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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几天后,22幅画被精心打包好,如期发往客户的地址。这段时间,因为临近年节,工作室生意也在渐渐转好,仓库里存放的画师们以前的一些作品,也渐渐开始售卖。为此,葛汉金和单珊都很高兴,过去几个月的阴霾心情消散了,两人商议后,决定在年底举办一次工作室聚会,让同事们高兴高兴。

    订单发货之后,这天下午,葛汉金对同事们说道:“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今年过年我们办一次聚会,大家放松放松,这也是你们珊姐的意思。你们可以商量一下聚会内容,在工作室里过还是出去过。”同事们听后脸上都漾出欢喜的笑容,牟眸当场提议道:“葛总,要不我们出去聚会吧?大家天天都宅在工作室里,出去找个地方唱歌做游戏,放松一下挺好的,吃不吃东西倒无所谓。”葛总笑道:“不吃东西能行?大过年的首当其冲的就是吃,吃饱了才有劲唱歌,那就找个地方,我们出去聚会。”闻杰接话道:“她不吃的,到时候让她看着我们吃。”同事们听后都笑起来,牟眸白了闻杰一眼,闻杰假装扭过头去。

    葛总平时比较严肃,同事们第一次见他说笑,都跟着乐呵起来。舒婕问葛汉金道:“葛总,那我们聚会定在什么时间?我想聚会完了再回家过年。”舒婕戴着眼镜,理着时尚的短发,说起话来大大咧咧的。

    葛汉金拿出手机翻阅了一下日历,说道:“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聚会就定在下下周的礼拜五,还有两个礼拜。要回家过年的,大家这一两天统计一下人数和时间,工作室统一订票。”

    同事们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订票的事宜。舒婕说道:“聚会后我可以再晚几天回家,这里空气真好,风景也好,在这里画画特有感觉。我过来这一段都不咳嗽了,我们家那边空气不好,特别到过年的时候,放鞭炮的人太多,我一回家就整天咳嗽,吃药也不见好。”舒婕的话语间流露出对工作室环境的喜爱,葛汉金对舒婕点点头,表示对她话语的肯定。

    对于刚进公司的这两位新同事,葛汉金此时已经改变了原先的想法。葛汉金之前的计划只是临时招聘她们过来赶制订单,但是随着工作室生意的好转,葛汉金认为增加两位同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何况,舒婕和方洁雨两位画师工作能力也很不错,也是两位很可爱的女生。

    方洁雨腼腆地笑道:“我这两天还犹豫要不要订票,我纠结要不要回家过年。”金誉问洁雨道:“你不回家你妈妈不想你吗?”洁雨避讳地看了金誉一眼,说道:“我去我奶奶家。”金誉拍拍脑袋说道:“对,你家实在太远,一不小心就越境了,来回一趟也太不容易了。那你和筱筱一起在工作室过年,筱筱过年也不回家。”闻杰对金誉说道:“筱筱有人陪过年,你别事多。”

    童心卫听了,默默地笑一笑,他看了筱筱一眼,筱筱刚才还灿烂的笑脸,一下就绷起来了。金誉怔道:“哎呀,我这记性,那洁雨咋办?不行你就和我回家过年吧。”陈佐南调侃道:“你带洁雨回家过年吧,我替你妈妈谢谢你,筱筱的事不用你操心,对吧?心卫。”程佐南扭头看向心卫。筱筱失落地看了程佐南一眼,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同事们哄笑起来,洁雨在一旁羞涩地默笑着,听着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相互逗乐子。工作室的生意转好了,大家的心情跟着好了,而葛总此时难得一见的好心情,更是感染了同事们。

    对于这些画师们来说,更高的薪水报酬不是最重要的,他们更看重能在这里安心地创作,他们喜欢这里的环境和氛围,而他们对未来又重新充满了期待和希望。

    正当同事们沉浸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的时候,一个礼拜后的一天傍晚,十多天未露面的恩亿急冲冲地来到工作室。她放下包,赶紧去找单珊,见单珊不在办公室,紧接着去了葛汉金的办公室。在经过苏鲁的房间门口时,恩亿没有往里看,但还是感觉隐隐的心痛,如果不是因为今天这件事情对工作室来说至关重要,恩亿今年都不打算再来工作室。

    葛汉金见恩亿直接推门进来,问道:“什么事?这么急?”恩亿神色不安地说道:“葛总,下午我收到客户邮件,上次发出去的那批订单,客人有些不满意,他们的意思要我们降低价格,不然他们就——”

    葛汉金瞬间直起腰,脱口问道:“哪里不满意?他们想怎么样?”恩亿回道:“我已经把邮件翻译成中文转发给你们了,你看看吧。事情比较急,所以我就赶紧过来了。”

