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什么事儿。”叶灵吃了口菜，回得很随意。
“我谈恋爱了。”
叶灵的筷子蓦然顿住，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寂言，想说什么，但又半天没说出话来。
寂言双肘撑在桌子上，单手撑着下巴，在叶灵还处于震惊的注视下，缓缓说：“他是个好人。”
“什么？”叶灵更懵了。
寂言往后靠在椅子上，简单地跟她说了初遇路决那晚所发生的事。
“你出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说呢！”叶灵急了，越过桌子去拽寂言受伤的那只胳膊，“我看看，你也真下得去手！”
伤口已经愈合了，寂言这段时间一直穿着薄衫遮挡伤口。
“最终不是没事吗。”寂言抽回自己的手臂，放下衣袖，“更何况，重复事情经过，无法改变事情本身。”
这就是寂言，总有本事用很简短的语言让身边的人瞬间落入深渊，去感受那种无论怎么努力都爬不出来的无力感。
叶灵没说话，过了半天，开口问她：“所以你觉得他是个好人？就因为他是个好人？”
当然不。
寂言不会因为一个人偶然帮了自己一次就认定他是个好人。
她从很小就知道，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好人很少，只是大部分人愿意压抑和隐藏自己内心的自私和邪恶，有人能压抑一辈子，就成为了大家口中的好人，有人偶尔控制不住，就成为了大千世界中的普通人，有人彻底无视道德，于是只能成为了注定要下地狱的恶人。
世界就是这样被组成的。
寂言不需要好人，她只需要一个会对她好的人。
哪怕他在世人眼中是个人人避之不及的魔鬼。
没关系。
她只要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做个好人就够了。
外面的世界很大，但她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容纳很少的人。
她可以对外面的慈悲大爱冷眼旁观，对与几十亿人口平分得来的那一丝几不可见的来自大世界的博爱毫无兴趣。
她只要拽着他，在自己的小世界沉沦就够了，哪怕是下地狱。
更何况，她看上的那个男人，可是差点成为了人民的好朋友。
“当然不是了。这又不是古代，被人救了还要考虑以身相许。”
“那你是为什么呀？”叶灵想不明白，寂言单身了23年，怎么就突然铁树开花了，还是闪恋，这也不是她性格呀，“你们才认识多久，你了解他吗？”
“我这不是正在了解他吗。”寂言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果汁，“因为愿意去了解，才会想要跟他在一起啊。”
行吧。她不跟律师辩论。
“你暑假回去吗？”叶灵干脆换了个话题。
“回去吧，但不会呆太久。”寂言吃了一口西兰花，微微皱眉，突然有点想念路决。
叶灵点点头，也明白：“那你什么时候回去提前告诉我，时间差不多的话就一起回去。”
“行。”
两人吃过饭，寂言看时间也不早了，就直接打车回去了。
一晃到了周五。
离婚案的双方当事人再次来到律所进行协商。
“吴女士，这是我们重新草拟的离婚协议，您看一下。”程远之与寂言和张先生坐在一侧，将这两天重新拟定好的协议推到对面的吴女士和她的律师面前。
“什么？你们不仅坚持抚养权，还要平分婚后财产？你们明明已经放弃了财产的分配，怎么能出尔反尔呢？”对方律师在翻阅完协议后，啪地一声合上文件。
寂言：“没签字之前，任何协议都是无效的，这个道理您不会不明白吧。”
“但是之前你明明说是只要回在我们结婚之前你自己那套房子而已，其他财产你不会要的，你现在突然反悔是什么意思？”吴女士厉声质问着坐在对面的张先生。
“但是您没有同意啊。”在张先生做出回应之前，程远之先开口。
“我没有同意的只是抚养权。”吴女士右手食指点着桌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的当事人与张先生结婚后不久，张先生就辞职在家，多年没有出去工作。”对方律师这时开口，“他们婚后的所有生活开支，包括日常花销、家庭旅行、孩子学费、赡养老人等等。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我的当事人，一个女人，辛苦打拼才得以维持的。你们却要直接分走，这不合适吧。”
“婚后获取的财产本就是属于双方共有的。张先生之所以辞职，是因为不舍吴女士怀孕期间的操劳，放弃了稳定的工作选择与她一起创业，这些已经在美容院的老员工那里得到了证实。”寂言拿出一份证明材料递到对面，接着又拿出另一份，“另外，美容院建立的初始资金，是由张先生的父母所提供，这里是聊天记录以及转账记录。”
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到他们会突然变更财产分割的条款，乍一看到这些，一时间有些没有准备。
