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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概不赊欠和刀拍前夫 (一)

    好再来就在金鼎对面,老板是个瘦子,姓佟,绰号“铜锅”,前几年因为打架进了监狱,老婆跟别人跑了,出来自己开了这个店。此时他正叼着根“红梅”靠在收银台前,眉飞色舞地跟旁边一桌吃饭的人说着话:

    “这次真是不容易,硬是从南蛮子手里抠出五万块钱来,现在跟他要钱的人太多了,都是以前的老账,没听说谁能要回来的,前两天河北来一个债主,说金鼎欠他二十万,南蛮子供他吃,供他住,就是一分钱不给他,弄得五尺高的汉子哭得跟老娘儿们似的,那也不给你,南蛮子面软心硬,真不好整啊!”

    因为离得近,金鼎商厦一直是好再来的大主顾,欠好再来的钱也最多,原商厦领导产权变更前在好再来大吃大喝,欠了一屁股债。

    “那你这回怎么把他整好了?”好再来外面散台好几个人都抢着问,其中就有两个要钱碰壁的主儿。

    “嘿嘿嘿,这可是秘密——”铜锅卖起来关子,同时也不忘吹牛,“不过话说回来,我是谁,在我这儿,谁都得给钱。”

    众人一阵嘘声,其中一个打扮流里流气,留着分头的食客,看来和这儿的人很熟,端着酒杯,借着酒劲儿,大咧咧地说:“得了吧,这款你能要来?八成是赶上南蛮子吃错药了,要不就是你用了美人计,听说这个南蛮子还是个单身。哈哈,看佟紫的脸红得……哈哈哈哈哈!”

    那个叫佟紫的女人此时正坐在收银台后面,听“分头”调侃她,用俏眼瞪了对方一眼,呸了一声,反唇相讥:“怨你爹妈了吧,当初就应该把你生成个女的,不过把你生成细皮嫩肉也不容易,变变性兴许还能用,嘻嘻嘻!”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分头”也笑,抬头看看佟紫,正巧碰上佟紫扫视众人的目光,那目光不但一点都没有含羞躲闪,而且还故意停在“分头”脸上不动,看上去柔情似水,即使是有些流里流气的“分头”,此刻都感到有点儿窘迫。佟紫几个月前和占景中离了婚,离开景紫建材贸易公司,来到了她哥开的“好再来”。她三十六岁,容貌艳丽,身材火爆,打扮时尚,发式是“一泻千里”大波浪,两只又白又嫩的小手都涂着红指甲,收银的时候,几点蔻红上下翻飞,像杨丽萍的手指舞,十分有观赏性,有这样的手指点你的钱,让你花钱也不觉得心疼。

    “分头”把目光转到收银台上方,注意到在生意兴隆牌匾的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又加上了一个标牌,上写四个字“概不赊欠”。

    “铜锅,你怎么又把这东西挂出来了?看来是不想让讲信用的人再来了。”分头唠叨着,用筷子对着标牌戳戳点点。

    “现在这时候还真得再挂出来,钱货两迄、概不赊欠,这是我们烧火营子的祖训,以前我是不明白,以为有销量就行,欠点赊点没啥,可这企业改制一大批,都翻脸不认账,我这小店也跟着倒了大霉,金鼎还真不错,给了我五万,剩下的答应慢慢给,其他家人都找不到了。看来,老祖宗还是有远见之明,祖训不能不听啊。”铜锅道,

    “企业倒闭,员工下岗,夫妻离异,欠账不还,哪有信用可谈?即使是富翁大款,不付现金别吃喝;纵然是市长书记,一概也不能赊。”佟紫的回应更是夹枪带棒,

    有人听铜锅讲到“概不赊欠”是烧火营子祖训,便加了进来:

    “佟老板,你说概不赊欠是祖训,是真的吗?”

    “怎么不是真的,我不忽悠你们,你们去烧火营子看看,各家买卖都挂着这句话,听说是老祖宗当年做生意因为收白条吃了大亏,所以才留下祖训。”铜锅答道,

    “具体跟谁生意吃亏了,祖训上有没有说?”旁边有人接上问,

    “我且问一下,这里面有没有筑信台人?”铜锅抬眼问厅堂里的食客,好再来不大,没有包间,只有十张散台,中午人多的时候,也只有二十多个人,有人抬头看过来,但没有应声,

    “没有,那我就说了,在座有没有听过‘宁蹲十年大狱,不交筑信台里’?”铜锅抛出一个老话儿,

    “嗯,好像真有这话儿,民国、伪满时还有人提,解放后就很少有听到了。这筑信台里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就不能交了?”一个上了年纪的食客问,

    “那地方人格路。”铜锅答,

    “怎么个格路法儿?”有人问,

    “长得好,脑子也好使,内部特别抱团,针扎不进,水泼不进,对外就不讲究了。据老辈人讲,烧火营子本来和筑信台关系不错,但跟他们打交道、做买卖经常吃亏,经常被他们上课,概不赊欠就是拜他们赐教的。”铜锅说着把手中的烟屁股扔到地上。

    “你们两村打坷仗的事上电视了,你知道吗?”分头抢先道,

    “知道,你看人家筑信台人就是‘格路’,这种丑事也要宣传。”

    “为啥打坷仗?”分头不解,

    “这你就不知道了,当你有一个邻居小伙伴整天捉弄你、磕碜你、你心太实诚,脑子又没有人家好使,唯一能扳回来的机会——-就是用拳头和石头教他做人。”铜锅又抽出一支烟,没急着点上,把烟杆在柜台上敲来敲去。

    “说筑信台欠烧火营子钱,我不太相信,这都哪辈子的事了,谁还记着这个?主要是你们烧火营子人嫉妒人家过得好,农村有句老话叫做‘不怕亲戚穷,就怕邻居富’。”分头说到这,看见佟紫的眼睛又瞪起来了,赶紧把嘴闭上。

    铜锅倒是不急,掏出打火机给手中的烟点着,慢慢吸了口烟,待烟圈吐出的时候,才说道:“他们筑信台欠钱,烧火营子是有凭据的,我小时候都见过,我家就有,是几百年前筑信台人欠账时打的欠条,好像叫做什么———票引。”

    “那是什么玩意儿?干什么用的?”众人面面相觑,

    “这东西可是文物,有盐引还有茶引,就是国家特许经营的许可证,如果大明能好好使用这东西,兴许还能延续一段时间,可惜被一些贪官污吏滥用而枉费了。这东西怎么到了烧火营子?还有吗?”餐厅角落里一位戴眼镜学者模样的人插嘴问道,他是附近中学的历史老师,中午经常来这里吃饭。

    “我小时候家里还有,可惜后来说是变天账,都给烧了,估计整个烧火营子能找出一两张就不错了。”铜锅答道,

    “你的意思还有?”,历史老师眼睛亮了。

    “这个我说不准,但筑信台欠烧火营子钱这事绝对是真的。”铜锅一脸肯定和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