    葛汉金赶紧打开邮件,认真地阅读了一番。客人的意思是他们所收到的画幅里,同样的一幅画,不同画幅之间存在色调的差异,因此他们无法接受。对方的意思除非价格能降至合约价的40%,他们可以尝试着接受,否则他们将退回订单所有画作。”

    葛汉金盯着这些刺眼的小字,越看越生气。他赶紧去到单珊的办公室,商量事情下一步怎么办,见恩亿此时也正在单珊房间里反应情况。

    “你知道了吧?订单的事情?”葛汉金神情凝重地问道,“他们这是趁机恶意压低价格,发货前我看过所有的画幅,应该没问题的。”“整个过程我一直在跟单,世界上没有两幅画是一模一样的,不同的画师,或者同一位画师在不同的时间,表达出来的色彩效果是有差异的,就是照相机拍摄同一张照片,也有色差,这个属于故意找茬。”单珊蹙着眉头说道。

    恩亿说道:“这客户年初买过几次我们的画,对他们印象还不错的,他们怎么这样,这价格压得也太狠了吧。”

    葛汉金沉默了一会,问单珊道:“现在怎么处理呢?”单珊说道:“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这个关系到画师们,听听他们的意见吧。”

    同事们得知情况后,都觉得对方是恶意压低价格,大家的一致意见是让对方全部退货,不卖给对方。画师们都很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他们不愿意为了小利而让自己的作品受到不尊重的待遇。

    但是葛汉金犹豫了,葛汉金考虑到的是工作室的生存压力,如果这单失败了,非但收益没有了,还要倒赔。他是希望和对方再谈谈,能再提高一点价格,卖了也就算了,但是因为画师们态度明确,葛汉金也不好强求。

    葛汉金同意全部收回画作,同时葛汉金认为对方恶意违背合约,给工作室带来损失,因此,对方原先支付的3万块定金,将作为违约金,不予退回。

    大家对处理意见达成一致后,恩亿当即给对方客户回复了邮件。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客户很快就回复了邮件,对方在邮件中表示,责任不在他们那方,他们同意全部退货,但是定金必须全部退回,否则,他们将按照合约价的4成来折算,扣除相应数量的画幅,来抵扣3万块的定金。对方还表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愿意承担更多的市场风险,适当提高价格至合约价的50%,以达成这笔交易。

    葛汉金看到邮件后,更加生气,他对单珊说道:“这属于典型的强买,我从业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你觉得要怎么办?我现在是真的不想卖给他们了。”单珊说道:“假设他们要扣留画作抵消定金的话,你会怎么办?关于色差,这个不好界定,他们也是利用了这一点。”葛汉金想了想说道:“我宁可和他们打官司也不想让他们得逞,关于色差,可以接受专业鉴定的,是不是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单珊点点头,表示对葛汉金想法的理解,但是单珊也有自己的想法,单珊很自然地想起了师父,师父的谆谆教导还在耳边回响,面对这件事,单珊思维着应该怎么做。单珊沉默了一会,说道:“如果我们退还定金,收回全部画幅,这样的代价是最小的,如果起诉他们,假设我们打赢了官司,他们退回了所有的画作,我们得到了部分补偿,但是我们失去了宝贵的时间和精力,这些时间和精力,能让我们做很多事情。”

    葛汉金回道:“你说的也对,但是事情有它本身的道理,不能他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否则,整个市场就乱套了。”

    单珊苦笑道:“你说的也对,我也会支持你的做法,我个人不太赞成打官司,何况是跨国官司,执行起来也有难度,毕竟数额不是很大,我觉得不值得,这样的客户,也只是一次偶遇,放下了也就过去了。”

    葛汉金笑道:“这个可以委托给律师的,想做了,就不觉得麻烦,我们不能太好说话了,毕竟我们是在经营公司,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单珊点点头,说道:“我支持你的想法,如果你决定了,那我们就去讨个公正的说法,画师们也会理解这个做法。”葛汉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画师们在得知葛汉金的想法后,有的赞成打官司,有的不赞成,但总体都表示理解工作室做出的决定,他们都能接受。心细的童心卫考虑到工作室的近况,主动提出了暂时不办聚会的建议,同事们也都赞成以后再办聚会。

    恩亿根据葛总的意思,立刻给客户回复了邮件,邮件中明确了如果对方不如期全部退货,擅自扣压公司的画作,那么将会起诉对方,用法律来维护正当利益。

    对方也很快回复了邮件,简单明了地表示期待法律能给予公正的判决。葛汉金皱着眉头,盯着电脑上的冷冰冰的文字,思索着该如何处理这棘手的事情。葛汉金觉得对方是在试探他们,料定他们不会真的去起诉他们。对方的态度让葛汉金难以接受,葛汉金决定用法律来解决问题,可是,想到同事们并不想这么做,打官司的过程也确实费时费力,他又觉得犹豫了,葛汉金陷入了矛盾之中。

