚到嘴边的药碗又被乔慕柔夺了去。
“这个……”，乔慕柔担心向暖喝下去真的出事，一时情急就抢了药碗。此刻她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显然没想好自己这一举动要怎么解释。她看了看向暖，又看了看雪夜，半晌道：“真的……要喝么？”
向暖看出她的担心，感念乔慕柔的善心，笑了笑道：“没关系的，慕柔。给我吧。”
乔慕柔还是有些不情愿得将药碗递过去，就在向暖要接过去的时候，她还是放心不下再次抽手拿回了药碗，道：“这样吧，我替你试药。如果我喝了都出事，你就更不要喝了。”说完没等雪夜阻止，她就仰起脖子给自己灌了一口。这一幕恰好被进来的薛华看到，他两步并做一步冲到乔慕柔身边。
“嗯……”乔慕柔喝完似乎还在回味，雪夜赶紧从她手里夺过药碗。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薛华在一旁问道，语气虽然温和，但脸色难看极了。
“哥。”乔慕柔捂住胸口，有些难受的样子。
“我在。”
乔慕柔看到薛华一脸认真的样子，实在装不下去，嘿嘿笑出了声，道：“哥！没想到汤药还可以这么好喝，应该说甘甜还是沁人心脾呢……”
薛华直起身铁青着脸，低声道：“你跟我出来。”
“看来没什么大问题，我试药很灵的哈哈！如果不对劲，我一下就能感觉到！没想到你有两下子嘛！”乔慕柔还在跟雪夜向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门外传来薛华一声低吼：“乔慕柔！”
“来啦来啦！”乔慕柔一边向门外走去，还不忘回头嘱咐道：“趁热喝啊，我熬了一上午呢！要是有不舒服，要马上告诉我啊！”说完就欢快地去追她的薛华哥哥了。
“薛药师看起来非常生气。”雪夜将药碗递给向暖说道。
“可惜，乔慕柔并没有发觉这件事。”向暖说完将汤药一饮而尽。
两人都直勾勾盯着门口，暗自期盼乔慕柔能早点醒悟。
“我认为啊，完全是思维定式禁锢了我们！咱们一直觉得相克的药就应该分开，从没想过放在一起也可能有奇效！”乔慕柔一路上说的上气不接下气，走一阵就得跑两步才能勉强跟上薛华，她前面的薛华始终一言不发大步流星走得飞快。他们最终拐进了薛华的书房，乔慕柔见了凳子两眼放光赶忙坐下喘口气。
“我觉得应该以此类推，把所有本不能放一起的药都凑一块试试。还有带毒性的药，也得重新研究研究！”乔慕柔坐下就开始叭叭得说个不停。倒是薛华，始终黑着一张脸，进屋就动手摆弄案上的草药，还有些药水兑来兑去的。乔慕柔一开始还能看懂，但是薛华动作太快，她逐渐跟不上配药的思路也就索性不去理会了。
“等老爷子回来，得让他也看看雪夜的药方。哎呀糟糕，你记住她那个奇特的药方了没啊？？我煎药的时候大体记了一下，但是现在有几味还是想不大清楚了。”薛华房间很大，四处都堆满了书，案上除了书还凌乱得堆放着笔墨纸砚、药草、茶碗还有些瓶瓶罐罐……一派单身汉景象。乔慕柔叹了一口气，从凳子上站起来正打算好歹收拾一下，薛华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水，冷冷说道：“喝了。”
“哦。”乔慕柔发觉薛华哥哥似乎气场不对，乖乖接过来听话得全喝了。
薛华转身又给她拿了个盆放在面前就回去忙了，乔慕柔看得云里雾里完全摸不着头脑。不多时，她觉得肚子一阵翻江倒海，开始抱着盆狂吐起来。大概把早饭、早午饭、午饭统统吐了个干净，她终于从盆里抬起头，结果看到薛华又端着一杯水在等她了。
“这次又是什么？？”
“解毒的。”
“都吐这么干净了，还解什么毒？”
“不行。”
乔慕柔龇牙咧嘴得勉强喝下第二杯，便捂着肚子蹭上了薛华的床，躺下觉得舒服多了。
“你该不会经常在我看不见的时候这样替病人试药吧？”薛华一边整理那一盆狼藉一边说道。
“没有！”乔慕柔可是被治得长记性了，立马声音洪亮得回应，一点不心虚。
“可我怎么听说……”
“啊，我保证就那几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其实我什么也没听说。”
“……”乔慕柔被诓得哑口无言，干脆躺在床上赖皮装死不搭腔。
“是药三分毒，以后不要这样了。”
“没事！小时候中过厉害得多的毒呢！”乔慕柔一脸骄傲得说道。
“你配错药那次？”
“就是你被蛇咬的那次！”乔慕柔十分有兴致得滔滔不绝道：“咱们三个上山采药，你为了保护我被毒蛇咬伤昏迷不醒，乔枫沉给你把毒血吸出来以后，他也不行了。结果就剩下我一个最小的！不过我一点没慌张，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快速把手头能用的药草捣碎大体配了个药。总不能上来就给你俩喝吧，我就尝了一口，结果喝完我也完蛋了。”
