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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真实与谎言

    盛驰走的当晚,言思隐在阳台坐了一夜。

    她隐约听到了吴旻的名字。

    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因为宋珩曾经详细的向她介绍过。

    盛驰找吴旻做什么?肯定不是做生意。

    她听到电话里说,吴旻在找女儿。

    还有什么……

    骨髓移植。

    骨髓移植?

    所以他是先从骨髓库开始筛选。

    言思隐不懂这其中的关联,但她想让吴旻找到她。

    宋珩之所以能确定她和宋忆是双胞胎,一定是因为他做了亲子鉴定。

    对比警方,宋珩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他们家曾经领养过宋忆。

    言思隐想赌一把,她想让吴旻找到她。

    第二天一早,言思隐匆匆出门,走向路边的献血车,抽了血后,她签了捐献骨髓的志愿者同意书。

    剩下的只有等。

    十天后,盛驰终于打来电话,他像以往一样,没完没了的撒娇:“老婆,晚上我想吃牛肉。”

    言思隐正跟着老师打拳,拳馆离家不远,挂完电话后,言思隐回家洗澡换了件衣服,骑着自行车去超市。

    她停好自行车,穿过广场往超市走。

    行人不算多,迎面走来一个男人,身材高大,风度翩翩,一张脸好看到让人无法忽视,言思隐在与他擦肩而过时莫名头皮一扯,错愕的扭头看去,原来是男人的手表勾住了她扬起的长发。

    他一手捂住手机,无声而礼貌的用口型说了一个对不起。

    言思隐同样用口型回了个没关系。

    男子微微一笑,快步走向侯在路边的迈巴赫,这辆加长的迈巴赫一定是改装过的,因为它看上去坚不可摧,像一架小坦克。

    车窗是开着的,临窗坐着一位美妇人,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狗。

    小狗对着窗外的她咧着嘴笑,言思隐忍不住多看了小狗一眼。

    那位美妇人立刻叫住了她。

    “这位小姐。”她推开车门走下车,裸色的高跟鞋踩在水泥路上,“我看这只小狗跟你很有缘。”

    言思隐:“……”

    “我和我先生打算出国了,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送给你。”

    言思隐还没有反应过来,美妇人已经将狗塞进了她的怀里。

    言思隐抱着狗,微微皱起了眉头:“就这样送给路人,会不会太不负责了?”

    “它的母亲已经年迈,生完它就离开了。”美妇人脸上露出点伤心的表情,言思隐真怕她下一秒会突然掏出一只手帕来擦眼泪,“它才四个月,正是认主的时候,而我和我先生实在不方便带它出国,我看你面善,所以才……”

    言思隐在次看向汽车,车窗已经全部关上了,玻璃清晰的反射出她脸上茫然的表情。

    她茫然而质疑的问:“不要钱?”

    刚才还面色哀戚的美妇人忽然笑了,“不要钱。因为你们真的很有缘。”

    说完,她冲着言思隐眨眨眼,转身将车门打开到刚刚好可以做进去的距离。

    言思隐微微探头,却看不到车里。

    汽车远去,留下言思隐一脸莫名其妙的抱着狗。

    小狗乖巧的依偎在她怀里,言思隐喜欢的不得了,忍不住凑过去亲了小狗的额头。

    晚上盛驰回来,看到满客厅疯跑的小狗吓了一跳,等言思隐讲完抱回这只小狗的经过时,他愈发感到好奇,忍不住蹲下身子逗弄着一团雪白的小玩意。

    小狗聪明,大约是猜出了盛驰是男主人,亲昵的舔着他的手指。

    言思隐在厨房里说:“我已经查过了,三针疫苗齐全,还有狗证,抱给我时刚洗了澡。”

    盛驰干脆坐到客厅地上抱着小狗玩儿,“还有狗证?原主人是谁啊?明天去派出所把狗子迁到我们名下吧。”

    “已经迁好了,原主人好像叫……叫吴旻。”

    盛驰只觉周遭所有声音在一瞬间消失了,他整个人有一秒的时间里处于完全真空状态,但他很快就恢复正常,“你说谁?”

    “一个叫吴旻的男人。”言思隐从厨房探出头,问:“怎么了?”