寂言趁他们此时还没想出怎么解决眼下的问题，思绪正乱着，继续拿出另一份文件：“并且，吴女士婚内出轨，背叛了自己的婚姻、爱人、家庭，不仅对丈夫不忠，更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职责，甚至在女儿生病期间还在与另一个男人约会。此外，对女儿的日常生活也并没有过多参与，都是由父亲在照顾。这是我们收集到的相关证据，你们可以看一下。”
这份文件里的内容都是由张先生提供的，里面有几张照片、一份医院的挂号单以及微信聊天记录。
照片拍摄时间是在几个月前，那天他们的女儿生病，张先生带着女儿在医院看病，给妻子发了很多微信希望她回来看看女儿，却被回复在忙于工作无法抽身。
但也就是这么巧，张先生开车带着女儿从医院回家的路上，看到了本该在忙于工作的妻子，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臂正往商场里走。
也就是那个时候，张先生才惊觉家庭的裂痕。
他曾经也试图要挽回这段婚姻，但现实远比以为的要残酷，妻子感情不在，对家庭也无心维系，终究是缘分到头了。
在对方看过资料后，程远之接着说道：“作为婚姻的过错方，也是导致婚姻破裂的主要因素，除了正常的财产分割，我的当事人还将保留向吴女士提出额外赔偿的权力。除此之外，对孩子的抚养权我们同样不会让步。根据目前的情况，如果闹上法庭，不仅不好看，您的胜算也不大。”
之后的谈判并没有寂言预想中的顺利，或者说，是并没有达到寂言认为应该争取到的结果。
对方当事人拒不接受重新拟定的财产分割条款，就在双方争论的胶着时期，吴女士烦躁地低声嘀咕了一句还不如之前直接签了那份协议。
张先生当时没有做出反应，但在后来的休息时间，他主动找了程远之和寂言，询问如果在现在的状态下，退回之前的协议条款能有多少胜算。
程远之和寂言当即对视一眼，寂言想说什么，但被程远之制止住了。
在充分确认过张先生的终极需求后，他们改变了谈判策略。
又经过了1个小时的谈判，终于以最初的协议签订，张先生如愿拿到了女儿的抚养权，也自愿放弃了财产的分割。
送走了双方当事人，寂言坐在程远之的办公室，拿着他给她新泡的一杯咖啡。
“怎么了？圆满解决，怎么还不开心啊？”程远之看了会儿寂言，笑了，俯身打开办公桌下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块儿巧克力来，剥开递给她。
“谢谢。”寂言拿过巧克力咬进嘴里，含了一会儿，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融化蔓延。寂言喜欢吃甜品，各种蛋糕都喜欢，却很不爱吃糖，唯一喜欢的巧克力也只吃75%以上的黑巧。
程远之工作忙，经常顾不上按时吃饭，办公室里习惯放一些巧克力。偶尔有一次察觉到寂言的口味，笑着说了句矫情，但之后，每次拿给她的巧克力，都是75%以上的黑巧。
吃完巧克力，寂言又喝了口咖啡，缓了缓，开口说道：“这怎么就圆满了？他本来有机会可以拿回属于他自己的那份利益，又不是完全没得谈。”
“可现在的结果不就是张先生最初的诉求吗。”
“可这并不是他只能够得到的。”寂言很严肃，也对此感到稍许的不解。
程远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她：“你说医生的职责是什么？”
“治病救人啊。”寂言没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医生治病，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救人。”程远之身体前倾，双肘搭在桌子上，十指交叉，低声说，“那你说，人，和病，哪个重要？”
寂言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可一时间还整理不出思绪，更没有办法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程远之其实也没想着她会回答，靠在椅子上就那么等着她，办公室里一时间陷入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寂言微皱的眉头渐渐松开，他才重新开口，声音轻松了些：“况且，张先生的自尊心和责任心一样重。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认为需要为他竭力争取的，有可能正是他所抗拒的。”程远之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当然这也是我个人的猜测。但是在不违背法律原则的情况下，当事人的意愿，是我们要考虑的第一要素。”
“我谈恋爱了。”
