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篇 乡下人城里人外国人

    乡下人.城里人.外国人

    老巴信命，把什么都说成是命中注定。懒仔读书却并不怎么用功和在意，老巴也没指望儿子读书做官，只要能写出自己名字和算出简单的数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可老巴每每看到邻居家孩子挑灯夜读时，便对懒仔的贪玩贪睡非常的恼火，常常不声不响便从床上拖下懒仔不是打就是骂，冷不丁给你头上敲两梗头或是打两巴掌，疼得懒仔哭哭啼啼，怒骂不休。老巴却管你哭不哭，拿出书本吼道：“给我读！”懒仔却歪着脑袋，哭骂连声。老巴不知其诈，瞪着眼睛训导儿子：“给我看清楚才读！”

    “我不看也全都能背！”懒仔哭着反驳后，又是哼哼呀呀抱怨哭骂着父亲，老巴听不明白，以为儿子是背诵洋文，待等儿子哭干眼泪，骂干喉咙了，便发话说：“好！读这么久可以了。下次莫再讨我打！”

    懒仔非常反感父亲的野蛮调教，老巴说他命中只有八折米，走遍天下不满升。

    然而，懒仔造化大，参加高考却以优异成绩考上了重点大学，老巴不服，硬说是他家祖坟风水好的结果，村里人也没和他计较。懒仔大学毕业后，安排在省城工作。于是，乡下人成了地道的城里人。

    一人有福，带起满屋。老巴沾着儿子的光，省城便成了他的外婆家。老巴在省城住腻了便又回乡下透透新鲜。于是，便有村里人向他打探城里人的新鲜趣事，老巴便不屑地说：“城里人也算不了啥，就是不呷隔夜饭，隔夜菜。”

    “那咋办？”有人探问。老巴很干脆：“那还不全倒了。”

    “喂狗？”村里人瞪大眼睛。

    “狗比人还贵气呢！”老巴愤愤然。

    几位村里老人叹息：“唉！咱乡下人连狗都不如。”

    翌年，懒仔在省城找了个俄罗斯小姐恋爱。老巴知道后，逢人便夸耀：“我家懒仔还真有出息呢，给他泡上个洋妞。”

    没过多久，懒仔与洋妞结为伉俪，夫妻双双回家探亲，懒仔戴着一副蛤蟆眼镜，全没了乡下人的气息，他的洋媳妇高鼻梁，黄头发，个子比懒仔高出一个头还多。她挽着懒仔的胳膊，就像带了个孩子似的，哪里像夫妻？老巴看着不顺眼，心里恼火。私下偷问懒仔：“晚上她能服你吗？”

    “什么服不服的？”懒仔不知啥意思，老巴抱怨：“睡觉的事呀！真是死懒仔。”

    “爹，夫妻之间两用情愿，哪有服不服的事呢？”

    老巴却探根究底：“看你这熊样，你准被她按底下。”

    “爹，你吃饱了撑的，瞎猜什么？”懒仔生气了。老巴讨了个没趣。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城里人下放农村劳动，老巴觉得乡下人也挺荣耀，80年代改革开放，城里人下海经商创业，赚了大钱的城里人比乡下人风光，90年代，企业转换经营机制，不少城里人下岗待业，老巴对城里人又生出好几分同情心。老巴思谋，这人世间的事，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他对命中注定也产生了怀疑。

    懒仔跟着洋媳妇要到俄罗斯定居，老巴得悉后暴跳如雷，在村里骂了三天街。还对着老伴发威：你生的什么儿子？堂堂的中国汉子还斗不过一个洋妞！

    老伴回敬：你以为有我这么好斗？我被你欺负一辈子了。

    老巴不信邪，他追到了俄罗斯跟懒仔理论，“你还是不是中国人？”

    “咋不是呢？”懒仔不明不白。老巴更是恼火：“那偌大一个中国，就容不下你这死懒仔？”

    “你懂啥？我这里办有分公司，你老糊涂啦？”懒仔责怨父亲。老巴还真给儿子镇住了。

    他在俄罗斯住了两个月，因言语不通，起居不便，归心似箭。洋媳妇却是忠孝两全，带着他旅游了不少风景名胜，也见识了不少异国他乡的民俗风情，可老巴不管怎样也改变不了他的中国心。

    回到祖国乡下，村里人围着他打探异国风情趣事，他毫不吝啬，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讲述异国他乡的风情故事，但他讲得最神气的是被外国洋妞拥抱过，还给了他一个甜蜜的吻。

    “你这是瞎吹吧？”几个后生不服。老巴瞪着眼：“七老八十的人，我跟你们吹什么？告诉你们吧，我从家里带去的两升绿豆，还换来三件真皮大衣呢！”老巴把皮大衣拿出来亮给村里人看。最后，他拍着胸膛自豪地说：“外国人，城里人，谁也比不了咱乡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