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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羅漢

    喜慶羅漢將書信遞給南宮靈,道:“南宮施主您自己看看吧。”

    南宮靈瞄了幾眼,雙腿立時如裝上彈簧般跳了起來,只見信封的內容大抵上和自己所述差不了多少,唯獨公子遒和南宮靈兩人的所作所為全被調換,好似南宮靈才是十惡不赦的罪人。

    南宮靈瞪大雙眼,喃喃說道:“不可能……不可能……難道是有人將書信調包?”

    他開口欲言,卻又有些謎底自己也說不清,彷彿墜入五里霧中。

    就在這時,獨孤霞突然開口道:“我可以證明南宮靈不是殺害獨孤霜的兇手。”

    喜慶羅漢望向獨孤霞,道:“請問施主尊姓大名?又怎麼如此肯定南宮施主不是二十年前的殺人兇手?”

    獨孤霞道:“因為我複姓獨孤單名霞,獨孤霜就是我父親。”

    眾羅漢大吃一驚,就連幾乎從不站起身的靜坐羅漢都站起身,道:“施主就是獨孤霜的兒子?”

    獨孤霞道:“沒錯。”

    喜慶羅漢道:“可是貧僧明明聽聞施主早已跟隨令嚴駕鶴西歸。”

    獨孤霞道:“你老人家耳朵不好,只怕是聽錯了。”

    喜慶羅漢道:“假如施主真的是獨孤霜的兒子,那施主身旁的南宮靈豈不正是你的殺父仇人?”

    獨孤霞道:“如果南宮靈是我的殺父仇人,我豈會讓他多活一分一秒,他又怎麼會帶著我來拜訪你們這群老和尚?”

    南宮靈道:“沒錯,假如我真的是二十年前殺害獨孤霜的兇手,我們兩人拚命都來不及,又怎麼會結伴同行?”

    獨孤霞道:“所以你們可以相信二十年前殺害我爹的兇手是公子遒而不是南宮靈,並放我們離開了吧?”

    十八羅漢對看幾眼,又開始議論紛紛,只聽過江羅漢道:“既然獨孤先生親自為南宮施主做擔保,我們應當相信他們才是。”

    笑獅羅漢道:“吾等十八羅漢僅負責護法執法,決策須交由掌門人空念大師。”

    喜慶羅漢道:“而且這獨孤施主自說自話,誰也不能證明他就是獨孤大俠的公子,來歷有待確認,還是先將他們留在嵩山少林才是。”

    探手羅漢道:“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當天熊幫主被殺害的過程是吾等親眼所見,此點不可忽略。”

    過江羅漢道:“貧僧當日追出時也只不過看了個大概,說不定細看便會發覺是有人易容喬裝成南宮施主,吾等還是別下定論的早。”

    笑獅羅漢道:“無論如何,當日的殺人兇手的確殺完就走,屍體也一直存放於『藥王院』,書信絕無被調包的可能。”

    獨孤霞只聽這一堆和尚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右手已按上劍柄,只盼立刻殺出這少林羅漢陣。

    南宮靈按上獨孤霞的手背,低聲道:“我們此番前來是有求於人,除非逼不得已否則不要拔劍,我相信在場諸位大師是明理之人,只要將誤會說清楚就能化敵為友。”

    獨孤霞道:“我們時間所剩無幾。”

    南宮靈道:“但我相信事情很快就會有轉機。”

    然而南宮靈猜錯了,他們沒有轉機只有危機,因為他們人在嵩山,而公子遒也在嵩山。

    “就是他。”

    突然間,在這十八人組成的少林羅漢陣外傳來一個人的聲音。

    南宮靈、獨孤霞、十八羅漢一齊轉頭望去,只見一位樣貌平平、有點駝背的四、五十歲和尚指著南宮靈,道:“就是他,殺害熊幫主的兇手就是他。”

    這和尚拿著一根掃帚,身上並未配戴任何僧棍或是禪杖,看似只不過是位普通的佛門子弟,從他的身材更可推論他似乎不常習武。

    喜慶羅漢道:“你是圓塵?”

    那和尚點頭道:“弟子圓塵拜見諸位大師。”

    喜慶羅漢道:“你說南宮施主就是殺害熊幫主的兇手?”

    圓塵點頭道:“當日熊幫主蒞臨本寺時,正是由小僧最先在前哨遇到,所以那個殺了熊幫主之人的面孔,小僧看得很清楚。”

    喜慶羅漢道:“那副面孔就是南宮施主?”

    圓塵道:“絕對錯不了。”

    他的眼神堅定,話語同樣堅定。

    南宮靈瞪著圓塵,圓塵也毫無懼色的瞪著南宮靈。

    這一剎那間,南宮靈已知道這個叫圓塵的和尚一定非泛泛之輩,而且顯然還是早就認識自己,但他卻偏偏對這個樣貌平平的和尚一點印象也沒有。

    此時,十八羅漢有半數已經無再懷疑,拳腳對著南宮靈蠢蠢欲動,這場硬仗一觸即發。

    南宮靈開口欲言,但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口,他百口莫辯,豆大的汗珠登時如雨點般落下額頭。。

    忽然間,一個人冷笑了起來。

    然後另外一個人也跟著冷笑了起來。

    第一個冷笑的人是獨孤霞,第二個冷笑的人卻是圓塵。

    獨孤霞望著圓塵,道:“你笑什麼?”

    圓塵道:“小僧看施主笑,情不自禁也想笑。”

    獨孤霞冷冰冰的說道:“我笑有理,你笑卻是無知。”

    圓塵眼睛一瞇,道:“只怕施主更是無知。”

    喜慶羅漢道:“獨孤施主有什麼理?”

