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常岁月（7）（8）
早上送孩子，排在赵韬前面是许佳琪外婆，她穿着老年人常穿的大花裙子，大片火红的花朵裹着身体，看不出身形，倒是看着热得慌。鲜艳的颜色和枯黄的脸形成反差，越发被红色挟裹着显得衰老。赵韬看到她，仿佛自己也会马上到她那个年龄，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
她殷勤地笑笑，赵韬也赶紧露出一丝笑，有点凝固在嘴角的意思。上次大宝和许佳琪玩，荡秋千时不小心碰到她的脸，许佳琪妈妈说：“没关系，孩子玩哪有不磕碰的。”赵韬顿生好感并对他们家心存愧疚，愿意两个孩子一起玩。试想当时如果是家长大怒，应该不会有眼前局面。两个孩子互动多起来。她们今天到得早，很快便进园去，回来一起走了一段，两家楼是紧挨着。许佳琪外婆叹道：
“珊珊的外公真是辛苦，去送二宝了？”
“是啊，还好，他平时也是走路，现在先坐公交，回来走路，也算锻炼身体。”
“那边不能开车吗？”赵韬听了不爽，好像他们家没车似的，但嘴上还是耐心解释：
“那边路很窄，车多，不方便停车。”
“看孩子压力太大，这个活不好干。”
“还好，是我请他们把孩子送回来的。”
“孩子事很多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看样子许佳琪外婆并不是很想管，勉为其难的样子看上去很烦恼，好在她先到了，大家互相道别。如果做着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要向别人倾诉一下是难免的，虽这么想，赵韬还是庆幸她先回家。
再往前走长呼一口气，准备转转，不然郁闷之气难散。谁家看孩子不累，她只是不想吐槽，只会越怨越累。看着花园一片绿感觉通透不少，不知不觉走到花坛中间，莲雾结满枝头，只是这种台湾水果大家吃不惯，果实掉在地上无人理睬，被来往人群踩出一片污迹，清洁人员没来得及清扫，大家只好绕道而行。
那边杨梅，刚结上，就有人摘被管理人员制止才罢手。植物园的荔枝树也是，每年都有人摘，都有掉下来摔伤的，难道就不能买一些吗，自己摘的更好吃还是更划算？赵韬想着不能理解。
有时她不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意见，看不惯的事还不少，这个年纪不是见怪不怪吗，她可是做不到，总是觉得这不该那不该。老潘有时讽刺她直接给市长打电话嘛，她也确实打过市长热线，结果是次次人家态度都很好，也作为问题编了号，也回复了进展，感觉是努力去改善了，但没什么效果。后面她也懒得费劲，只是看不顺眼的事还是很多，但说出来的是十之一二。还是有一件有显著成效，那是五年前，有一次她去科技园开会，不料和一辆车相撞，最后处理交通事故时发现还没装红绿灯，问交警说是新路段，她打了市长热线12345，后来真的装上了红绿灯，这件事现在想起来还让她激动不已。同事还善意嘲讽她：住那么远，估计享受不到几次那个红绿灯啊。她才不理，她信奉胡适先生“进一步有进一步的欢喜”说法。老潘则不以为然。现在两人不怎么吵，知道吵不出名堂。好多事也懒得说。
年纪大了，她更知道有些人她永远理解不了，只能尝试着去了解，不管她是否愿意这都是世界上存在的事实，她得学会接受，只是奔六才这样想会不会有点晚。
好在看到可爱宝宝就开心不少，虽然有时也气得瞪眼。可是作为过来人，她觉得这辈子没个孩子是遗憾，毕竟孩子带给你那么多开心，还是那么亲的人。现在流行搞事业？这也不矛盾，世界上还是更多普通人，也就是有家庭有儿女的人，赵韬坚信。还有一般人都花不完自己的钱，留一些给爱的人难道不好么。
凉亭里一位妈妈抱着婴儿，可爱的宝宝圆溜溜的睁大眼睛看着周围人，还笑了，这童真让人瞬间心情变好。