“听我娘说，薛公带人在山林里找到我们三个的时候，你衣衫不整、我哥满脸是血、我口吐白沫，三个孩子死人一样横在那里。老爷子还以为我们遭人暗算，当场下令封城搜山。”乔慕柔捂着笑疼的肚子，接着说道：“等薛公查清事情原委之后，脸色比发现我们的时候还难看，说我们一个比一个笨！”
“你这个治伤的比受伤的情况还严重，的确够笨的。”薛华叹了口气，道：“所以说，慕柔，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万幸我们都没事，不然你忍心看到爹娘心痛的样子么。老爷子发现我们的时候大概想死的心都有了，你还在这里嘻嘻哈哈。”
见乔慕柔半天没反应，薛华生气道：“你听到没有！”
“听到啦！薛大药师，全都听你的！”
“我先去送清竹兵团的人离开，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一会给你弄点好吃的。”
薛华前脚离开房间，乔慕柔一个轱辘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跑到门口。确认薛华是真的离开了，便一溜烟跑去向暖和雪夜那里，冷不丁从窗户冒出头小声道：“雪夜！我们去音坊吧！”
雪夜对于她出现的地方和时机过于惊讶，转头看了看向暖。
向暖笑着说：“我没事的，去吧。”
“我哥在正门，咱们得走别的门出去！”说着乔慕柔拉起雪夜离开了。
出来薛府，乔慕柔跟头饿狼一样吃了好多东西。虽然她看起来很饿，不过吃起东西来还是非常斯文的。
“音坊是什么地方？”雪夜问道。她们并排走在枫溪城的街道上，路人时不时会向乔慕柔礼貌得打招呼，雪夜便跟着她一起欠身回应。人们都以为是哪家名门望族的大小姐来访枫溪。
“就是可以公开吟唱的地方啊。帝国境内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城允许设立音坊公开吟唱，比如帝都、端素，还有枫溪。”
“吟唱还要被允许？”
“在其他地方吟唱是违反帝国律法的，跟在帝都采摘海玫瑰一样都是极刑，依律诛灭五族。”
“这么严重！？”雪夜回想起长老最后嘱咐向暖不要轻易吟唱。难道长老一早知道？
“在音坊没关系，不论谁想怎么唱都可以。”她们说着来到一处院落，白墙灰瓦，长满青苔的石阶透着雨后泥土的清香。厅堂里人满为患，她俩弓着腰在角落勉强找到空位坐下，台上一个柔弱书生正对着一朵坚挺花苞吟唱。
“为什么要在台上放一朵花？”雪夜不解得问道。
“这是惯例。每个音坊都要准备一朵新鲜的花，看它会不会被吟唱声感动而一瞬间绽放。”
“之前有人把花唱开过么？”
“当然。小孩子居多，不过等他们长大一点懂事之后就全都不行了。成年人的吟唱倒是个个好听得很，但是能感动花朵的都是凤毛麟角。”
一曲唱罢，换了个身形彪悍的大汉。别看他外表粗犷，吟唱起来竟是铁血柔情。雪夜觉得有趣极了，津津有味地听着。
“说到最好的吟唱，还是要去揽月地下城。那里曾经出过一位吟唱功夫了得的歌女，被世人赞誉为‘帝都妖精’。整个帝国上下的人都会争先恐后涌去花街，只为领略沐浴在吟唱声中的花开瞬间。可惜后来她嫁给了当时的花将军，也就不再唱了。”
“那是独独唱给这位将军听了。”雪夜笑了，觉得慕柔讲了个幸福的故事。
“嘘，小点声！”乔慕柔神秘得趴在雪夜耳边小声道：“那位将军现在是罪人，不能提的。”
“怎么？”
“我也不清楚具体的，这些都是薛华哥哥偷偷跟我说的，毕竟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帝国第一兵团长迎娶花街歌女，想想就是轰动一时的大事件。听说成婚当天花将军高调接亲，那位‘帝都妖精’一曲吟唱感动得揽月满城花开。只不过当时有多么盛大，后来就有多么凄惨，曾经门庭若市的怀安将军府如今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乔慕柔摆摆手道：“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我也没去过帝都。”
“你没去过帝都？”乔慕柔说了一堆，雪夜好像对这个更惊讶。
“薛公不允。别说我了，连薛华哥哥都没去过。”
彪形大汉之后是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他咳了几声用嘶哑的嗓子勉强唱了一段便下台去了。
“那边是做什么的？”雪夜注意到所有吟唱过的人都会先去唱台旁一个布帘遮挡的格子间然后再离开。
“领赏钱啊。根据吟唱的精彩程度，音坊多少都会付一些。”
“来的路上，你说谁都可以唱？”
“嗯……”乔慕柔话音未落，雪夜已经起身上了台。
好姑娘！乔慕柔心里暗赞一声。第一次站在台上的雪夜挺拔而自信、毫不怯场，还没开始唱，乔慕柔觉得她已然开始发光。
