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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从那天开始,父亲后面再也没有去过单位,父亲没有被开除,但是被无期限的停薪留职,同时交了一笔巨额的罚款。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家里的生活状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父亲没有了收入,母亲店里的生意也没有以前好,因为交纳罚款,家里还欠了外债,弟弟单志翔每个月还要一笔不少的开支。从此之后的很多年,单珊再也没有见过父母亲的笑容,他们的脸上每天都是阴云密布,父母亲经常为了“钱”和生活琐事恶吵,他们几乎每天都生活在气恼和为钱财奔波的焦虑之中,他们常常把糟糕的情绪,发泄在孩子们身上。

    父亲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他既不甘心从此失去工作,但也不知道接下去该做什么。为了缓解家里非常拮据的经济状况,母亲想到了让父亲跟着四舅一起去卖衣衫。

    四舅生活在镇上,他文化程度不高,但是脑子灵活,又肯吃苦,他从服装小工厂里批发出来衣服,每天挑着装满衣服的大包小包,在乡镇里沿路叫卖。四舅一个月能挣两百块以上,碰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挣的更多。母亲觉得父亲和四舅一起去卖衣衫,是一条不错的路子,有四舅带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一个月至少也能把工资的钱挣回来。

    父亲跟着四舅从工厂里批发出来衣服,开始早出晚归地忙碌起来,每天早上,父亲把两个装满各种衣衫的大包捆在自行车后座上,然后骑上自行车去到下面乡镇上叫卖衣服。

    可是两个多月下来,父亲第一次进货的衣服还剩下不少没有卖完,眼看季节就要交替,卖不掉的衣服就只能积压下来了。而父亲连进货的本钱还没有挣回来。母亲在等待和忍耐中,变得越来越焦躁,她急着想让父亲把剩下的衣服卖出去。

    母亲记得单珊四舅说过,过节的时候衣服比较好卖。接下来就是中秋节,母亲不想错失这样一个机会。单珊记得那个中秋节的前一天,母亲特意叮嘱父亲,让他第二天早点出门去卖衣服,母亲也认为过节的时候会有更多的人买衣服。中秋节那天,因为父亲的晚出早归,终于让母亲忍无可忍。

    那天,父亲下午四点多钟就回来了。那时候单珊也刚刚放学回来,她和弟弟单立扬正蹲在天井一侧的墙根下,看着一只长着灰色翅膀的虫子正沿着墙壁慢慢地往上爬,单立扬用树枝把虫子拨弄下来,虫子又奋力地往上爬去。六岁的单立扬现在还没有去上学,但也没有再请专人看他,他每天就呆在家里玩,小天井就是他玩耍的小天地。

    就在这个时候,父亲回来了,他把自行车推进院子里,就急急忙忙进了房子,拿出一根烟,站在炉灶旁默默抽了起来。

    单珊谨慎地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看脸上和手上沾满泥巴的单立扬,单珊把单立扬拉到水池旁,舀起铁皮桶里的水,给单立扬洗手擦脸,单珊顺手拧了一下水龙头,还是没有水出来,已经断断续续停水几天了。

    就在父亲即将抽完烟的时候,母亲进来了,母亲这个时间一般都在店里,她会在下午五点之后过来做饭。母亲看到父亲后愣了一下,她扫了一眼自行车后座上还没有卸下来的大包,脸色立刻阴了下来。

    “才几点,你就回来了?这么急躲在这里抽烟?你还有钱抽烟?你衣服卖完了?”母亲带着怒气问道,父亲因为被母亲看见抽烟,觉得有些心虚,自从父亲不去单位上班后,母亲限定父亲抽烟和喝酒只能选其一,父亲选择了喝酒,单珊也只是偶尔看见父亲喝一点酒。

    父亲沉着脸,在案台上掐灭了烟头,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父亲不高兴地解释道:“中秋节哪有人买衣服?家家户户都忙得很。”“那是人家不想买你的衣服,有点自知吧!会做生意的天天生意都好,我问你,老四怎么卖的那么好?你为什么贴钱都卖不出去?”母亲愤然问道。

    父亲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声回道:“老四卖了那么久,他知道哪些衣服好卖,我哪里知道?你怪谁呀?你弟弟这么能,拿货的时候他怎么不告诉我?他怕我抢他的生意,你知道吧?”“你不知道拿和他一样的款式吗?你自己没脑子吗?你第一次拿货,拿那么多干嘛?你不知道少拿一点先试试吗?你就是一头猪!”