    单珊也在为此事纠结,她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投入创作,可是,生活和工作中的种种麻烦事常常令她分身乏术,但她还是调整好了心态,等待着一场即将开始的“官司”。

    葛汉金思前想后地考虑了两天,最后还是决定不打官司了。这天下午,葛汉金去到单珊的办公室,和单珊说了他的想法,单珊听后赞同道:“退还违约金,收回所有的画作,这样的处理是最好的。要不到的我们就不要了,那点违约金和时间精力以及烦恼比起来,是微不足道的,剩下的事情,让恩亿去处理就是。”葛汉金点点头,但脸上还是流露出不甘心的神色。

    放下了订单的事情,摆在单珊和葛汉金面前的,依然是工作室后面的生存问题。葛汉金沉默了一会,说道:“最近来的两位画师,后面也没什么事情了,不如让她们早点做打算——”“本来这笔订单如果成了,这两位女孩是可以留在公司里的——”单珊惭愧地说道,“洁雨还想在公司里过年呢,现在这个时间——”“是啊,我也觉得如果订单做成了,加两个人也是可以的,她们的基本功都很扎实。现在这个情况,还是不要耽误她们的前途——”单珊听后难过地笑了笑,单珊不想同事们在这个时候离开,大概葛汉金觉得他们的工作室已经没有前途了,也许葛汉金说的是另外一层意思。

    单珊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去安排就是——”葛汉金说道:“顾姐明天过来,让顾姐明天和那两位画师去说,临近过年了,早点说,方便大家做安排。”顾姐是工作室的兼职出纳,单珊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第二天早上,顾姐按照葛总的意思,给舒婕和方洁雨结算了工资。两位女孩听了顾姐简短的说明,默默的没有说一句话,突然间被工作室解职,两位女孩有点接受不了。顾姐对她们说道:“刚才珊姐说了,让你们去一下她的办公室。

    两位女孩磨蹭着往单珊的办公室走去,她们都在纠结一会离开工作室之后去哪里,这段时间她们都是住在工作室宿舍里的。

    方洁雨的大脑里一片茫然的空白,她的家乡在遥远的北方边境城市,她的同学们基本上都在北方的城市就职,只有她来到了南方。这里偌大的一个城市,千千万万的人,方洁雨想不起来可以暂居的地方,她思索着接下去该怎么办,是去住旅馆然后买票回家,还是去租一间房然后继续找工作。如果千里迢迢回家,过完年之后,她又将外出谋生,而她囊中羞涩,甚至没有多余的钱给奶奶买一件礼物。可是如果现在租房找工作,昂贵的租金让她想而生畏。

    见到单珊后,舒婕小声说道:“珊姐,我们走了。”两位女孩的神情里流露出不适和尴尬,单珊愧疚地对她们点点头,接着向她们委婉地说明了工作室的现状,并表达了歉意,两位女孩听后,心里觉得坦然多了。单珊问方洁雨道:“洁雨你回家过年吗?”方洁雨心事重重地回道:“我可能不回去了。”单珊又问两位女孩道:“你们外面有住的地方吗?”方洁雨沉默着没有说话,舒婕回道:“我有同学在这边,我去找她们。”

    单珊问道:“你们愿不愿意和恩亿一起住一段时间?她宿舍里可以住,可以在学校食堂吃饭,很方便的。”两位女孩互相对望了一眼,舒婕说道:“这方便吗?会不会打扰到恩亿。”

    单珊笑道:“她是我妹妹,你们又是同事,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比你去找你同学方便。”两位女孩用眼神交流了一下,舒婕说道:“那珊姐你帮我们做主吧。”

    正说话间,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电话是福利院徐院长打来的,徐院长告诉单珊,安喜已经放寒假了,她希望明天能来工作室学画画,问单珊是否方便。徐院长在和单珊确认过不会给工作室带来麻烦后表示,她会安排车子每天早上送安喜过来,然后下午接安喜回福利院,看得出来,徐院长在安喜学画画这件事情上,还是比较重视的。

    结束了和徐院长的通话,单珊马上给恩亿打了电话,告诉她两位女同事要和她同住一段时间,恩亿听后当即同意了,挂了电话后,单珊对两位女孩说道:“等会让同事开车送你们过去,顺便去我家拿几床被子,恩亿那边缺被子。”两位女孩感激地点点头。单珊又对方洁雨说道:“洁雨你要是不回去过年,到我家过年方便吗?”方洁雨怔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太想去打扰珊姐,可是过年她真的无处可去,“我,到时候看吧——”“我们很方便的,欢迎你去我们家过年,到时候我问问筱筱和恩亿,如果她们方便,就一起到我家过年。”单珊真诚地说道。方洁雨听说筱筱和恩亿也可能去珊姐家过年,回道:“好的,到时候再看吧。”

