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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论戏精的自我修养

    走了有一段时间,一座庙宇在不远处出现,整体占地面积很大,在乌云之下仿佛一头沉默的怪兽。

    推开门,大风先一步穿入,尘埃涌荡,四处都是裂缝,地面坑坑洼洼的,甚至有一丛丛荒草。

    草色泛黄,可是长势颇好,一看便知久无人踏足,这里已经没落了、破败了,就是石像都体无完肤,下半身还端坐在高台上。

    然而,石像的上半身却在地上躺着,四分五裂,到处都是。

    根据庙宇的规模,可以看出这里曾经也香火旺盛,人头攒动,或许那石像也曾庄严的俯瞰众生。

    时过境迁,宏伟的殿宇最终被废弃,不再肃穆,空荡而又冷清,蜘蛛网到处都是,尘埃铺盖了一层,包括一些墙壁都出现窟窿。

    这种场景太容易引起人的唏嘘了,过往与而今对比强烈。

    “呼呼”

    风雨不绝,风夹杂着水汽从窟窿中穿入,带着水汽,庙内的空气像是清新了,湿润度上升。

    自始至终,苏晨与福伯身上都未曾粘上一滴雨水,衣物干燥,两人看着家丁在忙前忙后。

    “噼里啪啦”

    篝火燃烧,来俞早有预料,经验丰富,早已将干柴搜集,放置马车内,以备不时之需。

    此刻,火光四射,焰火高涨,驱逐了周边冷清的氛围。

    一口锅架起,刚刚把食材放进去。

    在此期间,户生没有浪费时间,他将处理好的一整头羊羔子安放篝火上,进行烤制。

    从墙壁的窟窿往外看,天地间黑暗与昼亮来回切换,雷霆在乌云中肆意纵横,威能无边。

    除此之外,大殿屋顶倒是保持的很完好,砖瓦密布,排列组合,只能听见雨滴溅落的声音。

    可是,这个情形很快就被打破了。

    因为,有人在接近,砰的一声,门户被粗暴的推了开来,木质的门重重撞击在墙壁,整个墙都一震,蛛网掉落,房梁上的尘埃四溅。

    “轰隆隆”

    雷声轰鸣,刹那间白光炽目,雷声与门墙撞击声配合,突兀之下,胆子小的都要被吓到跳起来。

    一伙壮年汉子,鱼贯而入,大致十四人,气势很盛烈,身材普遍健壮,肌肉梆硬,如虎似豹。

    衣着各异,有边边角角很粗糙的兽皮、苍莽的笼罩身体;有的粗布麻衣、多种布料缝合缺损的地方;也有人气度不凡,衣着华贵。

    他们看起来很粗莽,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这是黑风匪,流窜在此地方圆十里,恶名昭彰,狠辣无情,现在看着苏晨四人,尽数蠢蠢欲动。

    可是,苏晨四人老神在在,不为所动,恍若根本没有人进来。

    匪徒们手持兵戈,大刀明亮,斧光闪烁,一股肃杀的气息弥漫,他们不是善茬,此刻偶然路过,只为躲雨,但绝对不介意再次开张。

    同时,他们心情也不太爽利,本来就因为骤变的天气而恼怒,此刻苏晨四人无视的姿态。

    更是让他们脸色微微阴沉,火气滋生。

    作为凶名在外的匪徒,他们何曾体会过这种感受?手上都沾染着血腥,堪称杀人不眨眼,周边的人们见到黑风匪,近乎闻风丧胆。

    苏晨看似闭目养神,其实心灵力量无声无息间释放,他有些恍惚,好似看到那一伙十四人的身上业力很重,冤魂缠绕,形体各异。

    事实上,那不是冤魂,而是煞气与杀气的某种凝聚。

    只是,他们确实杀过不少人,若是有冲突的修士也就算了,可苏晨分明能从那些形似冤魂的身影中感受到,冤魂主体很淳朴,老实巴交,都是最常见、最无辜的百姓。

    有的人,手上长刀十分明亮,显然擦拭过不少次,但是惨白的刀身上却有一片片暗红色的印记。

    那是血,沾染了太多血,一次又一次擦拭,依旧留下了痕迹。

    正当场面剑拔弩张时,黑风匪里有人主动制止了这种氛围,且委婉的表示,天气突变,他们只是看到有一座破庙,打算躲躲雨,天亮不下雨了就走,无意与四人产生矛盾。

    那个人,双手抱拳,笑容满面,和颜悦色。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一道疤痕十分明显,在他脸上深刻着,从左到右,从上到下。