    “我以为没有名字呢。”

    言思隐抿唇笑了一下,她端出一杯新鲜的果汁递给盛驰:“本来打算去超市的,因为被这个小家伙耽误了。”

    盛驰放下小狗,神色如常,接过杯子喝了两口。

    很多年后,他都想不起来自己喝的是什么,或许是橙汁,或许是苹果汁,他那时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吴旻两个字上,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一点异常:“正好,我陪你一起逛超市。”

    言思隐亲了亲小狗:“乖乖等我们回来哦。”

    盛驰牵着言思隐的手,两人说笑着从家里走出来,开车去超市,超市里的人间烟火气息让盛驰慢慢恢复宁静,他深深凝视着言思隐认真挑选食材时的侧脸,莫名陷入一种恐惧。

    要尽快了,他想。

    买好东西,两人一起乘坐电梯到达超市的地下停车场。

    盛驰拎着两个袋子,言思隐抱着一束小雏菊,两人将东西放进后备箱,在合上后备箱门的同时,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停在了他们左边的车位,车身只停进一半,留下另一半狭小的空间。

    面包车上下来两个黑衣打手。

    他们一个转脖子,一个捏手指,关节的“咔咔”声响此起彼伏。

    盛驰脸色清冷,慢慢将言思隐挡在了自己身后。

    搏斗是瞬间发生的。

    言思隐还没反应过来,三个男人已经缠斗在了一起。他们身型一般高大,用最原始的方式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拳脚交加,声音沉闷又有力。

    盛驰用眼神示意言思隐上车,然而下一秒,他就被一个打手一拳掼在了副驾的车门上,发出“嘭——”的巨响。

    盛驰咳出一口血,脸色未变,拔枪利落的抵在了杀手的太阳穴上。

    与此同时,另一个杀手拖过言思隐箍进怀里,弹簧刀的刀片贴在她的动脉上,一丝鲜血从瓷白的皮肤滲了出来。

    “跪下。”他贴着言思隐的耳朵,对盛驰发出简短的指令。

    盛驰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疑,他手中的枪往后撤了一点。

    言思隐怀里的小狗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不安的挣扎着大叫了一声,杀手的匕首顿时捅向小狗,言思隐虽然用自己的胳膊挡了一下,但小狗还是被刀锋刺伤了一点。

    没人看清楚言思隐是如何动作的。

    她像是被激怒的武神,先是蛇一样从那铁环一般的禁锢里滑了出来,轻柔的将小狗放到地上,随后站起身,以不可思议的力道一把攥住杀手握着刀的那只胳膊。

    她一脚踩着汽车轮胎,借力从侧面猛的跃起,双腿以一个极端柔韧的角度干脆利落的缠上了杀手的脖子。

    她咬牙发力,一手托住杀手的下鄂强迫他抬起头,随后用另一只手肘撞向杀手的眼睛。

    速度快到难以置信。

    而杀手却清晰的看清了她抡起胳膊肘时的嘴形:

    一个“C”。

    言思隐对着杀手的双眼连击三下,剧痛之中,杀手居然一声不吭。

    言思隐双臂一扭,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将近乎失明的杀手带得摔倒在地。

    这一摔不仅是盛驰,连旁边卡宴里的吴旻都惊了。

    小狗汪汪叫着朝他所在的车辆跑去。

    吴旻作势要打开车门,前排的司机紧张的提醒了一声:“老板。”

    从后视镜里,他看到吴旻在对他微笑。

    司机从未见过吴旻的脸上露出过这种表情,他与那双黑沉沉的,带着笑意的眼睛对视一瞬,只觉自己要发起抖来。

    吴旻打开车门,将小狗抱进怀里。

    受伤的小狗流着血,亲昵的靠在吴旻的胳膊上。

    吴旻一手安抚着小狗,一手从怀里掏出枪。

    砰——

    砰——

    两个杀手闷声倒在地上,子弹穿过他们咽喉的正中心,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中枪的位置几乎一模一样,此刻,血水正涓涓的从他们的喉管里涌出来。

    地下停车场里,血腥气息混合着火药味。

    盛驰循声望去。

    是吴旻。

    吴旻手里的手枪一点一点的移向言思隐,在和言思隐对视时眼神冷漠。

    他给了盛驰足够多的时间,一秒,两秒,三秒,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

    吴旻看着言思隐的眼睛,他透过言思隐的眼睛,看向了顾晚秋。他的眼神变得柔和,眷恋,还有点疯,似乎在哀求,哀求顾晚秋等一等,又像在质问,质问所有死法中顾晚秋为什么选择最让他难以忍受的一种。

    没有任何犹豫的,盛驰举起手枪,扣下扳机。

    五枪连发。

    吴旻的身体从车里滑了出来。

    言思隐走向那辆后门敞开的卡宴,不顾盛驰的阻拦,伸手从吴旻怀里抱过那只惊得叫不出声的小狗。

    它身上沾满了血。

    全副武装的警察冲进来,警戒线围了一圈又一圈。

    地下停车场里。

    “他死了。”

    “谁?”

