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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白衣胜雪似谪仙 红装宛若故人颜(三)

    这日,靡靡风细,冷露湿桂,中秋悄至。落金遮蚁,酿蜜满房,清光多,清香逸,果真是轻黄体柔,花中一流。楚歌一早跑去敲林月姝的门,不想开门的是林月姝的爷爷。继那日偷瞧之后,楚歌不知他名讳,心下便偷偷称他林老头,却还是第一次再见这个老人,以往他来找林月姝,这老人或是不在,或是在房里深处不以面目示人,这般近距离瞧见,却是头一遭。

    楚歌细细打量面前老人,只见他满脸皱纹如枯树老皮,面容可怖,须发皆白,神色冷冷,身形干瘦,微微佝偻,眉目却是俊秀,年轻时或许是一个俏男子,现下却是有些吓人了,他乍看一愣,才道:“我来找月姝妹妹。”林老头面容无波,不加理会,转身回去了,倒也没有关门。

    林月姝听得楚歌声音,却是连忙奔了出来,道:“小楚哥哥,你来找我玩了。”随即又小脸神情落寞,道:“我今天要跟爷爷去葬秋崖,不能和你玩了。”楚歌听了,先是小脸郁闷,后又猛然两眼放光,道:“随戏班子去?”林月姝点了点头,楚歌又问:“那岂不是有很多人唱戏,很是热闹好玩?”林月姝再点了点头,道:“想来是的,我听爷爷说哪里要办什么雄会,才请的班子的人来,去的人很多。”楚歌小眼更亮,道:“是不是那个什么英雄会?林月姝道:“好像是的。”楚歌面上一喜道:“那我也去。”林月姝惊讶道:“啊?”楚歌道:“我就去瞧瞧,我只看过一次唱戏的,可好玩了,英雄会更是从来没见过,听说要英雄好汉才可以参加,你就让我跟你们去看看嘛。”

    林月姝略显为难,终是拗不过他软磨硬泡,道:“那我去问问爷爷。”甫一言罢跑了回去,过得几息又奔了回来,道:“爷爷说你可以去,但须得跟着我们,且要先告知你爹娘。”楚歌连连点头,生怕他们反悔,又道:“不用跟我爹娘说了,我就去一会儿就回来,一定不给你们惹麻烦。”林月姝听了惊道:“可是……”楚歌立时打断她:“不必了,小楚哥哥有分寸的,听我的,咱们快走吧。”他实是担心给爹娘知道不让他去,错过这一好玩盛事。林月姝自是犟不过他,只得答应了。

    两人随她爷爷收拾了东西,出得客栈门,只见一群人已经聚在门口,带着大包小包,还有几个箱子。林老头与其中一个中年人互相拱了拱手,随后带着楚歌与林月姝站在一旁,一言不发。过的片刻,又有几人赶来,一行人浩浩汤汤往西南去了。

    行得一会儿便入山道,又行半个时辰,层云重山遮日,山间昏暗,山道变得崎岖,有的地仅可一人通行。再走一阵,云开日现,群山清明,山路已尽,转了过来,是一块极大的坪地,三面环山,一面临崖。楚歌瞧着那处悬崖,见坪地上有人忙活搭着台子,布置桌椅,心道:“想必这就是他们说的葬秋崖了。”

    诚如他所想,戏班子到了此地停下,坪上有人迎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着劲装,外披黑红相间长褂的男子,看着有四五十岁模样,面部硬朗,双目威严,身材高大,自有一股凛然气势。其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皮肤略黑,却也是身形魁梧,应有二十多岁,穿黑色劲装,另一人则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长得颇是俊秀,一身白衣长袍,手拿纸扇,风度翩翩,像个书生秀才。

    戏班子里先前与林老头拱手的那个中年男子快步走出,躬身抱拳道:“林大侠,小人班子里的人都来了,但凭林大侠差遣。”楚歌躲在后面偷瞧,心想:“这就是那天他们说的林啸天啊,看着挺凶的,不如爹爹好看,不知道武功有多厉害。”

    楚歌胡思乱想之际,林啸天面容生笑,虚托起中年人,道:“郑老弟言重了,你我之间的交情何须这般,我既请你过来,还能不相信你的能力不成。”随即又指了指身边两人,先是魁梧汉子,后是少年,道:“小徒顾威,你见过的,这是犬子林逸,想来你还是第一次见。”被指两人皆是拱手称:“郑班主。”郑班主拱手回应。顾威叫了几个门下弟子过来帮众人抬东西,几人却是寒暄客套间朝远处去了。

    这次大会乃是神霄门主办,眼下时辰尚早,到此的多是神霄门弟子,赶着布置会场,搬弄桌椅,楚歌瞧了一会儿,倍感无聊,遂跑去戏班子里玩耍,望着戏班子的人朝外拿东西,大感新鲜,指着那些道具戏服,不住问东问西,戏班里有的人面色不耐,低声呵斥他几句。林月姝见状连忙过来把他拉开,让他和自己与爷爷待在一起,又一一详答楚歌好奇。