雪夜选了在地海时候长老教给她们的第一首吟唱。开头悠扬而神秘，曲调充满异域感。雪夜闭上眼，仿佛回到那片开满纯白花朵的青翠山坡。她看到远处奔流直下的银瀑，还有断桥上飘逸朦胧的水雾。头顶是高远青空，身后是千年神木。她看到神木林在季节更替中变幻模样，还有向暖和精灵一起穿梭在林间的身影。她看到那片酷似故乡的雪地，还有飞舞咆哮的凛冽寒风。她的吟唱稚嫩却充满蛊惑，如同后劲十足的迷药，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忘乎所以。
乔慕柔从未听过这样的吟唱，雪夜并没有停下，可是乔慕柔却渐渐听不见声音了。她呆呆得坐在原地，跟着那丝丝缕缕的吟唱声，想起很多以前的事。乔枫沉带着她上房揭瓦下地捉虫，薛华总是没日没夜在房间里念书配药，时而为她和枫沉闯的祸打个掩护。她刚开始学配药时候煮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逼着乔枫沉喝下去的样子，还有枫沉不顾薛老爷子极力反对，一意孤行入伍帝国兵团时候离家的画面。她的眼睛木然得看着台上雪夜身旁的花苞徒然张开了花瓣，然后在吟唱结束雪夜张开眼睛的瞬间，那花苞“啪”得一声全然绽放开来。
乔慕柔终于回过神看了看四周，所有人仿佛都陷入了深沉的回忆。台下鸦雀无声，只听见堂前荷塘里的锦鲤翻身跃出水面又重回水里发出的“扑通”声。
“向暖，有没有看到慕柔？”薛华手里端着一碗热粥推门问道。
“你找不到她？”向暖沉静道，并没有马上讲实话。
“让她在房里休息的，一转眼就不见了。”薛华耷拉着脑袋有些挫败得在向暖身边坐下。
“她来找雪夜，两人一起去音坊了。”向暖这才道出实情，希望薛华能放心一点。
“好吧，只要她别饿着自己就好。”薛华身体往后一靠，有些索然无味。
“这是给慕柔准备的？”向暖看到那碗热腾腾的粥已经有些凉了。
“啊，要尝尝么？”
“可以么？”
“你不嫌弃的话。”
“怎么会。”向暖说完便吃起来，不消一刻大半碗就下去了。她吃完抹抹嘴，开心道：“真羡慕啊，有一个薛药师这样的哥哥。”
看到被吃了个精光的空碗，薛华突然没有那么失落了。他意识到向暖或许是体贴的洞察了他空落落的内心。
“你看起来恢复得不错”，薛华道：“多亏了雪夜的悉心照料。”
向暖浅笑：“是啊，有她在，我好像也没有那么羡慕乔慕柔了。”
他们两人各自惦念着心里的人，都没有再说话。偌大的薛府此刻好似全然安静下来，窗外枝头上不知名的灵巧飞鸟一边鸣叫一边上下摆动尾巴，不一会儿便飞走不见了踪影。
音坊这边大部分人从吟唱声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台上已空无一人。乔慕柔连忙起身，果然在格子间里找到了雪夜。
只是结算的伙计迟迟拿不定主意，转身问道：“老板，这给多少合适？”
“你有多少？”那个年轻伙计身后走来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趿拉着拖鞋，穿的松松垮垮，极其慵懒的样子。
“大约……”
“全都给她。”
小伙计一愣，要知道这可是他们差不多三个月的进项。不过听老板轻描淡写、不痛不痒的口气，小伙计便一股脑将手里的家当全拿出来。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雪夜一番本来要开口说点什么，见到紧接着进来的乔慕柔，脸上明显多了几分忌惮，道：“我说怎么突然出现这样的惊世吟唱，原来是乔府大小姐的贵客么？”
“怎么样，是不是吓一跳！”乔慕柔和音坊主人很熟的样子。
“是啊，着实让人大开眼界，如今这种涉人魂魄的吟唱已经很少见了。”音坊主人转而注视着雪夜，收起原来的慵懒气，十分礼貌得问道：“不知姑娘尊姓大名，是哪家府上的大小姐？”
“她姓苏！”还没等雪夜想好怎么说，乔慕柔已经利落地替她回答。
“哦？”音坊主人意味深长得眯起眼，试探着继续问道：“是枫溪城的苏家？”
“是端素城的苏家。”乔慕柔又答。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音坊主人作罢，从拢袖中掏出一个精巧木盒，连同小伙计装在包袱里的家当一同交给雪夜，道：“若是苏小姐今天玩得尽兴，我这音坊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希望有幸还能听到苏小姐一曲吟唱。”
雪夜打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颗小小的晶莹剔透的钻石，隐约有浅薄蓝色光晕。她没见过这样的钻石，但直觉告诉她这枚小钻大概比那一大包碎银子还要值钱。雪夜关上木盒，退还给音坊主人，道：“这个是不是很贵重，我受不起。”
音坊主人有深深的眼窝和浮肿的眼袋，听到雪夜的话，他形容枯槁的脸上不动声色的闪过一丝坏笑，道：“和苏小姐的吟唱相比，这都不算什么。”说完他便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雪夜想退还钻石的，可是小伙计坚持让雪夜拿着。实在拗不过人家，再加上乔慕柔也没有反对，雪夜就带着走了。