    “吴旻。”盛驰收回手机,这一次他不再隐瞒,“我回局里一趟,一会有同事送你回家,等签证一出来,我们就去法国。”

    言思隐耳膜嗡嗡作响。

    吴旻死了。

    她的眼前浮现一张脸,男人的腕表勾住了她的长发,转身对她说了句对不起。

    盛驰从言思隐手里接过刀,说:“你手机响了。”

    来电话的是乔玉,言思隐控制住自己的异样,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乔玉的声音:“老师。”

    言思隐一下就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对劲,低声问:“你怎么了?”

    “我只是想一个人出来喝杯咖啡。但是我现在……”乔玉发出抽搐似的呼吸声:“头好痛。”

    “你在哪?”

    “在咖啡馆。”

    “哪家咖啡馆?在哪条路。”

    乔玉报不出路名。

    言思隐挂断电话后,走到僻静处,打了视频电话过去。

    乔玉端正的坐着,旁人如果从旁边经过,一定看不出异常,但言思隐知道,他此时就像一根绷紧的弦,稍微一碰,他脑子里的那根神经就会断掉。

    乔玉的身后是一排办公楼,言思隐认得,离这里不远,言思隐柔声安慰了他两句,匆匆挂断视频。

    言思隐对盛驰说,“乔玉不舒服,我带他去医院。”

    盛驰不同意:“你先回家,外面不安全。”

    “他已经死了,还有什么不安全的?”说完这一句,言思隐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

    但盛驰没有注意到,警察来了,封锁了区域,按理言思隐要被带去警局,但这套程序被盛驰阻止了。

    “我让人先送你回家。”盛驰仍在坚持。

    言思隐说:“乔玉就在超市后面的咖啡馆,我接上他一起回去。”

    盛驰面色冷峻。

    言思隐不肯退让,“乔玉的父亲是谁,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声音放得柔了一点:“不能让他就这样留在外面,我接上他就立刻回家,好不好?”

    盛驰问:“和谁学的?”

    言思隐歪头一笑:“我的老师是退役军人,他如果知道我制服一个毒贩,一定会很高兴的。”

    盛驰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接上乔玉立刻回家,我让阿陈跟着你。”

    言思隐点点头,没再多说一句,也没问阿陈是谁,大约是盛驰的同事,或是某位便衣。

    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制服毒贩,而是杀手受令不能伤害她才一直没有还手。

    利用转身的瞬间,言思隐最后看了一眼吴旻,最后以相反的方向走出地下车库。

    呼吸到外面空气的那一刹那,言思隐仰起脸。

    到此为止了,阿陈就在某个角落里,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言思隐快步走了十分钟,终于看到咖啡馆的招牌,隔着玻璃墙,看到乔玉坐在里面。

    这片区域尚未开发完全,商场还在招商,旁边的那栋办公楼才盖到一半。正常人都不会来这里,咖啡店里只坐着乔玉一个人,还有一个坐在吧台前玩手机的店员。

    言思隐绕过一个转角,刚要推开大门,手机又响了。

    是许延。

    她想了想,还是接起来:“许先生。”

    “你在哪里?”

    许延鲜少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和他说话。

    她犹豫一瞬:“有事吗?”

    “告诉我,你在哪里?”

    “安恒大厦一楼新开的咖啡厅。”

    “我来找你。”

    “我结婚了。”

    许延在电话那头嗤笑一声:“我知道。”

    “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许延说,“我来找你。”

    言思隐站在门口,她感觉自己被粘在了一张完美无缺的蜘蛛网上,她越是拼命挣脱,那些千丝万缕就越是凌乱压迫。

    她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乔玉独自坐在角落里,竭力装作正常的背影细细发着抖,像是头被困住的兽,言思隐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慢慢调匀了呼吸,这才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柔声唤他。

    乔玉慢慢侧头仰起脸,刘海被汗水濡湿了,显得眼睛愈发的黑。他像从一场噩梦里惊醒,全身剧烈的一颤,随即伸手揽住言思隐的腰,将脸埋进她的怀里。

    言思隐耐心的摸着他头顶的黑发,等他逐渐平息下来,才说:“乔玉,吴旻死了。就在刚才。”

    她感到乔玉抱着她的手似乎不那么抖了。

    言思隐拉开另外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你为什么跟踪吴旻?”

    乔玉的瞳孔黑漆漆的,深不见底,却又异常清澈。

    他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吴旻得了白血病,早已不可医治,但是,他有一个儿子。”

    暗流涌动。

    言思隐说:“你真正想考的是警校吧?你想抓到他吗?”

    乔玉说:“想。”

    言思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来,我们回家。”

    “老师,我……”

    言思隐将他揽进怀里,轻轻拍了拍,“把枪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