赵韬边走边想：今天心情不错，现在只要孩子没病健康，她和老潘有点时间一起喝个早茶，她就很满足，没有更多要求。看看周围再看微信抖音那些惨事，她觉得自己已经过得不错。现在和外界接触少，大部分信息和新闻都是从手机处得来，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回去休息休息再洗衣服，收拾家里，吃个午饭休息一下，就到下午接宝宝时间，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赵韬来广东30多年，喜欢休息时喝个早茶，广东的这些小点心真叫好吃，可孩子们不喜欢，只是将食物玩来玩去，不肯吃，让珍惜粮食的老潘看了怒火中烧。孩子只喜欢必胜客和面点王，别的都不怎么爱吃。经常去的那家必胜客主管，是个40多岁的精干妇女，看她们常去，服务周到还经常送小礼物，上次知道孩子父母不在身边，特意走过来说：我就佩服那些能管孩子的人，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事都好干，唯独管孩子这事不容易。讲得好像挺有道理，因为这个工作几乎没有下班一说，身心劳累，怪不得好多国家都有补贴。不过转换思路，和孩子在一起乐趣不少，就看你能不能乐在其中。世界上的事大多道理相通。
这个主管卖牛排时使劲推销，可到了自助餐环节，却不吱声，因为他们的自助餐非常抢手，买不上券。所以老潘说她只是说些好听的，根本没把我们放在心上，有好卖的产品就不告知。
算了，赵韬劝老潘多想人家好处，点餐快上菜快，别介意这个，多大岁数人，还和年轻人计较。老潘不置可否。
荟芸和吴芮在手机上聊娃的事，后来还见过一面，这让她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
她发了朋友圈：准备核酸检测（笑脸）。过了一会吴芮私信她：哪里检测？小区昨晚已经测完（哭泣表情）。她连忙说小区已通知到另一检测点，有点远，准备开车去，如果需要可以顺路带她。吴芮发来感谢手势。
见到吴芮时，她解释是匆忙跑来的，刚把孩子托付给常帮她看的那家婆婆。她们一路匆匆赶到那个点，停好车快速走过去没想到人山人海，排的队伍看不到头，还又拐了个弯，就这样平行的队有三列。义工说很快的，两个半小时差不多。两个人听了都有点懈气，估计想的是刚好快到中午，人应该不会多，检测后即刻返家。没想到现实和推测差距如此之大，两个半小时，中间再耽误点时间，回家就是三个小时后，这对一般无家无孩人士可能没什么，但对有孩子的妈妈那是天大事。特别是两个人都是各有心事，排着队就开始各自摆弄手机。
荟芸赶紧发给爸爸，说中午不能回，让他管好妈，不用管她。幸好现在是11点，下午接孩子不耽误。只见吴芮也在发微信，估计也是讲这儿情况，荟芸猜想。两人发完，相视一笑，自然而然聊起来，荟芸先讲了自己近况，吴芮接着讲，以下是吴芮自述：
我是1992年出生，专科毕业和男朋友来了深圳，我们结婚生了儿子，后面又有了女儿。刚开始来时，我妈找熟人介绍我去做前台，那是个平面设计公司，我很喜欢设计，从小喜欢画画，生孩子后就没再上班。原先设计公司有个同事出来创业，她了解我，于是把接来的一些活外包给我，客户对她还算满意，这样我的活就多起来。
“那你老公呢？”时荟芸迫不及待地问。只见吴芮咬了咬嘴唇，最后凛然答道：
“他不知去了哪里，我有半年多都没有联系到他。”
“什么？”前面空出一大截，荟芸都忘了走，后面人奇怪地瞪着她俩，吴芮拍了拍她，她才往前走了几步，眼睛还是盯着吴芮，说实话娱乐圈的瓜都没这么大。吴芮顿了顿，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甘地说：
“我真想不出他去了哪里，也报了警。”
“他出事前做什么？有什么异常？”
“他是一个厨师，做红案的，收入挺稳定，每月6、7千块。没可能失踪啊，我们感情也还可以，当然吵架也是有的，毕竟两个孩子。”吴芮是困惑的、迷茫的，又有一丝母亲的坚定。荟芸读懂了同为母亲的密码，却还是不甘心、紧跟着继续问：
“那你想为什么呢？”
“我真想不出来。”吴芮很是苦恼。
“那你就这样带着孩子？”
“那我能怎么办？我现在想想，幸亏有这两个孩子，我才没那么多空闲去烦。你不知道，我的孩子多可爱，他们就是那种来报恩的，如果没孩子我都不知会怎样。”
“可孩子有时候很烦啊，如果没有孩子，我的生活也许两样。”荟芸不屑地说。
“你也许觉得没生孩子你会找到更好的人，会有更好的际遇，这都是虚无的妄念，是给自己不满意的生活找出口，也许还不如现在。”吴芮诚恳认真的口吻让她没想到，荟芸不知再说什么，心想吴芮虽然年轻，思想还是有一定成熟度，而自己竟然有些幼稚。在她恍惚当口，吴芮又补了一句：
“母亲这个角色，是对人类有贡献的。”
荟芸心里有一千句要反驳的话，可是一句也没说出口，她更纳闷的是女的失踪有可能被拐卖或掳去，男的失踪是为什么她实在想不明白。另外她的父母也不管她吗，她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不知为什么她的好奇心越发膨胀起来，很想知道后续。