“这东西很贵重吧？”出了音坊，雪夜问道。
“贵重？这东西简直价、值、连、城！”乔慕柔扶额道：“为了请你去音坊，老家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他给你的可是蓝钻！这种钻石值多少钱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它可以入药，长期放在身边还可以缓解病痛，总之有很多奇效。我估计他是把自己贴身用的蓝钻送给你了。”
“钻石可以入药？还可以缓解病痛？”雪夜回想起音坊主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落拓样子，道：“不灵吧，他看起来气色好差。”
“你上台之前就知道自己的吟唱能感动那朵花，对不对？”乔慕柔终于开口问了最想问的。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才刚问完，雪夜就抱着那一包袱银子跑了。乔慕柔双手掐腰正要发火，却认出是那个之前在台上吟唱过的衣衫褴褛的老人家正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得走在前面。雪夜上去从包袱里掏出一大把碎银子给了他，然后又转身跑回来。
“你刚刚说什么？”雪夜问道。
“啊……”乔慕柔一时语塞。
“在音坊里为什么撒谎说我姓苏？”雪夜又问。
“那你为什么撒谎说自己叫‘小十三’？”这次乔慕柔可不示弱。
“我没有说谎。”
“那你姓什么叫什么？是花绪人么？向暖手上的风伤从何而来？这些你都说得清楚么？”乔慕柔轻哼了一声，就知道雪夜答不出，继续道：“苏家人的吟唱了得，整个帝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为了让你出众的吟唱显得自然些，我下意识就那么说了。”
“能有多么了得？”雪夜有些不屑，毕竟是见识过地海吟唱的，她觉得不会有更了得的。
“他们轻易不吟唱，只有举行海玫瑰盛典的时候才会公开吟唱。虽然帝国境内有很多苏家，唯有西北三城的苏家是本家。地位之高，连帝君都要礼让三分，先帝妃就出自苏氏本家。”
“西北三城是哪里？”
乔慕柔有点不耐烦，觉得就算不是花绪人也该有点起码的常识，耐着性子道：“西北三城就是端素城，有时候也叫西北端素三城，都是一个地方，就是花绪帝国大西北那片苏家人居住的人间仙境！”
乔慕柔突然觉得和雪夜说话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她的知识储备好似天外来客，明明能吟唱能配药，却又好像完全不了解这个世界。
终于，她俩回到了向暖房前，推门见薛华也在，两人同时兴高采烈得喊道。
“薛药师！”
“薛华哥哥！”
薛华起身望着乔慕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偷跑出去的，有些心虚得放慢了脚步。
“看来是没事。”薛华温柔的笑了。
他眼里只有乔慕柔，没注意到雪夜抱着一大堆东西“哐当”一声摊在桌子上。等他看清楚那全是白花花银两的时候，他吃惊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这还叫多，她还有一颗蓝钻呢！”乔慕柔道。
“哦，对！”雪夜立马掏出那只木盒一起放在桌上。
“你……”薛华打开木盒看到真是蓝钻，脸色大变，惊吓道，“乔慕柔带着你去打劫啦？”
“打什么劫，是小十三吟唱得来的。她竟然唱开了那朵花，可不得了！”向暖听到乔慕柔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些！全部给你！”雪夜坚定道，又有些不好意思得说，“我和向暖在府上这些日子，给薛药师添了好多麻烦，作为答谢……”
“那给我添的麻烦呢？”乔慕柔在一边嬉笑道，“给他还不如给我呢，他只懂配药不懂花钱。”
薛华将乔慕柔拨到一边，将桌上的银子重新包好，道：“这个你自己收好，不要随便摊在桌子上。府上医治病人原也不需要什么回报，只盼着向暖早日痊愈才好。”
雪夜见薛华不要，便看了眼向暖想问她的意思。向暖会意，浅笑道：“那便等痊愈再说。”
之后的时间里，雪夜有空就去薛府的学堂里通宵念书，向暖刚可以下床走路便帮着打理一些府上的事情。乔慕柔偶尔回一趟乔府，大部分时间都在薛府待着。一晃过去小两个月，雪夜和向暖终于辞别薛华与乔慕柔，离开薛府踏上去往雪皇帝国的路。
只是临走前，雪夜和向暖商定将那枚蓝钻悄悄留在了薛府向暖房里的桌上，恰好与门口树下那颗刻意被放置却已经被遗忘的砖石咫尺相对。
“你的药！”乔慕柔走上去生硬得将药碗递给向暖。
“谢谢。”向暖接过来感觉汤药并不烫，索性拿开勺子打算直接喝。结果，刚到嘴边的药碗又被乔慕柔夺了去。
