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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画

    没办法说走就走去远方,那干脆自顾自流浪

    (一)

    醒来列车已经进站,大概一上车就栽在座位上睡倒,不省人事

    坐在电台窗前,借着冷气在玻璃上写名字,三个很简单的字,一共只有十五画

    看到陈末趴在直播间,哈喇子流了一桌,我又气又笑,“陈末老师不是说好去车站接我的吗?”

    听众电话打来:“末啊,你说为什么有的感情自然发生,有的感情无故消失?”

    陈末拍拍脑袋让自己清醒:“话虽这么说,没有所谓自然和无故,万事总有因果.矛盾啊,争吵啊,大多是两个人对着屏幕,解读彼此的文字.很多人都想不通,在一起时俩个有说有笑的人,为什么会在屏幕那头不可开交,无非就是撒着思念的娇,都不肯低头.”

    这是第一次来到重庆,第一次感受山城晚风,第一次见陈末.然后才知道,原来每次帮听众解开心结,他都会偷偷笑很久

    “小子,今年多大了?”

    “不满十六周岁”

    “啥也不懂的娃娃一个.”

    我努努嘴,算是反驳他.第一次去吃正宗的重庆小面,我见他潦倒,抢着付钱.他看着我从衣服侧兜掏出一个黑皮夹子,把钱一张张展平,拍着大腿笑了好久.“你他妈真的十五?有着五十才有的画风.”

    回家路上,陈末突然问我:“小子,有没有霍霍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娃娃?”

    “没有就不会来找你了.”

    一阵大眼瞪小眼,大笑收场

    (二)

    “陈末老师有没有在十几岁的时候爱上一个人?不是喜欢,是爱上.”

    “有啊,或许高中时代走到心里的那个人,真的可以记住很久,后来知道,如果所念隔山海,要有所准备,毕竟,加油能解决的问题实在不多.”

    我轻轻点头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看着陈末发给幺鸡姐一条消息:“早安”,我说,“晚上不能发晚安,要发晚安安.”

    “那我是不是得撤回发个早安安?”他扑倒

    这两天总是输不对锁屏密码,只能记清楚原来那一个.我一边想密码一边回答他:

    “我也不知道,只有人教我道晚安安.”

    接下来是去稻城

    “便宜你了,我原本只带着心爱的人去稻城.”

    “那看来你第一次带着幺鸡姐去的时候,就已经心动.”

    陈末还给我一个微笑,算是默许

    导航仪里不断传出来茅十八的声音:“喂喂老子没电了,快给我点电啊!”

    陈末一边插上充电器,一边笑:“这玩意儿一定死于话多!”笑着笑着,眼眶红起来

    抵达,找一间小店歇脚.窗外碧海蓝天,满地绿茵溺在阳光的宠幸里,风轻轻掠,爱人的面孔在眼前浮现开来

    “你幺鸡姐这次出去学习,也许是不适应,也许是想家,突然自己哭起来,躲避所有人的目光.那一刻我突然醒悟,原来小姑娘真的会因为在他乡异地听不懂方言而簌簌流泪.”

    我应和:“而我们只能安慰说,姑娘别哭,抱不到你.”

    (三)

    我们站在茅十八向荔枝求婚的地方.这也是陈末在幺鸡面前第一次掉眼泪的地方

    幺鸡瞪大眼:“陈末老师,你哭了?!”

    “傻子才哭呢.”

    “小子,记得第一次吻她的样子吗?”

    “当然.”

    “那就好,你要知道,不论最后生疏成什么样子,不管多少回忆被时间抹去,这个你必须记住.那是女孩最美的样子.”

    “好.”

    “小容姐最近?”

    “那个女人啊,害,许久不联系了.”

    印象中小容总对陈末说:你这人永远不成熟

    直到陈末用房子抵押赔款硬给她送钱的时候,她醒悟,“原本陈末可以温暖那么多孤独的灵魂,但是现在,他最孤独.”

    正午,我们在山顶上徘徊,似两只灯笼,一个炽热,一个将熄,云海之间孤立无援

    “既然怀疑燕子当初偷的钱,为什么还把全身家当都交给猪头?”我发问

    “有困难的是我兄弟,帮他解决困难是我要想的事,他如何做是他的事.”

    我点点头,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四目相对,瞳孔里发着光芒的,不知是释怀还是忧伤

    “臭小子,居然让我伤感起来了.”

    还有个问题,替另外半条命问:“那次你赴幺鸡姐一年的稻城之约,幺鸡姐真的去了吗?还是说只是你的想象.我原本很笃定,但现在明白,不管什么事,都不会只拘泥于一种解读.”

    “你笃定的时候,是因为你拥有着

    后来有所动摇,想必失去的滋味不好受吧.”

    他顿了顿:“那次幺鸡的确来了,一袭白裙摇曳,背对着我,她走路没有声音,但我还是知道她来了.就像人生中许多相遇是注定的一样,经历离散,失意,重逢之后,等你爬上悬崖,等你幡然醒悟,等你缝好胸腔,你会发现,那个人一直没有走远,一转身,她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之后,那里,就是终点.”

    (四)

    时间很快,我打算下午返程,陈末拉住我:“我再给你说几句,说完就放你走.”

    我双手抱胸:“放马过来.”

    “总有一天你会接受并且适应,没有人可以令你在去找她的时候笑成智障,也没人让你洗澡的时候擦擦双手小心打字,就像你也不会有机会再去了解那个人如何带着情绪过夜,第二天缝缝补补,继续爱你.”

    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故事的结局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没有流泪,因为流不出

    就好像谈了很好的恋爱,伤心的句子写不出

    最后笑着喃喃说:“我可以的,谢谢陈末老师.”

    他说:“谢你自己就好,我就是你.”

    因为沉默,所以陈末,陈末可以是任何人,当然也可以是我自己

    上车后,陈末趴在窗边对我喊:“生气是因为在乎,对吧?”

    “对.”

    “害怕世故玷污曾经只对你有的满目星河?”

    “对.”

    “会不会怪罪没有给你一个像样的告别?”

    “不会.”

    “会不会后悔?”

    “不会.”

    他点点头:“臭小子要保重啊.”

    我们给予对方一个最宽慰的笑容,即便谁也听不到对方笑声

    到家收到陈末微信:“茶饭不思的时候找人倾诉,爱意何必埋匿于心,爱又不是拿不出手.”

    我笑着答,“如果只是路过,终点等她.任长风绕旗,爱意何必公之于众,爱又不是为了邀功

    此文写于2月24号,修改增减后发表,梦里自己见到了从你的的全世界路过的主角,陈末

    因为沉默,所以陈末

    两个失意悲伤的人总能互相鼓励

    哪怕方式独特,相顾无言,惟有清泪两行

    那便,任荒山更加荒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