    父亲开始愤怒起来,他瞪着眼睛大声回道:“你才是猪!两人拿一样的衣服怎么卖?你弟弟也说了,两个人最好不要拿一样的款式,拿货的时候我拿什么他都说可以的,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哪些衣服好卖?他怕我抢他生意,故意坑我!”“你乱说!你自己蠢!你就拿和他一样的款式怎么了?他能不让你拿?服装店里就不能卖一样的衣服?你就跟了他几天,后面不是你自己去卖的吗?你自己没本事还怪别人!”“你有本事明天你自己去卖,我不卖了!”父亲瞪着眼吼道,“你不卖让你儿女吃西北风去!你儿女都要喝西北风了你还有钱抽烟?你酒也要喝烟也要抽!你还能抽得进去?你抽了去死!”母亲狠狠地回道,她的神情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鄙视,她的声音远没有父亲的声音大,但是带着一种透彻骨髓的寒意。

    父亲在这个时候既抽烟又喝酒的行为,让母亲非常的恼怒。“我现在喝了几次酒抽了几次烟?要死也是你先死!”父亲嘶吼着,他暴怒地瞪着母亲,脖子处的青筋鼓胀起来。他忍受不了母亲对他的轻视,开始咬牙切齿地咒诅单珊的母亲。

    单珊惊恐地退到一边,父母亲相互的咒诅让她害怕,单珊很想劝住父母,她那些想要冲口而出的话却拥堵在喉咙上,一句也说不出来。单立扬在一旁哭起来,他因为害怕不敢上前靠近母亲。

    单珊母亲冷冷地看了单珊父亲一眼,丈夫的咒诅就像一把匕首刺入她的心脏,她的眼神里蕴藏着让单珊害怕的寒意,母亲转身出去了。父亲在原地站了一会,当他转身进房子的时候,放在炉灶一侧的菜篮子绊了他一下,他抬起一脚,把篮子踢翻了,篮子里两节蔫蔫的莲藕“咕噜噜”地滚出来。

    单珊把莲藕捡起来,放回篮子里。父亲在房子里转了一圈,也阴着脸出去了。单珊和弟弟单立扬小心翼翼地呆在家里,等待着父亲和母亲回到家里。

    天色快黑的时候,母亲还没有过来做饭,单珊来到屋檐下,她拿起莲藕看了看,又看了看灶台上放着的两颗鸡蛋和青椒,单珊很想把菜洗好,让父母亲高兴一下,可是她不知道晚上吃什么菜,她担心因自己犯错误而惹父母亲生气。

    单珊转身回到房子里,她在忧虑中沉默地等待着,当单珊再次走到屋檐下,她做出了大胆的决定,她想把青椒和莲藕洗干净切好,这样父母亲等会就可以直接炒菜了。正当单珊再次拿起莲藕的时候,母亲进来了,母亲的脸色冷漠又阴沉,单珊想问问母亲晚上吃什么菜,可是喉咙处依然像是被卡住一样,说不出话来,单珊用眼神询问母亲,可是母亲似乎没有看见单珊一样,她径直走进了房子。单珊看着母亲的背影,又放下了莲藕,她没有得到允许,她害怕自己犯错。

    母亲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单珊呆在客厅里,她聆听着母亲房间里的声响,一边不安地等待着父亲回来。过了一会,单珊听到了房间里传来了沉闷的声响,她的心一下揪了起来,单珊快步走过去,当她推开房门的时候,看见了熟悉的却又让她惊恐的一幕,母亲正抡起自己的拳头用力敲打自己的胸口,单珊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那一刻,单珊的意念已经冲进去抓住了母亲的双手,不让她伤害自己。