    林月姝与爷爷非戏班子人,只是应那郑班主邀约而来,故而她三人离班里众人虽近,却又隔着些距离,交谈甚少。林老头也不在意,独个把玩手中玩艺儿,倒是林月姝瞧着与众人颇是熟络,不时会过去帮忙。楚歌徒惹人厌,心生不悦,欲一走了之,又怕惹人笑话,更想观这大会,是而只得安分待着,与林月姝说笑玩闹,左瞧又看,静待大会开始。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此间一切准备就绪,赴会的人陆续赶来,百丈大的坪子人声鼎沸。楚歌正和林月姝研究林老头的玩意,倐得远远瞥见几人,觉甚是眼熟,略一回想,可不正是那天客栈遇见的肖鼎等人。遂拉了林月姝走去,到了近前,只见除了肖鼎三人外另有两人,彼此间有说有笑。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适才跟在林啸天身旁的顾威,林逸。

    楚歌走到肖鼎身后,拍他脊锥,大叫一声道:“大个子!”肖鼎腿伤未愈,还缠着夹板,一手杵着剑,回过头来,待看清楚,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小娃娃,你也来了,你爹娘呢?”言罢不住扭头张望。楚歌瞧他看来看去,咯咯直笑道:“大个子别看了,我自己来的,他们没来。”肖鼎面露一抹失望,道:“那真是可惜了。”

    楚歌小眼一眨,道:“大个子你真想见我爹娘?”肖鼎道:“那是自然。”楚歌语气拖长道:“你想见呐,也不是不行,不过嘛……”肖鼎喜上眉梢,语气略显激动道:“不过什么?”楚歌故作沉吟道:“这英雄会我没来过,你得带着我见识见识,我玩得高兴了,就带你去找他们。”说到后面话语明显激昂,暗藏激动。肖鼎本以为他要提出什么疑难事情,不想只是这么一个要求,又想起他在客栈所为,不禁哑然失笑,道:“这么件小事,你便是不带我见我也会答应的,不过这英雄会乃是商议正事的地方,你长见识可以,却没什么供你小孩子玩的了。”楚歌道:“这就行了,我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言罢举起小手,要与肖鼎击掌为誓,肖鼎笑了笑,伸出大掌相碰。

    顾威对两人见面这番不以为意,林殊却是心生不悦,楚歌乍叫肖鼎之时便暗道:“这人没大没小,好生无礼。”赵阳王平两人初时见是楚歌,皆微微惊诧,后见此情状,心中均是暗感好笑,顾念那日楚歌声援之情,脸上不自觉露出微笑,赵阳更是手捻燕须打趣道:“小娃娃,你拐带小女娃私奔,你爹娘怕是不知道吧,看来我们须得向你爹娘告你一状了。”

    楚歌张口欲出;“这媳妇我娘见过的。”话到嘴边怕林月姝羞恼,咽了回去改口道:“这是我认下的妹妹,随我来赴英雄会,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儿可不得欺负她。”他与莫仙儿相处惯了,对赵阳这话自然不以为意,林月姝却是面皮薄,羞得耳根悄热,脸上隐隐泛起红晕。肖鼎瞧见道:“赵老弟,你别吓到人家女娃娃,到时候这小娃非得笑话我们一群爷们欺负人家小女娃不可。”

    赵阳颔首谦然道:“是我图一时嘴快了。”随即又看着楚歌道:“小娃娃,你不是想长见识吗,来,我给你介绍此间大会的两个主人。”他先是指了指顾威,道:“这是林门主的首徒,顾威,武功在神霄门年轻一辈可当得上是第一人。”又指了指林逸道:“这是林门主的公子,林逸。”顾威含笑朝着楚歌点了点头,道:“第一人之称实不敢当,莫让小兄弟笑话。”林逸被指到时纵心藏不悦,面上仍是挂起微笑,挽起折扇拱了拱手,虽举止从容大气,却是透着疏远。

    此间众人唯他年少,略带盛气,又饱读诗书,拘泥于宋人礼法,故而瞧楚歌行径无甚好感,又听楚歌胡诌乱语,恶感更甚。肖鼎几人没有留意,楚歌却是瞧出林逸眸子间的不待见,心想:“你看不上我,我还不屑你呢。”看他把玩折扇,心中念头微动,故作稚声稚语道:“听大个子说林啸天林门主的武功很厉害,也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们两位肯定是见过喽,到底厉不厉害呀,不会是大个子吹牛吧。”此话一出,几人面色皆是一滞,楚歌这番当着主人家面似问非问,实不亚于质疑了。顾威看他是小孩子,只觉他少不更事,当不得真,不好计较,若是换了旁人,少不得要生出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