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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法官

    霍姆加德先生把一张折成三角形的白色餐纸套在手上,很有礼貌地捡起刚刚被某位女士碰掉的花束,他闻了一下,会心地笑了。

    乐师们舔了舔手,他们看到了霍姆加德在用餐,立刻懂得该换音乐了。但是霍姆加德让他们放下手中的乐器,说是待会有个音乐家会来为他演奏。

    一位来自东港郡的甜品师傅在最中间的一张长桌上盖了一个大蛋糕,蛋糕的底座用夹心圆面和杏仁饼制成,中间是晃不停的奶油大城堡,城堡上别出匠心地插了一面帝国旗帜。

    可惜这只大蛋糕没摆对位置,从门外刮进一阵风,把旗帜连带奶油吹到霍姆加德脸上,穿上助手服的囚犯们慌了,他们怕被抓回去挨打,赶紧把蛋糕桌挪了一个位置。

    霍姆加德先生擦了擦脸,他伸出一只戴满金戒指的手,示意大家不要紧张,又叫厨师把蛋糕切成无数的小块分给大家,因为音乐家就要来了。

    伊伦谢尔被两个钟表守卫带进了监狱餐厅,他一进来就看到初次见面却一直冲他微笑的霍姆加德先生。

    霍姆加德让钟表守卫退下,一位身穿黑色礼服的助手立刻劝他:“最好让守卫留下,伊伦谢尔是个罪恶滔天的囚犯,不是我们几个普通人能阻止的。”

    霍姆加德却执意要守卫退下,他说:“我从帝国来到莫利艾,穿越了半个霍布里克大沙漠,莫利艾制造的飞艇让我坐得很不舒服,而这两个守卫也一样,让人看着就很不舒服。”

    “可是,法官大人,为了你的生命安全……”

    “我是为了公正审判而来的,不是为了看他被吊死被烧死,我需要音乐。”

    这个语气冷静而庄重的人,就像要从暴风雨中拯救快要沉入海底的囚犯,以惊人的完美主义者态度摘下白手套,为伊伦谢尔倒了一杯红色果酒,不顾助手的劝告,亲自递到他手上。

    伊伦谢尔朝霍姆加德鞠了一躬,他没有喝酒,把杯子放在边上。

    “的确是那位温文尔雅的吟游诗人,”霍姆加德对助手说,“可是,他为什么会去谋害老公爵呢?”

    “这也许就是血鸦请你来这的原因。”

    “或许血鸦想让我替他们除掉谋害公爵的人,可是,”霍姆加德把凳子挪过去给了伊伦谢尔,又走回来对助手说,“可是我是一名法官,必须公平地看待这件事。”

    他又让伊伦谢尔坐下,问他擅长什么乐器,伊伦谢尔要了一把手摇风琴,还没等霍姆加德说要听什么,伊伦谢尔就自己唱了起来。

    这首曲子就是在监狱里编写的,伊伦谢尔把它献给了自己。

    起先,霍姆加德的脸色十分难看,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音乐后就不再生气了。

    伊伦谢尔刚弹完一首,紧接着就是第二首,就好像很久没有碰过乐器似的。

    霍姆加德一只手拖着腮帮,安安静静地想到了围着孔雀跳舞的母鸡,嚼食草儿的马匹,一群鸭子快活地在池塘边上嘎嘎直叫,叫声震得看门狗拉直了绳索,马儿更是害怕地闪到路边去了。

    “喔,田园!”霍姆加德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树丛里竖着两排木屋,前面那排是高高的谷仓和马厩,正面是带着九个孔的门廊,门廊里蹲着小小的石雕。

    伊伦谢尔为第二首田园风格的曲子画上了完美的休止符,霍姆加德赞赏到:“你的音乐就像是魔法,让我回到孩童时代,先生,你难道是米萨人?”

    伊伦谢尔点点头。

    “噢,我也是米萨人,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在红漆房子上玩耍,有一次,我的妈妈用寒冷刺骨的符文木教育了我,因为她说那是女神法莎的神祇,天知道那么漂亮的房子原来是给神住的,她把我打得很惨,我当时的脸色就跟你现在一样难看。”

    “我可以回去了吗?”伊伦谢尔转身要走。

    “你要去哪?”

    “回我的监狱去。”

    “我会让人送你回去的。”

    “麻烦你了。”

    霍姆加德叫来两个狱卒把他送了回去,助手又担心伊伦谢尔会中途逃跑,劝霍姆加德换成钟表守卫,可是霍姆加德像是非常关心伊伦谢尔的样子,对助手说:“谁也不喜欢冰冷的机器。”

    助手反问道:“可他是穷凶恶极的杀人犯,你怎么能因为音乐就对杀害公爵的凶手心慈手软呢?”