    可是,单珊却转身跑向了弟弟单立扬,单珊在单立扬耳边急切地说道:“妈妈正在打自己,你进去使劲抓住妈妈的手——”单立扬反应过来,听话的单立扬跑进房间,他哭着爬到床上,使劲抱住了母亲的手臂。

    母亲被迫停住了伤害自己的行为,单珊走到母亲的身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单立扬在一旁“嗡嗡”地哭着。

    这个时候,父亲回来了,他阴沉着脸往单珊母亲的房间里看了一眼,然后来到炉灶旁开始做饭。单珊不安地站在房门口,她想帮父亲做点什么。父亲看了一眼炉灶的煤火,对一旁的单珊说道:“把菜端到井边去洗。”父亲说完就提着铁皮桶出去了。

    父亲没告诉她要洗什么菜,单珊站在原地想了想,见父亲已经走远了,单珊赶紧提起地上的菜篮子,抓起案台上的几颗青椒,往水井那边走去。

    到了井边,父亲已经提上来水,单珊怯怯地问父亲:“爸爸,是洗这些菜吗?”父亲阴着脸看了一眼菜篮子里的莲藕和辣椒,大声反问道:“晚上吃什么你不会问一下?我不买菜你问我,她今天没买菜吗?”父亲的声音里含着愠怒,在安静的夜空中特别的刺耳。单珊紧张地在原地站着,她不知道是不是该跑回去问一下母亲,可是如果她现在跑回去问母亲,父亲就要站在这里等她。父亲见单珊一动不动,生气道:“还不快点洗菜?站着干什么?”

    单珊拿起莲藕,才发觉没有拿洗菜盘过来,父亲见状呵斥道:“菜篮能洗菜?你脑浆被狗吃掉了?”单珊放下了莲藕,紧张地站了起来,他怯怯地看了一眼父亲,赶紧回去拿洗菜盘。

    父亲在井边等了一会,一手拎起水桶,另只手提着菜篮子回去了,单珊父亲觉得这点菜可以回去洗,急躁的父亲着急回去做饭。当他拐进胡同的时候,看见单珊端着洗菜盘过来了,等到单珊走近,父亲看了一眼盘里的白菜和萝卜,心里的火气一下就喷出来了,如果回去洗菜,一桶水不够用,如果返回去,那他手里的水就得提回去,单珊父亲选择了先回家,他气急败坏地呵斥道:“刚才怎么不端出来洗?”单珊想和父亲解释一下,是弟弟把菜放在案台下面的,而她没有看见,她刚才回去拿洗菜盘的时候,弟弟告诉了她,弟弟白天拿洗菜盘装水玩了。

    可是单珊没有机会解释,她也不敢解释,父亲一边走一边大声骂道:“一个个死吃就知道吃!没命的东西!死了多少好人你怎么不去死?”父亲把下午吵架积压的怒火,发泄在单珊身上。单珊端着盘子,小心翼翼地跟在父亲的身后,父亲的骂声在寂静的胡同里回荡,天黑以后的胡同没有什么人,单珊闻到了飘过来的阵阵饭菜的香气。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单珊看到连枝奶奶提着水桶走过来,父亲一边骂着单珊一边进了院子,连枝奶奶停住了脚步,她看到跟在后面的单珊,正在悄悄地抹着眼睛。连枝奶奶叫住了单珊,昏暗的路灯下,单珊伤心地抽泣着,连枝奶奶担心地询问着单珊,可是单珊却无从说起,连枝奶奶担心单珊被骂,只好叫单珊赶快回家。

    连枝奶奶忍不住在门口高声问道:“诶!老单,单珊犯什么错了?你怎么这么骂孩子?”单珊父亲没有回话。单立扬听见声音,他走到院子里,见连枝奶奶正在院子门口张望着,她的嘴里小声地嘀咕着,似乎对他的父亲很不满意的样子。过了一会,连枝奶奶才大步往巷子另一头走去。

    父亲一边做饭,一边嘟嘟囔囔地发泄着,他把锅碗瓢盆弄出很响的声音,似乎这样才能让他的心里好受些。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饥肠辘辘的单立扬大口地吃着米饭,他毫不客气地端起桌上的那盘炒鸡蛋,把分量不多的鸡蛋拨到自己的碗里。中秋节的晚上,父亲只炒了三个菜,家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开荤了。