    单珊从抽屉里拿出两个信封,走到两位女孩的身边,真诚地说道:“拿着吧,在外面都小心一点,遇到事给我打电话,也许我会有办法。”两位女孩推脱了一下,犹豫着接过有厚度的信封,心里涌起暖暖的感动。

    单珊叫过金誉,让他一会开车送两位女孩去恩亿那边,一旁的陈羽松听到后,主动要求送两位女孩过去,陈羽松学了两个月驾驶,刚刚考取了驾照,正是想开车的时候。单珊笑着问道:“你技术行不行?”陈羽松信心满满地回道:“考驾照我全部一次通过,我开慢一点不就是了。”陈羽松穿着崭新的夹克衫,理着整洁的寸头,原来瘦小的身板看上去壮实了不少。单珊微笑着点点头,叮嘱了陈羽松几句,把车钥匙给了他。

    两位女孩离开之后,单珊便把安喜寒假学画画的事情交代给了筱筱,由筱筱专门辅导安喜进行专业的绘画学习。安喜是一位特殊的孩子,有绘画的天分,最可贵的是,她是一位有上进心有想法的孩子,如果她自己肯努力,她未来的命运很可能就会被改写。

    上次接到安喜的电话后,单珊就把安喜想来工作室学画画的想法委婉地告知了葛汉金,葛汉金听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即又表示欢迎安喜来工作室学画画,单珊知道,葛汉金本意是不赞成安喜来工作室学画画的,但是单珊不想顾忌那么多,因为在她看来安喜的梦想比葛汉金的态度重要得多,再者,安喜过来学画画,并不会给工作室带来负面影响。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钟,一辆蓝色的中巴车驶进了工作室的大院,单珊和同事们出来迎接安喜。车子里先下来了两个孩子,是圆宝和一个三岁左右的陌生的小男孩,圆宝看到单珊妈妈和叔叔阿姨们,脸上露出了笑容。单珊拉着两位孩子的手,问道:“圆宝,单珊妈妈和叔叔阿姨们见到你们好高兴,你的安喜姐姐呢?”

    单珊说着往车里面看了一眼,见安喜正慢慢地从车里往外挪,她的两只手正帮着把左腿往外拽,单珊和筱筱见状,赶紧帮忙把安喜从车里搀扶出来。

    安喜捋了捋头发,她蹙着眉头,羞涩地微笑着,单珊牵着安喜的手,微笑着说道:“安喜,这段时间由筱筱阿姨教你画画,筱筱阿姨画画的技术很好,人也很好。”单珊认为筱筱个性细致温柔,对孩子有爱心,很适合教授安喜,再加上她过年不回家,正好也有时间。

    安喜听后点点头,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筱筱一眼,然后忐忑地把视线转向别处。筱筱笑着说道:“安喜,除了我教你,工作室里所有的叔叔阿姨都会教你的。”

    站在一旁的圆宝默默地听着,他拉着小男孩的手,小男孩很听话地偎依在她身边。安喜看了圆宝一眼,小声解释道:“安圆要和我一起来,她也想画画。”一旁的司机谭老伯笑着解释道:“安圆早上要跟着一起来,徐院长说带她来看看就回去,怕影响你们工作。”安圆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司机老伯,胆怯地说道:“我也想画画。”安圆的眼神后面,隐藏着单珊熟悉的忧郁和不安,显然,安圆不想跟着司机老伯一起回去。

    单珊既赞赏又心疼地看着圆宝,这么小的孩子,她能克服心理的障碍,说出自己的想法,并且付诸行动来到这里,这是多么的不容易和难能可贵。单珊对谭老伯说道:“没关系,孩子喜欢画画,让她在这里吧,不会影响的。你和徐院长说一声,让她放心。”谭老伯笑道:“那行,我下午四点再来接他们。”谭老伯说完,就开着车子回去了。

    单珊蹲下来,她拉住圆宝的手,微笑着说道:“圆宝,你真棒,你也喜欢画画是吗?那你和安喜姐姐一起,好好学画画,以后你也拿一个大奖好不好?”“好。”圆宝小声回道,“这位小男孩是刚来的吗?”“是的,她是我弟弟,他叫安吉。”“安吉喜欢跟你在一起是吗?”圆宝点点头。

    安吉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正挨个地看着大家,他的脸上,似乎没有情绪反应,但是他黑色的瞳仁里,却映照出忧郁和寂寥。看到大家在看着他,安吉张开嘴,发出“呀啊”的声音,似乎是要告诉大家什么,口水沿着安吉的嘴角流下来,圆宝赶紧掀起系在安吉身上的纱巾,给安吉擦口水。