    獨孤霞道:“這本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

    喜慶羅漢道:“還請獨孤施主有話直說。”

    獨孤霞冷笑幾聲,道:“倘若熊幫主真是由南宮靈所殺,他現在為何又要重返少林來見你們這群和尚,這豈不是羊入虎口,自尋死路?”

    南宮靈、十八羅漢一聽,表情隨即僵住。

    獨孤霞說的沒有錯,這本是一個極簡單的道理,只是正因它太過簡單,所以無人想到而已。

    圓塵望著獨孤霞,眼神彷彿已有殺氣,獨孤霞也望著他,殺氣自也不會比他少。

    圓塵沉吟道:“但小僧當日所見之人的確是南宮施主,而且連大俠的信封又擺在眼前,獨孤施主又該如何解釋?”

    獨孤霞道:“這個問題應該問你才是。”

    圓塵道:“為何要問小僧?”

    獨孤霞道:“因為當天的南宮靈是你假扮的,書信也是由你掉包的。”

    圓塵的表情沒有變化,唯一有變化的是他的嘴角。

    圓塵在冷笑,出家人不該擁有的冷笑。

    圓塵道:“施主若沒有證據就是血口噴人。”

    獨孤霞道:“如果我有呢?”

    圓塵道:“施主請拿出來。”

    十八羅漢的目光都已聚焦在獨孤霞身上,因為獨孤霞已將手伸進懷中,然而獨孤霞只是又將手伸了出來,道:“我雖然還沒有證據,但至少我確定了一件事。”

    圓塵道:“施主請說。”

    獨孤霞道:“你不是和尚,即便你的外表是和尚,但你的心永遠也不會是和尚。”

    圓塵道:“看來小僧的修為好像不太夠。”

    獨孤霞道:“有些人永遠也不夠。”

    圓塵冷笑一聲,不再理睬獨孤霞,轉頭對喜慶羅漢道:“大師接下來有何打算?”

    喜慶羅漢道:“貧僧覺得這件事錯綜複雜,應當去請教空念大師。”

    圓塵道:“其實弟子在來見各位大師之前,便已跟空念大師請教過,他老人家也有話要轉達給各位大師。”

    喜慶羅漢道:“空念大師有何見解?”

    圓塵道:“空念大師說這件事有待考證,所以吩咐吾等『圓』字輩的師兄弟在散了早課之後,便下山探查江湖近日的變故,還有殺害獨孤大俠和熊幫主的真兇究竟為何,而諸位護法大師就留守少林,看著這兩位施主,直到吾等探明緣由歸返。”

    少林弟子輩分極嚴,僧人不以年紀排序,而是以修行佛法的時日計算,屏除十八位護法羅漢,地位最高者便是“渡”字輩的五大神僧,但五大神僧已閉關多年,所以少林大小事多由下一輩的“空”字輩僧人掌管,最終排在末端的僧人皆為“圓”字輩,也是近二十年才皈依佛門的弟子。

    南宮靈望著圓塵的眼眸,心道:“這和尚雖看似不常習武,但說話的真氣卻頗為渾厚,而且非陰非陽,也不知是哪一門哪一派的內功心法。”又想:“他既已四五十歲,卻僅僅是『圓』字輩的僧人,還跟『渡』字輩的五大神僧差了兩代,顯然是闖蕩江湖後才半路出家……他究竟是誰?”

    他越想越不對勁,也越想越沒有頭緒。

    喜慶羅漢道:“這些話是空念大師要你轉述的?”

    圓塵道:“小僧記性不佳,只怕有些遺漏,但大致上是如此。”

    喜慶羅漢轉頭對其餘羅漢說道;“各位大師有沒有什麼意見?”

    十八羅漢聽完圓塵的說詞覺得甚是有理,紛紛點了點頭。

    圓塵行了一禮,轉身要走回大雄寶殿,南宮靈和獨孤霞兩人忽然同時衝向圓塵,口中也同時喝道:“先別急著走!”

    就在他們說話的同時,圓塵已拔地而起,翻了一個身,躲過他們兩人,如一陣風消失在樹林,而當獨孤霞與南宮靈還要追趕時,十八羅漢已將他們團團包圍。

    喜慶羅漢道:“敝派也不想為難兩位施主,但圓塵弟子的話,兩位施主想必是聽見了,所以兩位施主還是跟貧僧前往『知客院』稍作休息,等到查明事情緣由,吾等僧人再放兩位施主下山。”

    南宮靈道:“你們要查多久?”

    喜慶羅漢道:“三五天不定。”

    南宮靈心道:“難道這五天我要跟你們這些和尚吃素?開什麼玩笑?”

    獨孤霞早已沒有耐性,冷冷地說道:“我沒有時間待在這裡,你們不讓開,我的劍就會逼你們讓開。”

    喜慶羅漢道:“施主若有本事衝破吾等的少林羅漢陣,貧僧自然放施主離開。”

    獨孤霞望向南宮靈,悄聲道:“依現在的情勢,你有什麼主意?”

    南宮靈悄聲道:“雖然早知道要說動五大神僧出寺是件難事,但被困在少林寺卻是始料未及。你說的對,我們不能在此耽擱,所有的計畫才完成不到一半,但我們也別急著亮出兵刃,先試著分頭逃出去……”

    “去”字一出口,獨孤霞與南宮靈兩人已沖天飛起,衣袂獵獵飛舞,猶如大雁雙飛,各奔東西,十八羅漢也同時低鳴道:“不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