    可以看出,当初很惊险,近乎夺取了他的性命,此刻一笑,仿佛蜈蚣在蠕动一样,狰狞无比。

    这是韩烈,面貌普通,属于丢进人海中都挑不出来的那一种,已至中年,衣着奢贵,显然在黑风匪中威信不俗,当他开口后黑风匪们都安静了,最终随着大当家的话语将兵戈收好。

    一场冲突,就这样消弭无影,匪徒们将这件不愉快抛到了脑后,与苏晨四人泾渭分明。

    大殿辽阔,将近二十人进入也足够空旷,边缘那里还是黑暗笼罩,篝火照不到,一根根粗壮的承重柱在黑暗中隐现轮廓,影影绰绰。

    “噼里啪啦”

    又是数座篝火升起,烟气腾腾,火光冲天。匪徒们旁若无人的围着篝火,笑声粗犷,大吃大喝。

    尤其是,有人将酒桶打开,芬芳的酒香弥漫,更是让气氛火热到极致,与庙外的暴雨俨然是割裂的画面。

    韩烈沉稳的饮酒,内心在思忖,一行四人太平静了,那个少年皮肉松散,感受不到强大的生命气机,估计是个普通人;身边那个老人倒是有修为,但很弱,初入淬体罢了。

    至于那两个男子,气息晦涩,有修为在身,可具体的看不透。

    同时,韩烈觉得苏晨这一行人不好惹。

    就算他们不清楚己身黑风匪的威名,但常人直面十四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所反应。

    可他们……

    韩烈沉吟,那四个人完全没有任何动静,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好似不需要一样。

    没有修为在身的贵公子,靠着两个强大护卫守护吗?韩烈做出判断。

    这是韩烈制止冲突的主要缘由,他没有把握胜利的是自己一伙人,连自己都看不透具体,难不成有同等级的脉冲潜藏在其中?

    双方互相不打扰,恍若隔了两个世界,各自守着自己那一边的篝火,任凭外边冷风呼啸。这里人气很盛,原本的冷清氛围所剩无几。

    这个时候,福伯微不可察的捂住胸口,很痛苦,脸色发白,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修为被废的后遗症?

    苏晨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脸上挂满担忧,福伯看着苏晨,笑容十分勉强,摇着头,不让苏晨担心。

    两个人无声交流,若不是韩烈一直分出注意力,不然还真的发觉不了,他目光闪烁。

    有意思了……

    原本,韩烈以为这四人只是最普通的主仆,现在反而有些看不懂,少年与老人像是有顾忌,刻意将动静放的微弱,要避开下人耳目。

    紧接着,苏晨佯装出迟疑不定的神情,他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不过看着福伯,无声轻叹,最终做出决定,对着身旁的老人示意。

    这种神色变化短暂而又快速,最终苏晨平静道:“福伯,我想去庙内深处走走,你陪我一起吧。”

    苏晨找了一个借口,与福伯朝着殿外走去。

    来俞与户生本来还想有什么动作,却看到苏晨先一步制止了,“你们两个就留在这里,注意别过了火候,我和福伯回来后要第一时间吃到,不能太老,也不能半生不熟的。”

    与往日一样,苏晨趾高气扬的命令道,两个家丁都不动了,主要是这半个月被苏晨找茬找出了阴影,生怕苏晨又借题发挥。

    “人总归是上了年纪了,腿脚都不方便,要是再年轻个三十岁,就算少爷要走再远的路,我也能陪伴。”福伯感慨道,不过他脸色看起来很红润,平稳的站起,平稳的行走。

    两个人的演技相当精湛,至少在韩烈眼中看来是如此。可韩烈不清楚的是,落在他角度里的演技,其实也是一种表演,双重演绎。

    这里是主殿,昌盛时石像在此地接受供奉,而在主殿后方,有一条长廊,苏晨手举着灯火,与福伯并肩,两者就这样走进去,光晕柔和,撑起一片领域,可这领域渐行渐远。

    很快,两人的背影就被黑暗吞没了。

    走廊很长,黑黝黝一片,处在建筑之中,除了前后两扇门外根本没有其他出口,十分压抑。

    “啪嗒啪嗒”

    这里无比的死寂,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咳”

    下一刻,福伯咳嗽,剧烈而又克制,脸上的血色一刹那褪去,从精神矍铄的状态一落千丈。

    他将自己状态差的表象强行压抑下去,结果此刻迎来更严重的反弹,近乎要将肺咳出来一样。

    苏晨脸上的忧色再也无法掩盖,忙不迭的将福伯搀扶住。

    因为,这个平日中气十足的老人,竟然摇摇欲坠,很虚弱,是半个月来调养不到位的原因吗?