她殷勤地笑笑，赵韬也赶紧露出一丝笑，有点凝固在嘴角的意思。上次大宝和许佳琪玩，荡秋千时不小心碰到她的脸，许佳琪妈妈说：“没关系，孩子玩哪有不磕碰的。”赵韬顿生好感并对他们家心存愧疚，愿意两个孩子一起玩。试想当时如果是家长大怒，应该不会有眼前局面。两个孩子互动多起来。她们今天到得早，很快便进园去，回来一起走了一段，两家楼是紧挨着。许佳琪外婆叹道：
“珊珊的外公真是辛苦，去送二宝了？”
“是啊，还好，他平时也是走路，现在先坐公交，回来走路，也算锻炼身体。”
“那边不能开车吗？”赵韬听了不爽，好像他们家没车似的，但嘴上还是耐心解释：
“那边路很窄，车多，不方便停车。”
“看孩子压力太大，这个活不好干。”
“还好，是我请他们把孩子送回来的。”
“孩子事很多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看样子许佳琪外婆并不是很想管，勉为其难的样子看上去很烦恼，好在她先到了，大家互相道别。如果做着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要向别人倾诉一下是难免的，虽这么想，赵韬还是庆幸她先回家。
再往前走长呼一口气，准备转转，不然郁闷之气难散。谁家看孩子不累，她只是不想吐槽，只会越怨越累。看着花园一片绿感觉通透不少，不知不觉走到花坛中间，莲雾结满枝头，只是这种台湾水果大家吃不惯，果实掉在地上无人理睬，被来往人群踩出一片污迹，清洁人员没来得及清扫，大家只好绕道而行。
那边杨梅，刚结上，就有人摘被管理人员制止才罢手。植物园的荔枝树也是，每年都有人摘，都有掉下来摔伤的，难道就不能买一些吗，自己摘的更好吃还是更划算？赵韬想着不能理解。
有时她不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意见，看不惯的事还不少，这个年纪不是见怪不怪吗，她可是做不到，总是觉得这不该那不该。老潘有时讽刺她直接给市长打电话嘛，她也确实打过市长热线，结果是次次人家态度都很好，也作为问题编了号，也回复了进展，感觉是努力去改善了，但没什么效果。后面她也懒得费劲，只是看不顺眼的事还是很多，但说出来的是十之一二。还是有一件有显著成效，那是五年前，有一次她去科技园开会，不料和一辆车相撞，最后处理交通事故时发现还没装红绿灯，问交警说是新路段，她打了市长热线12345，后来真的装上了红绿灯，这件事现在想起来还让她激动不已。同事还善意嘲讽她：住那么远，估计享受不到几次那个红绿灯啊。她才不理，她信奉胡适先生“进一步有进一步的欢喜”说法。老潘则不以为然。现在两人不怎么吵，知道吵不出名堂。好多事也懒得说。
年纪大了，她更知道有些人她永远理解不了，只能尝试着去了解，不管她是否愿意这都是世界上存在的事实，她得学会接受，只是奔六才这样想会不会有点晚。
好在看到可爱宝宝就开心不少，虽然有时也气得瞪眼。可是作为过来人，她觉得这辈子没个孩子是遗憾，毕竟孩子带给你那么多开心，还是那么亲的人。现在流行搞事业？这也不矛盾，世界上还是更多普通人，也就是有家庭有儿女的人，赵韬坚信。还有一般人都花不完自己的钱，留一些给爱的人难道不好么。
凉亭里一位妈妈抱着婴儿，可爱的宝宝圆溜溜的睁大眼睛看着周围人，还笑了，这童真让人瞬间心情变好。
赵韬边走边想：今天心情不错，现在只要孩子没病健康，她和老潘有点时间一起喝个早茶，她就很满足，没有更多要求。看看周围再看微信抖音那些惨事，她觉得自己已经过得不错。现在和外界接触少，大部分信息和新闻都是从手机处得来，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回去休息休息再洗衣服，收拾家里，吃个午饭休息一下，就到下午接宝宝时间，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赵韬来广东30多年，喜欢休息时喝个早茶，广东的这些小点心真叫好吃，可孩子们不喜欢，只是将食物玩来玩去，不肯吃，让珍惜粮食的老潘看了怒火中烧。孩子只喜欢必胜客和面点王，别的都不怎么爱吃。经常去的那家必胜客主管，是个40多岁的精干妇女，看她们常去，服务周到还经常送小礼物，上次知道孩子父母不在身边，特意走过来说：我就佩服那些能管孩子的人，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事都好干，唯独管孩子这事不容易。讲得好像挺有道理，因为这个工作几乎没有下班一说，身心劳累，怪不得好多国家都有补贴。不过转换思路，和孩子在一起乐趣不少，就看你能不能乐在其中。世界上的事大多道理相通。