“这个……”，乔慕柔担心向暖喝下去真的出事，一时情急就抢了药碗。此刻她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显然没想好自己这一举动要怎么解释。她看了看向暖，又看了看雪夜，半晌道：“真的……要喝么？”
向暖看出她的担心，感念乔慕柔的善心，笑了笑道：“没关系的，慕柔。给我吧。”
乔慕柔还是有些不情愿得将药碗递过去，就在向暖要接过去的时候，她还是放心不下再次抽手拿回了药碗，道：“这样吧，我替你试药。如果我喝了都出事，你就更不要喝了。”说完没等雪夜阻止，她就仰起脖子给自己灌了一口。这一幕恰好被进来的薛华看到，他两步并做一步冲到乔慕柔身边。
“嗯……”乔慕柔喝完似乎还在回味，雪夜赶紧从她手里夺过药碗。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薛华在一旁问道，语气虽然温和，但脸色难看极了。
“哥。”乔慕柔捂住胸口，有些难受的样子。
“我在。”
乔慕柔看到薛华一脸认真的样子，实在装不下去，嘿嘿笑出了声，道：“哥！没想到汤药还可以这么好喝，应该说甘甜还是沁人心脾呢……”
薛华直起身铁青着脸，低声道：“你跟我出来。”
“看来没什么大问题，我试药很灵的哈哈！如果不对劲，我一下就能感觉到！没想到你有两下子嘛！”乔慕柔还在跟雪夜向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门外传来薛华一声低吼：“乔慕柔！”
“来啦来啦！”乔慕柔一边向门外走去，还不忘回头嘱咐道：“趁热喝啊，我熬了一上午呢！要是有不舒服，要马上告诉我啊！”说完就欢快地去追她的薛华哥哥了。
“薛药师看起来非常生气。”雪夜将药碗递给向暖说道。
“可惜，乔慕柔并没有发觉这件事。”向暖说完将汤药一饮而尽。
两人都直勾勾盯着门口，暗自期盼乔慕柔能早点醒悟。
“我认为啊，完全是思维定式禁锢了我们！咱们一直觉得相克的药就应该分开，从没想过放在一起也可能有奇效！”乔慕柔一路上说的上气不接下气，走一阵就得跑两步才能勉强跟上薛华，她前面的薛华始终一言不发大步流星走得飞快。他们最终拐进了薛华的书房，乔慕柔见了凳子两眼放光赶忙坐下喘口气。
“我觉得应该以此类推，把所有本不能放一起的药都凑一块试试。还有带毒性的药，也得重新研究研究！”乔慕柔坐下就开始叭叭得说个不停。倒是薛华，始终黑着一张脸，进屋就动手摆弄案上的草药，还有些药水兑来兑去的。乔慕柔一开始还能看懂，但是薛华动作太快，她逐渐跟不上配药的思路也就索性不去理会了。
“等老爷子回来，得让他也看看雪夜的药方。哎呀糟糕，你记住她那个奇特的药方了没啊？？我煎药的时候大体记了一下，但是现在有几味还是想不大清楚了。”薛华房间很大，四处都堆满了书，案上除了书还凌乱得堆放着笔墨纸砚、药草、茶碗还有些瓶瓶罐罐……一派单身汉景象。乔慕柔叹了一口气，从凳子上站起来正打算好歹收拾一下，薛华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水，冷冷说道：“喝了。”
“哦。”乔慕柔发觉薛华哥哥似乎气场不对，乖乖接过来听话得全喝了。
薛华转身又给她拿了个盆放在面前就回去忙了，乔慕柔看得云里雾里完全摸不着头脑。不多时，她觉得肚子一阵翻江倒海，开始抱着盆狂吐起来。大概把早饭、早午饭、午饭统统吐了个干净，她终于从盆里抬起头，结果看到薛华又端着一杯水在等她了。
“这次又是什么？？”
“解毒的。”
“都吐这么干净了，还解什么毒？”
“不行。”
乔慕柔龇牙咧嘴得勉强喝下第二杯，便捂着肚子蹭上了薛华的床，躺下觉得舒服多了。
“你该不会经常在我看不见的时候这样替病人试药吧？”薛华一边整理那一盆狼藉一边说道。
“没有！”乔慕柔可是被治得长记性了，立马声音洪亮得回应，一点不心虚。
“可我怎么听说……”
“啊，我保证就那几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其实我什么也没听说。”
“……”乔慕柔被诓得哑口无言，干脆躺在床上赖皮装死不搭腔。
“是药三分毒，以后不要这样了。”
“没事！小时候中过厉害得多的毒呢！”乔慕柔一脸骄傲得说道。
“你配错药那次？”
“就是你被蛇咬的那次！”乔慕柔十分有兴致得滔滔不绝道：“咱们三个上山采药，你为了保护我被毒蛇咬伤昏迷不醒，乔枫沉给你把毒血吸出来以后，他也不行了。结果就剩下我一个最小的！不过我一点没慌张，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快速把手头能用的药草捣碎大体配了个药。总不能上来就给你俩喝吧，我就尝了一口，结果喝完我也完蛋了。”
