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个瘦小的女人

    有妈妈陪读的日子，逐渐从最初的不适应变成了幸福的体验。对于清羽和妈妈两人来说，这都是一个重新建立亲子关系的机会。

    从前清羽一直觉得妈妈心里最重要的人始终是爸爸，不管是恩爱还是争吵，她的世界似乎总是围绕着他打转。

    清羽一直觉得，因为自己是父母意外怀孕而来的，没有得到所有人的祝福，所以才会得不到妈妈的爱。猜想每当妈妈和爸爸吵架的时候，她一定会想起，当初若不是怀了清羽，她18岁的人生会大不一样，不会就此被限定为一个天天围着家人打转的已婚妇女。

    清羽听外婆说，妈妈当初怀孕结婚后就从剧团离开，稀里糊涂的结婚生子，那时候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照顾起清羽完全是无力招架，因此外婆开始经常到清羽家帮忙，再加上那时候舅妈与外婆关系不和，时间久了外婆干脆就常住清羽家了。

    后来，清羽长大一点，剧团的领导又邀请清羽妈妈回去，她是极其愿意的，但是才去了几天，在外工作的爸爸就赶了回来，软硬皆施，又让妈妈辞了工作回家。

    外婆说这件事时，是带着埋怨的语气，她说爸爸这种做法是自私的，他跟清羽妈妈说：“你已经结婚生子，就安心本分的在家，我养你一辈子。你不能再去剧团那种地方抛头露面，万一遇到些坏男人，给我带绿帽子我可要闹出人命的！”

    那个时候清羽妈妈还是年纪小，清羽爸爸又是她的初念，因此清羽妈妈什么都听他的，就这么彻底变成了一个家庭主妇，守着娃娃，忙着家务，盼着丈夫。

    这些年里，妈妈变得很孤僻又情绪化，清羽以前在家的时候，一度很渴望母爱，但她总是不冷不热的样子，从没像别人家的妈妈那样宝贝着女儿。

    后来有了弟弟，这种状况也没有多大改变，她也不重男轻女，弟弟调皮捣蛋，妈妈被气急了就会揍他一顿，惹的他哇哇乱叫，家里反倒是有些生气。

    现在，妈妈给清羽陪读，在朝夕相处中，她对清羽的爱越来越浓厚。周边几栋楼里的妈妈每逢孩子月考结束都会围在一起讨论孩子的成绩。清羽妈妈以前不太关注她的成绩，只管做做饭，但后来大家发现在这群孩子里，清羽的成绩最好，是一定能上重点大学的，那些妈妈们对清羽妈妈热情又客气，都爱跟她相处，这让她也更是多的关注起了清羽，逐渐变得跟其他妈妈一样整颗心都装着这个女儿。

    雨季里，有一段时间总是下大雨，学校离长江不远，地势又比较低。学校门前的马路经常被水淹没。清羽永远记得那天，校门口的水已经漫到大人的小腿肚子那么高，水又很浑浊，根本看不清路面。清羽在校门口隔着大铁门张望，不知道这样的天气妈妈来不来。不一会儿，在人群里看见了妈妈的身影，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饭盒，看见清羽笑着示意，谁知突然脚下一空，一只脚踩到了门口下水道的石板缝里。只见她身子一歪，单膝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身上的衣服顿时湿透了。但她却高举着手里的饭盒，没有掉进水里。

    清羽见这一幕着急坏了，大声喊着妈妈，她起身捡起地上的雨伞，赶紧往清羽这边走来。清羽问：“妈，摔伤了没有？”

    “没事，就是蹭破点皮”妈妈笑笑。

    “你衣服都湿了，哎呀”清羽见妈妈湿漉漉的样子，很是心疼。

    妈妈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还高兴的说“你看，我饭盒可好好的呢，你赶紧吃饭，吃完我就回去换衣服”

    清羽哪有心思吃饭，但又拗不过妈妈，于是三下两下扒拉了几口饭，囫囵吞枣的咽下去，催着妈妈赶紧回家。

    妈妈转身离去的时候，清羽并没有走，她看着那背影，妈妈本身个子就比清羽还小，被水浸湿的衣服搭在身上，更显得的瘦弱。

    清羽突然很心疼这个女人，她原本美好的人生因清羽的到来而改变，变成了一个没有了自我的妇人，而清羽还时常感叹命运不公，让她没有得到更多的宠爱。

    但其实，她也不过比清羽大十几岁而已，由有谁疼爱过她呢？

    那一刻，从前对妈妈的种种不满都已烟消云散，清羽开始理解心疼她。

    清羽暗自下定决心，一定不辜负妈妈，期望快一点变成大人，能赚钱养家，能换过身份，未来由她守护这个瘦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