    母亲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任凭怎么叫都不起来吃饭。母亲这样躺了三天,水米未进,她以这种方式宣示着对单珊父亲的不满,父亲着急了,他骑车去找单珊的外婆和舅舅。

    单珊的外婆和二舅舅赶过来了,单珊已经有一年半时间没有看见外婆。外婆和舅舅轮番地规劝母亲,单珊看见外婆握着母亲的手,轻声地安抚着母亲。母亲终于开口说话了,她小声陈述了单珊父亲对她的咒诅,陈述了家里的种种难处以及单珊父亲的无能,然后又提到单立扬很乖,知道害怕知道哭,知道心疼她,而单珊却毫无反应。

    外婆替单珊解释着缘由,外婆让单珊母亲放心,单珊会是好孩子。单珊二舅舅却单独找单珊谈话,他对单珊说道:“你们要听话,不能惹妈妈生气,要替妈妈多分担,你们要吃饭要读书,处处都要花钱,现在担子都压在你妈妈一个人身上,你妈妈过的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你们,知道吗?”单珊沉默地点点头,她感到委屈,可是却没有解释的机会。

    外婆回去之前,把单珊叫到房间里,单珊看到桌上放着一个她熟悉的木质首饰盒。外婆慈祥地看着单珊,轻声说道:“我和你妈妈说过了,这几件首饰是外婆留给你的,你妈妈也有。”外婆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的单珊的母亲,她打开首饰盒,放到单珊手里,单珊看到里面装着玉镯和玉佩,还有耳环和簪子。

    单珊看看外婆,外婆的头发上光光的,身上什么也没带。外婆的眼圈有点微微的浮肿,嘴唇有些发青紫色,她看起来有些疲倦。单珊不安地问道:“外婆,你现在怎么都不戴了呢?”单珊喜欢看到外婆以前的样子。外婆轻轻地捋了捋单珊的头发,小声说道:“外婆现在年纪大了,戴不戴都无所谓了。”外婆看着消瘦的忧郁的单珊,她的心里一阵阵的难过,继而她的心脏开始不舒服。单珊外婆很想让单珊母亲对单珊好一点,可是她却不能在单珊母亲面前表露出不满,她担心自己的女儿出现什么意外。

    外婆的话让单珊觉得心酸,外婆把东西都送出去,让单珊觉得莫名的伤感。单珊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用手背揉着眼睛。外婆笑道:“你这孩子,外婆家里有首饰,只是现在不想戴,嫌麻烦。你想让外婆戴,外婆下次就戴着来看你们。”单珊听了外婆的话,觉得安慰多了。

    外婆回去之前,不舍地拉着单珊的手,外婆和单珊隐晦地解释了一些事情,外婆告诉单珊,只要她能走开,就会来看她,单珊外婆特意交待单珊母亲说道:“等放寒假了让单珊去我那里,带着扬扬一起去,你们过年都回老屋过年。你二哥一家都搬出去了,家里有地方,随便住。”母亲答应了。

    单珊高兴极了,她期盼着寒假早点到来,可以回到那个让她安心的熟悉的家。二舅妈搬出去了,单珊就更不用担心什么了。单珊的生活里多了一份重要的期盼,她经常掰着手指算着放寒假的时间。

    放寒假的第一天,单珊就带上弟弟单立扬去了外婆家,那是单珊最开心的一个假期。外婆依旧把单珊小时候玩的鹅卵石拿出来,放在铜火篮上烤得热乎乎的给单珊玩,外婆还到隔壁送报纸的邻居家,要来一叠旧报纸,给单珊和表姐妹们剪了几个蓬松的大毽子,外婆还用报纸给男孩子们叠四角包玩,手巧的外婆会把报纸上漂亮的图案留在四角包的外面,连女孩们都喜欢拿着四角包玩。

    外婆还到铁铺上,让铁匠做了几个铁环,让孩子们滚着玩,外婆总有办法帮孩子们找到好玩的东西。白天孩子们玩的时候,外婆就在一旁认真地缝制衣服,外婆戴着老花镜,手指上套着顶针,她一边缝,一边放在单珊身上比划着,这时候的外婆会眯着眼睛,心满意足地说道:“真好看,珊珊长大了,变成外婆的大闺女了。”