“听我娘说，薛公带人在山林里找到我们三个的时候，你衣衫不整、我哥满脸是血、我口吐白沫，三个孩子死人一样横在那里。老爷子还以为我们遭人暗算，当场下令封城搜山。”乔慕柔捂着笑疼的肚子，接着说道：“等薛公查清事情原委之后，脸色比发现我们的时候还难看，说我们一个比一个笨！”
“你这个治伤的比受伤的情况还严重，的确够笨的。”薛华叹了口气，道：“所以说，慕柔，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万幸我们都没事，不然你忍心看到爹娘心痛的样子么。老爷子发现我们的时候大概想死的心都有了，你还在这里嘻嘻哈哈。”
见乔慕柔半天没反应，薛华生气道：“你听到没有！”
“听到啦！薛大药师，全都听你的！”
“我先去送清竹兵团的人离开，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一会给你弄点好吃的。”
薛华前脚离开房间，乔慕柔一个轱辘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跑到门口。确认薛华是真的离开了，便一溜烟跑去向暖和雪夜那里，冷不丁从窗户冒出头小声道：“雪夜！我们去音坊吧！”
雪夜对于她出现的地方和时机过于惊讶，转头看了看向暖。
向暖笑着说：“我没事的，去吧。”
“我哥在正门，咱们得走别的门出去！”说着乔慕柔拉起雪夜离开了。
出来薛府，乔慕柔跟头饿狼一样吃了好多东西。虽然她看起来很饿，不过吃起东西来还是非常斯文的。
“音坊是什么地方？”雪夜问道。她们并排走在枫溪城的街道上，路人时不时会向乔慕柔礼貌得打招呼，雪夜便跟着她一起欠身回应。人们都以为是哪家名门望族的大小姐来访枫溪。
“就是可以公开吟唱的地方啊。帝国境内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城允许设立音坊公开吟唱，比如帝都、端素，还有枫溪。”
“吟唱还要被允许？”
“在其他地方吟唱是违反帝国律法的，跟在帝都采摘海玫瑰一样都是极刑，依律诛灭五族。”
“这么严重！？”雪夜回想起长老最后嘱咐向暖不要轻易吟唱。难道长老一早知道？
“在音坊没关系，不论谁想怎么唱都可以。”她们说着来到一处院落，白墙灰瓦，长满青苔的石阶透着雨后泥土的清香。厅堂里人满为患，她俩弓着腰在角落勉强找到空位坐下，台上一个柔弱书生正对着一朵坚挺花苞吟唱。
“为什么要在台上放一朵花？”雪夜不解得问道。
“这是惯例。每个音坊都要准备一朵新鲜的花，看它会不会被吟唱声感动而一瞬间绽放。”
“之前有人把花唱开过么？”
“当然。小孩子居多，不过等他们长大一点懂事之后就全都不行了。成年人的吟唱倒是个个好听得很，但是能感动花朵的都是凤毛麟角。”
一曲唱罢，换了个身形彪悍的大汉。别看他外表粗犷，吟唱起来竟是铁血柔情。雪夜觉得有趣极了，津津有味地听着。
“说到最好的吟唱，还是要去揽月地下城。那里曾经出过一位吟唱功夫了得的歌女，被世人赞誉为‘帝都妖精’。整个帝国上下的人都会争先恐后涌去花街，只为领略沐浴在吟唱声中的花开瞬间。可惜后来她嫁给了当时的花将军，也就不再唱了。”
“那是独独唱给这位将军听了。”雪夜笑了，觉得慕柔讲了个幸福的故事。
“嘘，小点声！”乔慕柔神秘得趴在雪夜耳边小声道：“那位将军现在是罪人，不能提的。”
“怎么？”
“我也不清楚具体的，这些都是薛华哥哥偷偷跟我说的，毕竟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帝国第一兵团长迎娶花街歌女，想想就是轰动一时的大事件。听说成婚当天花将军高调接亲，那位‘帝都妖精’一曲吟唱感动得揽月满城花开。只不过当时有多么盛大，后来就有多么凄惨，曾经门庭若市的怀安将军府如今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乔慕柔摆摆手道：“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我也没去过帝都。”
“你没去过帝都？”乔慕柔说了一堆，雪夜好像对这个更惊讶。
“薛公不允。别说我了，连薛华哥哥都没去过。”
彪形大汉之后是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他咳了几声用嘶哑的嗓子勉强唱了一段便下台去了。
“那边是做什么的？”雪夜注意到所有吟唱过的人都会先去唱台旁一个布帘遮挡的格子间然后再离开。
“领赏钱啊。根据吟唱的精彩程度，音坊多少都会付一些。”
“来的路上，你说谁都可以唱？”
“嗯……”乔慕柔话音未落，雪夜已经起身上了台。
好姑娘！乔慕柔心里暗赞一声。第一次站在台上的雪夜挺拔而自信、毫不怯场，还没开始唱，乔慕柔觉得她已然开始发光。