    一行人慢慢向工作室走去,安喜在原地踯躅着,她迈两步,又停下来,身边的人也跟着停下来,牟眸伸手要牵安喜的手,安喜却躲开了。单珊看在眼里,她知道安喜为什么会这样,安喜在走路的时候需要用手扶着腿,安喜不希望别人看到她走路的样子。单珊感觉到,慢慢长大的安喜,变得越来越敏感。

    单珊拉了一下牟眸的胳膊,示意她往前走,牟眸反应过来,大家慢慢往前走去,没有再等安喜。到了门口,大家都进去了,单珊回头看了一眼安喜,安喜弯腰扶腿走路的样子,以及她显露出来的自卑和不自在,让单珊觉得难过。

    面对这些有缺陷的孩子,单珊想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个步履艰难坐在轮椅上的自己,单珊的脑海里很自然地浮现出了师父的身影。数年前,当自己还坐在轮椅上的时候,有幸听到了师父的开示,让单珊感到醍醐灌顶,明白了自己遭遇烦恼和生病的原因。单珊康复之后,每次去福利院看望孩子们,面对一个个天真可爱但却有着各种缺陷的孩子们,单珊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师父的身影,师父智慧的开示时时在耳边回响。单珊希望能和这些孩子们分享师父的智慧语录,让这些孩子们也能知道自己生病和烦恼的原因。

    娟姐给孩子们拿来了热饮,单珊又给孩子们拿来糖果和巧克力吃。筱筱早已经在隔壁的房间里,为安喜备好画板和其他画具,圆宝和安吉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工作室里的一切。

    筱筱把安喜带到画室里,安喜拘谨地坐在画架前,既高兴又不安地摩挲着画板上的画纸,那是绘图用的专业素描纸,和安喜以前见过的纸张都不一样。安喜拿起铅笔,在画纸上磨蹭着,欲画又不敢下笔。

    单珊见状,把热饮递给安喜,“安喜,先喝饮料暖暖身体。”见安喜穿的不多,单珊又问:“你冷不冷?”单珊说着拉起安喜的手,“你的手有点凉,你要多穿点衣服,女孩子要多注意保暖。”单珊说着把取暖器推过来,挨着孩子们。

    安喜羞涩地笑了笑,犹豫着缩回了自己的手,“我不喜欢穿得像个棉花球一样。”安喜小声地说道。单珊笑道:“你觉得那样不好看是吗?”安喜点点头。

    同事们过来看望孩子们,金誉问安喜道:“你喜欢国画还是油画?筱筱以前是学国画的,反正大家都可以教你。”牟眸说道:“现在刚起步,先把基础打好,以后她自己自然知道要学什么了。”闻杰凑过来说道:“安喜,你跟筱筱学就对了,女画师里面,就数筱筱画得好,人也温柔。”金誉故作惊讶地看了闻杰一眼,咳嗽了两声,对安喜补充道:“现在我们这里就两位女画师,一位是筱筱,一位是牟眸。”牟眸没好气地看了闻杰一眼,说道:“你不损人就难受,我现在确定我和你上辈子是仇人了。”闻杰看着前方,没事一样说道:“这辈子不是仇人就行。”

    牟眸觉得不乐意,故作赌气走开了,童心卫对闻杰笑道:“你这就属于故意制造矛盾,挑起事端。”筱筱见童心卫挨过来,也转身走开了。闻杰说道:“我说的是实话,珊姐选人选对了,我们这里筱筱最适合教安喜,当然也不能让筱筱一个人教安喜。”

    葛汉金听到外面热闹的说话声,从办公室里走过来,他站在门口看了看,问道:“来了三个孩子?谁教他们呢?”

    一旁的闻杰笑道:“筱筱教他们,这段我们画画都没感觉了,正好可以教他们,调节调节。”葛汉金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走开了。

    见这么多人围着自己,谈论自己的事情,安喜显得有些紧张,她僵直地坐着,清秀的面庞上带着几分生涩的微笑,她的视线在地面和画板之间游离,就是不敢抬头看说话的人。

    单珊怜惜地看着安喜,安喜自卑和焦虑不安的情绪,清晰地映现在单珊的心里。单珊见状对身边的同事们说道:“大家都忙事去吧,回头有时间了再教安喜。”闻杰说道:“我现在就有时间。”单珊笑道:“怎么就听不懂?赶紧都画画去。”

    同事们都走开了,单珊拿起桌上的巧克力,剥开锡纸,递给了安喜,安喜接过来,小心地吃起来。安圆和安吉乖巧地站在一旁,正专心致志地吃着东西,安吉砸吧着嘴,一缕缕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淌。