    单珊记得那是件漂亮的靛蓝底小红花的偏襟衣衫,外婆让大舅舅从海城给她捎回来布料和辅料,手巧的外婆,在衣衫的门襟和袖口处滚上了古香古色的花边,外婆用剩下来的布料,盘出了精致的布扣,缝制在门襟上。

    在那个寒假,外婆缝制了两件漂亮的衣衫,外婆说,一件是单珊明年十岁生日的时候穿,一件是她自己明年六十岁生日的时候穿。单珊清晰地记得在外婆六十岁生日的那天,外婆穿戴得整整齐齐,她穿上了那件漂亮的蓝底青花的滚着精致花边的长衫,外婆梳着光滑的发髻,发髻上插着单珊熟悉的簪子。而单珊也穿上了外婆给她精心缝制的漂亮衣衫,就在那一天,单珊见到了表哥梁钵。

    外婆过完生日后不久,就突然病倒了,一病不起的外婆,在不久后离开了人世。单珊的四个舅舅以及单珊的几个在世的舅公,在外婆离世后,都非常后悔不该给单珊的外婆操办那么大的“生日宴”,因为老家有一种说法,六十岁的生日不能大操大办。

    想到外婆,单珊的眼眶瞬间潮湿,外婆的离世,让单珊从此以后失去了唯一的精神依靠,失去了精神上的唯一快乐之所,从此之后,单珊再也没有地方可去,在以后的几十年里,单珊感觉自己如一片飘零的树叶,在四季的冷热交替里,独自品尝着岁月的酸甜苦辣。

    单珊揉揉眼睛,适时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她看向忽然变得沉霾的天空,而眼前这片新鲜的橘园,在灰暗的天幕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的鲜艳夺目。橘园的主人正在往回走,那位老阿姨走近后,她抬头看看天空,温和地对单珊说道:“要下雨了——”单珊微笑着点点头。

    老阿姨含着笑意的弯弯的眼睛,让单珊再次想起连枝奶奶,单珊拿起炭笔,看着老阿姨的身影,快速地描绘出记忆里连枝奶奶的形象。单珊最后一次见到连枝奶奶,是在那一年中秋节的第二天傍晚,那时单珊正在屋檐下的水池里洗衣服,单珊站在小板凳上,正在拿刷子刷弟弟的衣服。这个时候连枝奶奶进来了,连枝奶奶的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子,她看到单珊后问道:“单珊,你妈妈呢?”单立扬走过来说道:“在,在睡——觉。”“睡觉?”连枝奶奶若有所思地往房子里看了一眼,对单珊说道:“下来,孩子,奶奶给你花生吃,你和弟弟一起吃。”“花生。”单珊轻声说道,她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意,连枝奶奶微笑着把那个纸袋子放在单珊手里,单珊开心地捧着一袋子花生,那个时候极少能吃到花生,花生的味道实在太香甜了。

    单珊抬头看看连枝奶奶,她的弯弯的笑眼正慈祥地看着单珊,“谢谢奶奶。”单珊高兴地说道,“不谢,奶奶就喜欢看到你高兴的样子。”连枝奶奶笑呵呵地说道。连枝奶奶昨晚看单珊哭的那么伤心,心里不是滋味,今天就想着过来看看单珊。连枝奶奶对单立扬说道:“和姐姐一起吃,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

    连枝奶奶说完就走了,单立扬拽着姐姐的衣襟,两个人站在院门口,看着连枝奶奶的背影在巷道上越走越远。

    单珊扭头看向老阿姨远去的背影,老阿姨也正回头看了看她。而记忆里的连枝奶奶也在巷道的尽头回头看了看她和单立扬,单珊这是最后一次见到连枝奶奶。后来单珊听母亲说,连枝奶奶去到其他城市和儿女们生活在一起了,只是偶尔会回到老家。

    天空越来越阴霾了,寒风刮过,橘树林发出“瑟瑟”的声响,单珊背上挎包,手捧着一大束红艳艳的橘子,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