雪夜选了在地海时候长老教给她们的第一首吟唱。开头悠扬而神秘，曲调充满异域感。雪夜闭上眼，仿佛回到那片开满纯白花朵的青翠山坡。她看到远处奔流直下的银瀑，还有断桥上飘逸朦胧的水雾。头顶是高远青空，身后是千年神木。她看到神木林在季节更替中变幻模样，还有向暖和精灵一起穿梭在林间的身影。她看到那片酷似故乡的雪地，还有飞舞咆哮的凛冽寒风。她的吟唱稚嫩却充满蛊惑，如同后劲十足的迷药，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忘乎所以。
乔慕柔从未听过这样的吟唱，雪夜并没有停下，可是乔慕柔却渐渐听不见声音了。她呆呆得坐在原地，跟着那丝丝缕缕的吟唱声，想起很多以前的事。乔枫沉带着她上房揭瓦下地捉虫，薛华总是没日没夜在房间里念书配药，时而为她和枫沉闯的祸打个掩护。她刚开始学配药时候煮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逼着乔枫沉喝下去的样子，还有枫沉不顾薛老爷子极力反对，一意孤行入伍帝国兵团时候离家的画面。她的眼睛木然得看着台上雪夜身旁的花苞徒然张开了花瓣，然后在吟唱结束雪夜张开眼睛的瞬间，那花苞“啪”得一声全然绽放开来。
乔慕柔终于回过神看了看四周，所有人仿佛都陷入了深沉的回忆。台下鸦雀无声，只听见堂前荷塘里的锦鲤翻身跃出水面又重回水里发出的“扑通”声。
“向暖，有没有看到慕柔？”薛华手里端着一碗热粥推门问道。
“你找不到她？”向暖沉静道，并没有马上讲实话。
“让她在房里休息的，一转眼就不见了。”薛华耷拉着脑袋有些挫败得在向暖身边坐下。
“她来找雪夜，两人一起去音坊了。”向暖这才道出实情，希望薛华能放心一点。
“好吧，只要她别饿着自己就好。”薛华身体往后一靠，有些索然无味。
“这是给慕柔准备的？”向暖看到那碗热腾腾的粥已经有些凉了。
“啊，要尝尝么？”
“可以么？”
“你不嫌弃的话。”
“怎么会。”向暖说完便吃起来，不消一刻大半碗就下去了。她吃完抹抹嘴，开心道：“真羡慕啊，有一个薛药师这样的哥哥。”
看到被吃了个精光的空碗，薛华突然没有那么失落了。他意识到向暖或许是体贴的洞察了他空落落的内心。
“你看起来恢复得不错”，薛华道：“多亏了雪夜的悉心照料。”
向暖浅笑：“是啊，有她在，我好像也没有那么羡慕乔慕柔了。”
他们两人各自惦念着心里的人，都没有再说话。偌大的薛府此刻好似全然安静下来，窗外枝头上不知名的灵巧飞鸟一边鸣叫一边上下摆动尾巴，不一会儿便飞走不见了踪影。
音坊这边大部分人从吟唱声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台上已空无一人。乔慕柔连忙起身，果然在格子间里找到了雪夜。
只是结算的伙计迟迟拿不定主意，转身问道：“老板，这给多少合适？”
“你有多少？”那个年轻伙计身后走来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趿拉着拖鞋，穿的松松垮垮，极其慵懒的样子。
“大约……”
“全都给她。”
小伙计一愣，要知道这可是他们差不多三个月的进项。不过听老板轻描淡写、不痛不痒的口气，小伙计便一股脑将手里的家当全拿出来。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雪夜一番本来要开口说点什么，见到紧接着进来的乔慕柔，脸上明显多了几分忌惮，道：“我说怎么突然出现这样的惊世吟唱，原来是乔府大小姐的贵客么？”
“怎么样，是不是吓一跳！”乔慕柔和音坊主人很熟的样子。
“是啊，着实让人大开眼界，如今这种涉人魂魄的吟唱已经很少见了。”音坊主人转而注视着雪夜，收起原来的慵懒气，十分礼貌得问道：“不知姑娘尊姓大名，是哪家府上的大小姐？”
“她姓苏！”还没等雪夜想好怎么说，乔慕柔已经利落地替她回答。
“哦？”音坊主人意味深长得眯起眼，试探着继续问道：“是枫溪城的苏家？”
“是端素城的苏家。”乔慕柔又答。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音坊主人作罢，从拢袖中掏出一个精巧木盒，连同小伙计装在包袱里的家当一同交给雪夜，道：“若是苏小姐今天玩得尽兴，我这音坊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希望有幸还能听到苏小姐一曲吟唱。”
雪夜打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颗小小的晶莹剔透的钻石，隐约有浅薄蓝色光晕。她没见过这样的钻石，但直觉告诉她这枚小钻大概比那一大包碎银子还要值钱。雪夜关上木盒，退还给音坊主人，道：“这个是不是很贵重，我受不起。”
音坊主人有深深的眼窝和浮肿的眼袋，听到雪夜的话，他形容枯槁的脸上不动声色的闪过一丝坏笑，道：“和苏小姐的吟唱相比，这都不算什么。”说完他便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雪夜想退还钻石的，可是小伙计坚持让雪夜拿着。实在拗不过人家，再加上乔慕柔也没有反对，雪夜就带着走了。