    单珊牵过安吉的手,拿纸巾擦干净了安吉下巴上的口水,安吉马上顺从地依偎着单珊。单珊问安喜道:“安喜,你要不要去看看展厅里的画?”安喜犹豫了一下,小声回道:“我不去了吧。”“好的,你后面方便的时候就去展厅看看,对你会有帮助。那我叫筱筱阿姨过来教你画画吧?”安喜默默地点了点头。

    单珊轻轻地拍了拍安喜的肩膀,牵着圆宝和安吉的手出去了。单珊给圆宝和安吉拿来油画棒和彩色粉笔,让孩子们在她的房间里画画,以免影响安喜学习。

    单珊一边陪着孩子们,一边计划着工作室后面的事情。娟姐两天后就要回家过年了,其他同事这几天也会陆续回家过年。昨天接到徐院长的电话后,单珊就联系了家政公司,让家政公司帮忙找一位阿姨过来,因为安喜这段时间要在这里画画,筱筱过年也不回去。为了避免葛汉金有想法,单珊决定以她个人的名义请家政阿姨。

    吃中饭前,单珊来到安喜的画室,见安喜正在画板上努力地练习打线条,筱筱正坐在一旁指点着安喜。安喜看了看单珊,羞涩地笑了笑。筱筱拿起铅笔,对安喜说道:“你看,要用手腕的力量带动手臂运动,手腕要轻轻地动,这样打出的线条柔软有弹性。”筱筱说着在画纸上示范了一组整齐划一又富有弹性的线条。“你再试试看。”“我画不来你那样的。”筱筱鼓励道:“你刚开始练习,不着急,慢慢来,我们那会刚开始学画的时候,都练习了很长时间的线条。”

    安喜默默地点点头,她抬着手臂,认真又拘谨地在纸上画着一根根的线条。单珊见安喜一直坐着,便提醒安喜要经常地起来走走,不能长时间地一直坐着。

    这时候,走廊上传来娟姐喊叫吃饭的声音,同事们都陆续往厨房走去,同事们都叫安喜去吃饭,安喜却说道:“你们先去,我一会就去。”单珊知道安喜不喜欢和大家走在一起,就回房间带圆宝和安吉去吃饭,经过安喜的房间时,见安喜还坐在画板前打线条,单珊又问道:“安喜,和单珊妈妈一起去吃饭吧?”

    安喜放下铅笔起身,因为长时间拘谨地坐着,安喜在起来的时候,因为腿部的不适而没有站稳,安喜摇晃了一下失衡的身体,往一侧坠去,那一瞬间,单珊感觉自己的心脏也猛地往下坠去,安喜下意识地抓住了画架,单珊同时也抱住了安喜。

    安喜因为紧张而脸红起来,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单珊安慰道:“没事孩子,没事。”稍稍平静了一下,单珊想了想又叮嘱道:“安喜,以后坐一会就要起来活动一下腿脚,在房间里走动走动,不能长时间一直坐着不动,知道吗?”安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单珊带着三个孩子往厨房走去,娟姐站在厨房门口说道:“我正要去叫你们了,饭都盛好了,赶紧吃吧。”

    同事们帮着把两个小的孩子抱上凳子,娟姐又拿了两块碗过来,放在圆宝和安吉的手边,给他们装菜用,大家轮着给孩子们夹菜,圆宝和安吉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安喜端着碗,默默地往饭碗里夹菜,大家都叫安喜坐下吃,安喜夹了几筷子菜,小声地说道:“我去房间里吃。”安喜说完,转身出去了。随着走路时身体的起伏,安喜手里拿着的碗筷也随之起伏。

    单珊放下手里的筷子,走过去要接过安喜手里的碗筷,“单珊妈妈帮你端过去,你碗里的菜太少了。”“不用不用,我可以的。”安喜既紧张又固执地拒绝了。饭桌上的同事们见状都停下筷子,默默地看着。

    单珊只好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安喜一步步往房间里迈去,想到安喜一个人默默地在房间里吃饭,单珊心里是说不出的沮丧和不适。

    娟姐拿了一个空碗,问单珊道:“经理,要不要给安喜装些菜过去?”单珊点点头,娟姐装了满满一碗菜,给安喜送过去了。

    单珊很快吃完饭,去到了安喜的房间,见安喜正躬身捡起掉在地上的菜粒。见到单珊进来,安喜起身说道:“单珊妈妈,我吃好了。”单珊见碗里还剩半碗菜,说道:“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一点。”“我今天吃得比平时多多了。”安喜说道。

    娟姐随后跟进来,把碗筷收走了。单珊小心地问安喜:“你在学校里是和同学们在一起吃午饭的吗?”安喜摇摇头,单珊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安喜,“我领了饭在走廊里吃,我一会就吃完了。”“同学们是在班级里吃的吗?”“是的。”“那你在走廊里吃饭,老师不说你吗?”“老师是让我在教室里吃,后来就没说我了。”“其实你也可以在班级里吃,坐在座位上慢慢吃。”安喜沉默了一会,小声说道:“有点不方便,班级里的座位是轮换的——”安喜欲言又止,她看了单珊一眼,又把眼光转向别处。