叶灵的筷子蓦然顿住，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寂言，想说什么，但又半天没说出话来。
寂言双肘撑在桌子上，单手撑着下巴，在叶灵还处于震惊的注视下，缓缓说：“他是个好人。”
“什么？”叶灵更懵了。
寂言往后靠在椅子上，简单地跟她说了初遇路决那晚所发生的事。
“你出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说呢！”叶灵急了，越过桌子去拽寂言受伤的那只胳膊，“我看看，你也真下得去手！”
伤口已经愈合了，寂言这段时间一直穿着薄衫遮挡伤口。
“最终不是没事吗。”寂言抽回自己的手臂，放下衣袖，“更何况，重复事情经过，无法改变事情本身。”
这就是寂言，总有本事用很简短的语言让身边的人瞬间落入深渊，去感受那种无论怎么努力都爬不出来的无力感。
叶灵没说话，过了半天，开口问她：“所以你觉得他是个好人？就因为他是个好人？”
当然不。
寂言不会因为一个人偶然帮了自己一次就认定他是个好人。
她从很小就知道，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好人很少，只是大部分人愿意压抑和隐藏自己内心的自私和邪恶，有人能压抑一辈子，就成为了大家口中的好人，有人偶尔控制不住，就成为了大千世界中的普通人，有人彻底无视道德，于是只能成为了注定要下地狱的恶人。
世界就是这样被组成的。
寂言不需要好人，她只需要一个会对她好的人。
哪怕他在世人眼中是个人人避之不及的魔鬼。
没关系。
她只要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做个好人就够了。
外面的世界很大，但她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容纳很少的人。
她可以对外面的慈悲大爱冷眼旁观，对与几十亿人口平分得来的那一丝几不可见的来自大世界的博爱毫无兴趣。
她只要拽着他，在自己的小世界沉沦就够了，哪怕是下地狱。
更何况，她看上的那个男人，可是差点成为了人民的好朋友。
“当然不是了。这又不是古代，被人救了还要考虑以身相许。”
“那你是为什么呀？”叶灵想不明白，寂言单身了23年，怎么就突然铁树开花了，还是闪恋，这也不是她性格呀，“你们才认识多久，你了解他吗？”
“我这不是正在了解他吗。”寂言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果汁，“因为愿意去了解，才会想要跟他在一起啊。”
行吧。她不跟律师辩论。
“你暑假回去吗？”叶灵干脆换了个话题。
“回去吧，但不会呆太久。”寂言吃了一口西兰花，微微皱眉，突然有点想念路决。
叶灵点点头，也明白：“那你什么时候回去提前告诉我，时间差不多的话就一起回去。”
“行。”
两人吃过饭，寂言看时间也不早了，就直接打车回去了。
一晃到了周五。
离婚案的双方当事人再次来到律所进行协商。
“吴女士，这是我们重新草拟的离婚协议，您看一下。”程远之与寂言和张先生坐在一侧，将这两天重新拟定好的协议推到对面的吴女士和她的律师面前。
“什么？你们不仅坚持抚养权，还要平分婚后财产？你们明明已经放弃了财产的分配，怎么能出尔反尔呢？”对方律师在翻阅完协议后，啪地一声合上文件。
寂言：“没签字之前，任何协议都是无效的，这个道理您不会不明白吧。”
“但是之前你明明说是只要回在我们结婚之前你自己那套房子而已，其他财产你不会要的，你现在突然反悔是什么意思？”吴女士厉声质问着坐在对面的张先生。
“但是您没有同意啊。”在张先生做出回应之前，程远之先开口。
“我没有同意的只是抚养权。”吴女士右手食指点着桌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的当事人与张先生结婚后不久，张先生就辞职在家，多年没有出去工作。”对方律师这时开口，“他们婚后的所有生活开支，包括日常花销、家庭旅行、孩子学费、赡养老人等等。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我的当事人，一个女人，辛苦打拼才得以维持的。你们却要直接分走，这不合适吧。”
“婚后获取的财产本就是属于双方共有的。张先生之所以辞职，是因为不舍吴女士怀孕期间的操劳，放弃了稳定的工作选择与她一起创业，这些已经在美容院的老员工那里得到了证实。”寂言拿出一份证明材料递到对面，接着又拿出另一份，“另外，美容院建立的初始资金，是由张先生的父母所提供，这里是聊天记录以及转账记录。”
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到他们会突然变更财产分割的条款，乍一看到这些，一时间有些没有准备。