这个主管卖牛排时使劲推销，可到了自助餐环节，却不吱声，因为他们的自助餐非常抢手，买不上券。所以老潘说她只是说些好听的，根本没把我们放在心上，有好卖的产品就不告知。
算了，赵韬劝老潘多想人家好处，点餐快上菜快，别介意这个，多大岁数人，还和年轻人计较。老潘不置可否。
荟芸和吴芮在手机上聊娃的事，后来还见过一面，这让她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
她发了朋友圈：准备核酸检测（笑脸）。过了一会吴芮私信她：哪里检测？小区昨晚已经测完（哭泣表情）。她连忙说小区已通知到另一检测点，有点远，准备开车去，如果需要可以顺路带她。吴芮发来感谢手势。
见到吴芮时，她解释是匆忙跑来的，刚把孩子托付给常帮她看的那家婆婆。她们一路匆匆赶到那个点，停好车快速走过去没想到人山人海，排的队伍看不到头，还又拐了个弯，就这样平行的队有三列。义工说很快的，两个半小时差不多。两个人听了都有点懈气，估计想的是刚好快到中午，人应该不会多，检测后即刻返家。没想到现实和推测差距如此之大，两个半小时，中间再耽误点时间，回家就是三个小时后，这对一般无家无孩人士可能没什么，但对有孩子的妈妈那是天大事。特别是两个人都是各有心事，排着队就开始各自摆弄手机。
荟芸赶紧发给爸爸，说中午不能回，让他管好妈，不用管她。幸好现在是11点，下午接孩子不耽误。只见吴芮也在发微信，估计也是讲这儿情况，荟芸猜想。两人发完，相视一笑，自然而然聊起来，荟芸先讲了自己近况，吴芮接着讲，以下是吴芮自述：
我是1992年出生，专科毕业和男朋友来了深圳，我们结婚生了儿子，后面又有了女儿。刚开始来时，我妈找熟人介绍我去做前台，那是个平面设计公司，我很喜欢设计，从小喜欢画画，生孩子后就没再上班。原先设计公司有个同事出来创业，她了解我，于是把接来的一些活外包给我，客户对她还算满意，这样我的活就多起来。
“那你老公呢？”时荟芸迫不及待地问。只见吴芮咬了咬嘴唇，最后凛然答道：
“他不知去了哪里，我有半年多都没有联系到他。”
“什么？”前面空出一大截，荟芸都忘了走，后面人奇怪地瞪着她俩，吴芮拍了拍她，她才往前走了几步，眼睛还是盯着吴芮，说实话娱乐圈的瓜都没这么大。吴芮顿了顿，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甘地说：
“我真想不出他去了哪里，也报了警。”
“他出事前做什么？有什么异常？”
“他是一个厨师，做红案的，收入挺稳定，每月6、7千块。没可能失踪啊，我们感情也还可以，当然吵架也是有的，毕竟两个孩子。”吴芮是困惑的、迷茫的，又有一丝母亲的坚定。荟芸读懂了同为母亲的密码，却还是不甘心、紧跟着继续问：
“那你想为什么呢？”
“我真想不出来。”吴芮很是苦恼。
“那你就这样带着孩子？”
“那我能怎么办？我现在想想，幸亏有这两个孩子，我才没那么多空闲去烦。你不知道，我的孩子多可爱，他们就是那种来报恩的，如果没孩子我都不知会怎样。”
“可孩子有时候很烦啊，如果没有孩子，我的生活也许两样。”荟芸不屑地说。
“你也许觉得没生孩子你会找到更好的人，会有更好的际遇，这都是虚无的妄念，是给自己不满意的生活找出口，也许还不如现在。”吴芮诚恳认真的口吻让她没想到，荟芸不知再说什么，心想吴芮虽然年轻，思想还是有一定成熟度，而自己竟然有些幼稚。在她恍惚当口，吴芮又补了一句：
“母亲这个角色，是对人类有贡献的。”
荟芸心里有一千句要反驳的话，可是一句也没说出口，她更纳闷的是女的失踪有可能被拐卖或掳去，男的失踪是为什么她实在想不明白。另外她的父母也不管她吗，她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不知为什么她的好奇心越发膨胀起来，很想知道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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