    单珊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安喜说的意思,她想起越越班级的座位也是轮换的,当越越的座位换到侧面的时候,他进出的时候就要同桌让一下。单珊顿时明白了,“如果座位换到侧面靠墙壁这一排,你觉得进出不方便是吗?”“是的——”但是单珊知道,这不是主要原因,或者说,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单珊觉得心里沉沉的,她理解安喜的情绪,因为种种不足和不如意,安喜生活在深深的自卑和焦虑之中,由此而让她时时处于紧张甚至惊恐的状态。之前单珊每次去到福利院,虽然只是对孩子们进行短暂的探望,但是彼情彼景,每一次都能深深地触动单珊的心灵,随着对孩子们了解的渐渐加深,这些孩子,也越来越走进了单珊的内心。

    而当今天,当孩子们来到她的身边时,他们的一举一动,无时不刻都在向单珊传递着信息,单珊时时都能感受到一个个娇嫩的生命,在承受着生命裂痕的疼痛。单珊希望孩子们都能知道为什么生命会有裂痕,继而能够完善自己的生命。

    单珊还希望安喜的腿部能恢复正常的行走功能,希望圆宝能有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希望安吉能听到世间所有悦耳的声音,单珊希望每一个孩子都能健康快乐。

    单珊想了想说道:“安喜,单珊妈妈觉得,你还是应该坐在座位上和同学们一起吃中饭,或者在进出座位方便的时候,和同学们坐在一起吃中饭。有些时候,不方便也许是我们回避现实的心理反应,当我们不会觉得不方便,自然就没有这样的感觉。”安喜敏感又忧郁地看了单珊一眼,点了点头。

    “安喜,单珊妈妈理解你,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不足——”单珊停顿了一下,师父慈悲的身影又在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来,师父智慧的开示在耳边响起: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业障,只是类型不同,轻重不同,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会造不善业,造业以后就会有业障,那么我们就会遇到各种大小不同的烦恼,不幸和病苦……,……我们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造出来的,种种不好的遭遇病苦都是我们自己过去一手造出来的,种种好的境遇,健康,快乐,钱财等,也都是自己种下善果得来的……单珊很想把师父开示的道理讲给安喜听,告诉安喜,为什么我们会有烦恼和病苦。但单珊话到了嘴边又止住了,单珊觉得安喜年龄尚小,不一定能真正明白其中的道理;再者,这些孩子都很敏感,如果直接告诉他们因果,一切的烦恼和病苦都是自己在过去造下不善业得来的,孩子们可能会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那么就会适得其反,起不到教育的作用。

    单珊想了想,决定视孩子们的情况而定,一步一步地引导孩子们,当因缘合适时,再教会他们这些深刻的道理。同时,单珊也希望能用善巧的说教,把师父开示的道理讲给孩子们听。单珊接着说道:“单珊妈妈理解你的心情,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不足,这些不足会对我们产生或大或小的影响,但是我们要勇敢乐观地接纳自己的不足,心平气和地接纳不如意的境况,我们要把这些看成是组成这个世界的正常的一部分。”

    安喜低着头看着地面,默默地点点头,单珊接着说道:“你应该能理解单珊妈妈说的话了。当我们自己坦然释然了,周围的人就坦然了,就是说,当我们自己不把这些不足看成是不足的时候,周围的人就会自然地接纳我们,我们就能愉快地融入周围的环境。有一句话叫住‘习惯成自然’,当我们自己真正习惯自己了,不再把这个看成是一种不足,那么我们周围的人就会习惯我们,接纳我们成为自然的存在,那就和大家没有什么分别了。你能听懂单珊妈妈的话吗?”

    安喜还是默默地点点头。“安喜,单珊妈妈希望你能乐观地面对现实,我们要尝试着去面对它,心平气和地接纳它,勇敢地跨出这一步——”单珊看着安喜,接着说道,“比如一些可以参与的集体活动,就和同学们在一起,单珊妈妈建议你以后和同学们坐在一起吃饭,你可以尝试一下吗?”