寂言趁他们此时还没想出怎么解决眼下的问题，思绪正乱着，继续拿出另一份文件：“并且，吴女士婚内出轨，背叛了自己的婚姻、爱人、家庭，不仅对丈夫不忠，更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职责，甚至在女儿生病期间还在与另一个男人约会。此外，对女儿的日常生活也并没有过多参与，都是由父亲在照顾。这是我们收集到的相关证据，你们可以看一下。”
这份文件里的内容都是由张先生提供的，里面有几张照片、一份医院的挂号单以及微信聊天记录。
照片拍摄时间是在几个月前，那天他们的女儿生病，张先生带着女儿在医院看病，给妻子发了很多微信希望她回来看看女儿，却被回复在忙于工作无法抽身。
但也就是这么巧，张先生开车带着女儿从医院回家的路上，看到了本该在忙于工作的妻子，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臂正往商场里走。
也就是那个时候，张先生才惊觉家庭的裂痕。
他曾经也试图要挽回这段婚姻，但现实远比以为的要残酷，妻子感情不在，对家庭也无心维系，终究是缘分到头了。
在对方看过资料后，程远之接着说道：“作为婚姻的过错方，也是导致婚姻破裂的主要因素，除了正常的财产分割，我的当事人还将保留向吴女士提出额外赔偿的权力。除此之外，对孩子的抚养权我们同样不会让步。根据目前的情况，如果闹上法庭，不仅不好看，您的胜算也不大。”
之后的谈判并没有寂言预想中的顺利，或者说，是并没有达到寂言认为应该争取到的结果。
对方当事人拒不接受重新拟定的财产分割条款，就在双方争论的胶着时期，吴女士烦躁地低声嘀咕了一句还不如之前直接签了那份协议。
张先生当时没有做出反应，但在后来的休息时间，他主动找了程远之和寂言，询问如果在现在的状态下，退回之前的协议条款能有多少胜算。
程远之和寂言当即对视一眼，寂言想说什么，但被程远之制止住了。
在充分确认过张先生的终极需求后，他们改变了谈判策略。
又经过了1个小时的谈判，终于以最初的协议签订，张先生如愿拿到了女儿的抚养权，也自愿放弃了财产的分割。
送走了双方当事人，寂言坐在程远之的办公室，拿着他给她新泡的一杯咖啡。
“怎么了？圆满解决，怎么还不开心啊？”程远之看了会儿寂言，笑了，俯身打开办公桌下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块儿巧克力来，剥开递给她。
“谢谢。”寂言拿过巧克力咬进嘴里，含了一会儿，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融化蔓延。寂言喜欢吃甜品，各种蛋糕都喜欢，却很不爱吃糖，唯一喜欢的巧克力也只吃75%以上的黑巧。
程远之工作忙，经常顾不上按时吃饭，办公室里习惯放一些巧克力。偶尔有一次察觉到寂言的口味，笑着说了句矫情，但之后，每次拿给她的巧克力，都是75%以上的黑巧。
吃完巧克力，寂言又喝了口咖啡，缓了缓，开口说道：“这怎么就圆满了？他本来有机会可以拿回属于他自己的那份利益，又不是完全没得谈。”
“可现在的结果不就是张先生最初的诉求吗。”
“可这并不是他只能够得到的。”寂言很严肃，也对此感到稍许的不解。
程远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她：“你说医生的职责是什么？”
“治病救人啊。”寂言没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医生治病，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救人。”程远之身体前倾，双肘搭在桌子上，十指交叉，低声说，“那你说，人，和病，哪个重要？”
寂言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可一时间还整理不出思绪，更没有办法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程远之其实也没想着她会回答，靠在椅子上就那么等着她，办公室里一时间陷入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寂言微皱的眉头渐渐松开，他才重新开口，声音轻松了些：“况且，张先生的自尊心和责任心一样重。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认为需要为他竭力争取的，有可能正是他所抗拒的。”程远之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当然这也是我个人的猜测。但是在不违背法律原则的情况下，当事人的意愿，是我们要考虑的第一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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