“这东西很贵重吧？”出了音坊，雪夜问道。
“贵重？这东西简直价、值、连、城！”乔慕柔扶额道：“为了请你去音坊，老家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他给你的可是蓝钻！这种钻石值多少钱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它可以入药，长期放在身边还可以缓解病痛，总之有很多奇效。我估计他是把自己贴身用的蓝钻送给你了。”
“钻石可以入药？还可以缓解病痛？”雪夜回想起音坊主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落拓样子，道：“不灵吧，他看起来气色好差。”
“你上台之前就知道自己的吟唱能感动那朵花，对不对？”乔慕柔终于开口问了最想问的。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才刚问完，雪夜就抱着那一包袱银子跑了。乔慕柔双手掐腰正要发火，却认出是那个之前在台上吟唱过的衣衫褴褛的老人家正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得走在前面。雪夜上去从包袱里掏出一大把碎银子给了他，然后又转身跑回来。
“你刚刚说什么？”雪夜问道。
“啊……”乔慕柔一时语塞。
“在音坊里为什么撒谎说我姓苏？”雪夜又问。
“那你为什么撒谎说自己叫‘小十三’？”这次乔慕柔可不示弱。
“我没有说谎。”
“那你姓什么叫什么？是花绪人么？向暖手上的风伤从何而来？这些你都说得清楚么？”乔慕柔轻哼了一声，就知道雪夜答不出，继续道：“苏家人的吟唱了得，整个帝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为了让你出众的吟唱显得自然些，我下意识就那么说了。”
“能有多么了得？”雪夜有些不屑，毕竟是见识过地海吟唱的，她觉得不会有更了得的。
“他们轻易不吟唱，只有举行海玫瑰盛典的时候才会公开吟唱。虽然帝国境内有很多苏家，唯有西北三城的苏家是本家。地位之高，连帝君都要礼让三分，先帝妃就出自苏氏本家。”
“西北三城是哪里？”
乔慕柔有点不耐烦，觉得就算不是花绪人也该有点起码的常识，耐着性子道：“西北三城就是端素城，有时候也叫西北端素三城，都是一个地方，就是花绪帝国大西北那片苏家人居住的人间仙境！”
乔慕柔突然觉得和雪夜说话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她的知识储备好似天外来客，明明能吟唱能配药，却又好像完全不了解这个世界。
终于，她俩回到了向暖房前，推门见薛华也在，两人同时兴高采烈得喊道。
“薛药师！”
“薛华哥哥！”
薛华起身望着乔慕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偷跑出去的，有些心虚得放慢了脚步。
“看来是没事。”薛华温柔的笑了。
他眼里只有乔慕柔，没注意到雪夜抱着一大堆东西“哐当”一声摊在桌子上。等他看清楚那全是白花花银两的时候，他吃惊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这还叫多，她还有一颗蓝钻呢！”乔慕柔道。
“哦，对！”雪夜立马掏出那只木盒一起放在桌上。
“你……”薛华打开木盒看到真是蓝钻，脸色大变，惊吓道，“乔慕柔带着你去打劫啦？”
“打什么劫，是小十三吟唱得来的。她竟然唱开了那朵花，可不得了！”向暖听到乔慕柔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些！全部给你！”雪夜坚定道，又有些不好意思得说，“我和向暖在府上这些日子，给薛药师添了好多麻烦，作为答谢……”
“那给我添的麻烦呢？”乔慕柔在一边嬉笑道，“给他还不如给我呢，他只懂配药不懂花钱。”
薛华将乔慕柔拨到一边，将桌上的银子重新包好，道：“这个你自己收好，不要随便摊在桌子上。府上医治病人原也不需要什么回报，只盼着向暖早日痊愈才好。”
雪夜见薛华不要，便看了眼向暖想问她的意思。向暖会意，浅笑道：“那便等痊愈再说。”
之后的时间里，雪夜有空就去薛府的学堂里通宵念书，向暖刚可以下床走路便帮着打理一些府上的事情。乔慕柔偶尔回一趟乔府，大部分时间都在薛府待着。一晃过去小两个月，雪夜和向暖终于辞别薛华与乔慕柔，离开薛府踏上去往雪皇帝国的路。
只是临走前，雪夜和向暖商定将那枚蓝钻悄悄留在了薛府向暖房里的桌上，恰好与门口树下那颗刻意被放置却已经被遗忘的砖石咫尺相对。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