    安喜还是沉默地点点头,用蚊子一样大小的声音说道:“可是他们,会取笑我,他们会学我走路——喊我瘸子,然后同学都笑我。”

    单珊的心被刺疼了,“是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出现这种情况吗?”安喜点点头,“吃饭的时候没有老师看管吗?”单珊想起越越在学校吃中饭的时候,是有老师看管的。“有老师的,但是老师有时候会离开一下,每天的老师也不一样。”单珊点点头,“是经常有同学这样对你吗?”安喜摇摇头,又点点头。“你已经上六年级了,你告诉单珊妈妈,最近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在什么时候?”“是在这个学期开学的时候。”“那你有没有告诉徐妈妈或者其他的妈妈?或者告诉老师?”安喜摇摇头。

    想到孩子长时间以来,一直在默默地忍受着伤害,单珊感觉到心痛,对于上学后的安喜来说,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学校里,学校就是她最重要的生活场所。那些取笑安喜的健康孩子,也许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他们还不能理解他人,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其他同学带来伤害。但对于安喜来说,这会成为她的一个沉重的心理负担,她就生活在同学们异样的眼光里,她要面对同学们的戏弄和嘲讽。

    单珊瞬间萌生出了去找学校老师的想法,她不能允许安喜一直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这种状况是可以马上改变的,必要的介入是需要的。单珊知道,要想让安喜真正走出阴暗的世界,能从容自信地面对生活,这需要有外在的力量去帮助她,让安喜的生活现状得以改变。

    安喜低着头,用手揉搓着眼睛,以此来掩饰不平静的情绪。单珊感觉到安喜那幽暗的内心世界,正小心翼翼地释放出一圈又一圈的忧伤的涟漪。安喜无力去改变现状,她不哭也不闹,默默地忍受着生活带给她的种种苦难。

    单珊拉住安喜的双手,把她揽入怀中,她轻轻地拍打着安喜的后背,她想给予这个孩子一种力量,一种支撑。“安喜,人不可能是完美的,有些是身体的缺陷,有些是性格的缺陷,那些喜欢取笑别人的同学,也许他们的性格是有缺陷的。但是,有些境况是可以改变的,以后只要有同学取笑你,你就要勇敢地去告知老师,让老师来处理,这样他们就不敢随意取笑你了。你敢这样做吗?”单珊扶着安喜的双臂,用鼓励的眼光看着安喜,“单珊妈妈想听到你的回答,你敢去告知老师吗?”安喜犹豫着回道:“我怕,老师骂他们——”

    “你不用担心取笑你的同学会被老师骂,你这是在帮助他们,你告诉老师是阻止他们做不对的事情,如果你不告诉老师,他们就会一次次地做不对的事情,这反而是你的不对,你想想,是不是这样?”安喜点点头,“你告诉了老师,不但帮助了取笑你的同学,也帮助了自己,是不是这样呢?”“我知道了——”“那下次遇到取笑你的同学,你要去告诉老师吗?”安喜迎着单珊期待和鼓励的目光,点点头说道:“要。”

    “你真棒,安喜,你只要迈出这一步,你会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有勇气。”安喜认真地听着,郑重地点点头。“首先你自己要勇敢、乐观豁达地面对缺陷和逆境;但是我们每一个人,又都有自己独特的优点,比如安喜,你有绘画的天赋,那些取笑你的同学,他们也有可贵的优点,所以,我们也要看到他人的优点,原谅包容他们的缺点,原谅他们曾经取笑了我们——”单珊温和地看着安喜,“你能原谅那些曾经取笑过你伤害过你的同学吗?”安喜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能——”“安喜,你真棒,你是一个豁达宽容的好孩子。当我们心里有了怨恨,怨恨就像一块黑色的石头,堵在我们的身体里,如果我们放下了怨恨,这块黑色的石头就离开了我们的身体,你说,我们的身体是不是就轻松了?”安喜微笑着点点头,单珊也微笑起来,眼神里布满慈爱和赞许。

    即便是在单珊妈妈温暖的怀抱里,安喜依然拘直着后背,收紧着胳膊。单珊轻拍着安喜的后背,轻声说道:“孩子,你太紧张了,放松,放松,没事啊,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单珊感同身受着安喜的每一种觉受,安喜浑身上下释放出来的紧张和不安的气息,似乎正沁入单珊的毛孔,和单珊灵魂深处那股曾经的幽暗融合在一起。单珊微微闭上眼睛,这分明就是另外一个自己,那个惊惧不安的自己,那个不分清晨和夜晚,蜷缩着身体的自己,那个日夜召唤着“爱”的自己。

    单珊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还有一种药可以治愈孤独和惊惧,那就是“爱”,只有“爱”,才能让身心得以真正的舒展,只有“爱”,才能让生命变得从容和安详。

    单珊的脑海里浮现出孩子们的面庞,圆宝那不停眨动的白茫茫的双眼,她的脖子上那触目的疤痕,安吉孤独的茫然的凝视,安贤那空洞无知的表情,安康尖利的喊叫声,福利院的孩子们的身影在单珊的脑海里一一浮现。单珊看到他们空洞的灵魂空间里,流淌着幽暗的不安和恐惧,它们是那样的熟悉,他们都是曾经的自己,也许是现在的自己。这一刻,单珊告诉自己,她一定要变得强大,她一定要更多的去爱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