    苏晨很伤感,从幼时陪伴着己身,看顾己身成长,己身早已将福伯当做家人,可是,现在连这唯一的家人也要遭遇严苛的危机。

    越是这种时刻,苏晨越是坚强,强忍着悲恸的情绪,搀扶着福伯继续在长廊中行走,似乎还抱有希望。这里距离主殿很远,然而苏晨两人还在演绎,且刻意远离主殿。

    身后,一道身影泛着疑惑的情绪。

    苏晨与福伯为什么要隐匿真实情况?

    来俞不解,他不声不响的跟随,仿佛一道影子,毕竟是脉冲,就算苏晨两人刻意掩盖,可终究距离太近,或许苏晨两人无瑕顾及。

    来俞与户生都发现了,不过户生要进行烹饪,苏晨早就指定将煮食的职责交给户生,是以,此刻潜伏、尝试探查情况的是来俞。

    ……

    主殿,这里一片热闹喧嚣。

    韩烈神色自若,端着一杯酒,酒液醇厚,亮丽透光,随着手掌轻轻晃荡,酒面荡漾起涟漪。

    恍若注意力都集中在酒杯上面一般,实际上他切身感受到其中一个家丁离去,似乎是在监视?

    韩烈沉凝,不着痕迹的对一个人使着眼色。

    下一刻,正在划拳饮酒的一群人里,有人叫嚷了起来,“不喝了不喝了,劳资都要喝爆了,劳资要先去撒泡尿,放放水才行。”

    那个人平平无奇,中等身材,此刻醉醺醺了,浑身酒气,走路都快要走不稳了,摇摇晃晃。

    “老黄狗,你就老实说吧,你是不是肾虚啊。”

    “就是,照我看,老黄狗肯定不行。”

    ……

    有人起哄,语气促狭,在打趣着那个醉酒男子。

    “滚滚滚。”

    老黄狗恼羞成怒,嘴里不甘示弱,相当的不拘小节:“放你们大爷的狗臭屁,就算劳资去回春楼,都还能大战三百回合,要不咱也不挑,反正关了灯也看不见,你可以尝试一下。”

    人们一呆,无言以对,着实有些说不出话来,这未免也太生猛了吧。

    又看了看说话的那几人,就这样的颜值,老黄狗的口味真是独特,简直荤素不忌啊。

    一众匪徒眼皮都是一跳,不得不说,他们确实有点害怕了,真怕某一天夜里老黄狗兽性大发。

    虽然是这样想着,他们也很老实的回忆过往,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看来自己并没有“强人所难”的经历,俱是松了一口气。

    在此期间,有几人面色一黑,不仅是对老黄狗很无语,对于周边同伴的古怪目光,他们更是感受到了冒犯,心灵遭受两重暴击。

    倒是有人担忧,不过言辞也是揶揄的语气,喊道:“老黄狗,你可不要掉进尿坑里了。”

    “掉个什么啊,要是真掉了,就算你预言的准,劳资请你喝老黄狗秘制三十年的佳酿。”老黄狗实在是太损了,嘴巴不落下风。

    一众匪徒面面相觑,然后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他们很豪放,不在意一点言辞上的便宜。

    “老黄狗,你这佳酿正不正经啊?不正经的话我可不要。”

    “你的佳酿够不够我们十几个人一起畅饮?不会把你给抽空吧?”

    有前车之鉴在前,老黄狗口中的佳酿,显然不是什么好玩意。

    他们是万万不可能接受的。

    “放心,只要你们想要,人人都有份……”老黄狗已经开了门,晃晃悠悠的走进了雨中。

    只剩下他的咕哝声远远传来,但在风雨中已不清晰,只能隐约听闻什么“男人不能承认自己不行”“又黄又浓稠”“甜美可口”之类的话语。

    空气仿佛充斥着快活的氛围,而另一边,户生只是觉得他们吵闹,抬头看了一眼后就不在意了。

    “淅淅沥沥”

    雨水不绝,冷风呼呼吹拂,衣物贴着皮肉,更加冰冷了。

    脱离了主殿,远离了篝火的温暖,老黄狗维持着醉不拉几的模样,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路上。

    然而,老黄狗越走,眸子就越是清明,几步落下,他的神情哪里还有晕乎乎的姿态?整个人精神的不能再精神了,仿佛被冷雨强制清醒。

    他的眼眸流转着精光,很锐利,与刚刚混不吝的表现相去甚远。

    “呼”

    轻吐一口气,老黄狗没有停留,驻足荒草地上稍微辨认,接着在庙外环绕着,要去后方建筑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