    霍姆加德沉思默想了一小会,才对助手说:“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犯下滔天大罪的人,作为一个家喻户晓的吟游诗人,他为什么要去谋害公爵?”

    “听说公爵家里有非常多的收藏品,会不会是为了这个。”

    “我得去宅邸瞧瞧,你跟我一块来吗?”

    “啊,你是法官,你应该坐在大厅里对他进行宣判,而不是亲自去探案。”

    餐厅里有好几个留下来打扫卫生的厨师盯着这边看,霍姆加德忽然站起来,故意把话讲得特别响亮:“我是米萨帝国最公正的代表!我必须亲自前往现场!”

    第二天,霍姆加德先生随他的助手来到了风琴庄园。

    自从伊伦谢尔杀害公爵后,包括风琴庄园在内的所有遗产暂时交到了佛兰茨夫人手里,但是血鸦认为公爵的遗产就是帝国的遗产,那些挂在走廊上的珍藏品时刻等待下一个主人。

    霍姆加德来到那个染血的地方,即使过去许多天,地上扔残留着当时的碎屑和那种刺鼻难闻的气味,一条条深红的印记通向御椅,四周的装饰物被搬空了,整个大厅看上去像是被暴徒洗礼过似的。

    霍姆加德坐在御椅上,他又在思考问题了,可是却怎么都想不通,一个人怎么可能单独对抗这么多的卫兵。

    从外面来了几个人,像是有意过来接待霍姆加德先生的,他们来得都很匆忙,手头上的污渍都没打理干净,其中一个自称是医生,霍姆加德把他叫了过来,问道:“你是公爵身边的医生?”

    “是的,法官大人。”

    “他当时就倒在了这里?”

    “我想是的,大人。”

    “证人呢?”

    “你说那些逃跑的卫兵?他们离开的时候都发誓自己看到过恶魔。”

    “当时有几个卫兵?”

    “五十一,大人。”

    “五十一!”霍姆加德惊呼到,“如果不是你亲口告诉我,我怀疑这里来过一头熊。”

    “要真是一头熊那还好对付呢!”

    “他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胡乱杀人的野蛮人,”霍姆加德不等医生答复又补上一句,“难道是因为公爵对他做了什么?”

    “这不可能!大人,公爵对待仆人一向很仁慈!他更不可能对一个市民出手!”

    “这真是一个棘手的案子,他当时死的样子,噢,恐怕是十分难看的吧。”

    医生忽然不说话了,就好像有人指使他不能说似的。

    霍姆加德看到门外站着佛兰茨夫人,夫人正朝这边走过来,他赶紧跟医生说:“带我去看看公爵的尸体,我需要亲自确认一下。”

    “可是……”

    “可是?”

    “他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伤痕,大人。”

    “好吧,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个野蛮人屠杀了卫兵,却温柔地杀了他们的主人?”

    “大人,恐怕公爵是老死的。”

    “荒唐!”霍姆加德看到夫人走得更近了,慌忙改口到,“公爵是血鸦的人,伊伦谢尔再怎么出名,他也是个杀人犯,我必须以帝国的名义亲自审理这件事。”

    这个时候,夫人已经来到跟前,她叫医生退下去,对霍姆加德妩媚地笑道:“你来了,怎么不跟我说?”

    霍姆加德看到还有几个人在现场,就颇有礼貌地回复到:“夫人,我这又不是第一次来风琴庄园,上一次我是以大使的身份,再上一次,我恐怕只是以大使随从的身份。”

    这两个人像是磁铁的正负两极,佛兰茨夫人走近一步,霍姆加德就往后退一步。

    “亲爱的美人儿,你怎么不认识我了?”佛兰茨夫人想要抓住霍姆加德的衣服,可还是被对方躲开了。

    霍姆加德装作不认识她,他的两只眼睛一直盯着那些在现场忙碌的人。

    “多少个百般无聊的夜晚呀!你来过这里七次,每次来都会给我惊喜。”佛兰茨夫人又说道。

    霍姆加德朝佛兰茨夫人笑了笑,显得毫不在乎:“我想是因为你那时候还小,公爵一直是我崇拜的人,这次来,却只能见到他的尸体,这让我无比气愤,我发誓一定会在维护帝国荣誉的前提下严惩凶手!”

    霍姆加德没等夫人再开口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现场,仿佛怕被人发现他们两个很久以前就认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