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篇 看样榜戏的故事

    看样榜戏的故事

    那一年，村里的人都在学唱样榜戏，大队还专门成立了一个业余文艺演出队。

    那时候，山村里还没有电，家家户户点煤油灯。煤油还得按月发煤油票供应，每月每户发半斤煤油票。要是没有票，谁也买不到煤油。

    枣庄有两个月没发过煤油票了，有人向上级反映，支书说煤油票全给了大队学唱样榜戏的业余文艺演出队了，他们每天夜里排练样榜戏，黑灯瞎火怎么排？

    那时，我每晚都跟着演出队看排练，桃花姐是队长，她扮演《红灯记》里的铁梅，《智取威虎山》里的常宝，《沙家浜》里的阿庆嫂，《红色娘子军》里的吴琼花，我都觉得她扮得和电影里的一模一样。大队的业余文艺演出队排练了半个多月后，决定在大队礼堂公演。

    社员们吃过晚饭后，便到背着凳子到礼堂里等候看演出了。夜幕下的山村很黑。老戏台旁边的圆柱上挂了一个用铁丝编织的网兜，业余文艺演出队里一个勤杂人员专门用浇了煤油的破棉絮点燃为演出照明，蹦出的火苗，把舞台照得亮堂堂的。幕布用一根铁丝连着，挂在舞台两根圆柱的中间，我总担心火苗会把幕布给烧了。

    演出就要开始了，桃花姐扎着一条两尺多长的发辫子，拨开幕布，向观众报告：“下面演出革命现代京剧《红灯记》选段。”

    报幕之后，扮演李玉和的小二哥出场了，桂花姐扮演李奶奶，桃花姐扮演铁梅，狗子哥扮演叛徒王连举，大伟扮演鸠山。他们又说又唱，我至今仍然还记得李玉和唱的：

    临行喝妈一碗酒，

    浑身是胆雄赳赳。

    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

    千杯万盏会应酬……

    当时，鸠山和王连举想说服李玉和投降。当演出演到高潮时，火苗却突然暗了下来，接着变成一团火球，最后全灭了。观众开始起哄，真没劲。过了一阵后，我听到有人在说没有煤油了。开始时，台上显得很平静，后来却突然乱套了。

    我听到了有人在嘶叫谩骂，再后来又听到有人哭了，好像还是桃花姐的声音。这时，台上有人在问：“谁家有煤油？一斤煤油记二十个工！”

    这是大队干部的声音。

    过了好一阵，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奶奶提着一个煤油瓶在台下说：“我有煤油！”

    于是，有人接过煤油送到舞台上去了，破棉絮浇了煤油又点燃了。台下观众停止了起哄，演出却停下了，不少人在叽叽喳喳地不知议论什么。

    观众还在等着下一个节目，支书突然从后台走到前台宣布：“今晚演出到此结束。”

    我还没回过神来，观众纷纷退场解散回家去了。我好奇地顺着楼梯爬上了戏台，我挤到后台看见桃花姐披散着长发伤心地哭着，只听支书说：“这个案子我一定要追查到底！今天晚上大队特别为桃花同志加记十个个工分，大家回去吧。”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去问狗子哥，狗子哥贴住我的耳根说：“桃花都被人奸污了，你千万不要去和别人说。”

    第二天，狗子哥被公社派来的人抓走了，有人说他贪污了业余文艺演出队的煤油，还说他奸污了桃花姐。我没想到狗子哥竟然是这样的人，怪不得他扮演叛徒王连举。

    人们都议论狗子哥该不该判刑的时候，他却从公社放回来了。听村里人说，有人给他做了担保。

    后来，桃花姐却嫁给了他。我为桃花姐难过了很久，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我少不更事找到狗子哥，质问：“你奸污了桃花姐，你还有脸娶她呀？真比鸠山还要坏！我真不知道桃花姐是怎么想的？”

    “你懂个屁！谁不知道是支书干的好事呀？要不是你桃花姐帮我求情，我还得判个十年八年的徒刑呢！”

    原来是这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