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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成济

    李绛璎闻言立时便也明白了过来。

    不良人对付萤勾难些,可是李星云将种种顶级功法融于一炉,要去南平王宫对付一个李存智却是绝非难事,甚至于是能算作大材小用了,若南平又被李星云夺回,他们也算是做一场无用功,是以李星云当然不用纠结萤勾这一时与他们是不是在一处,他只需釜底抽薪便够了。

    “若李星云真打的是这个主意,我们只怕也被动些。”李绛璎先是一时皱眉,跟着却微微笑了起来,道:“他有他的张良计,我们也未必就没有过墙梯。”

    李存礼沉吟一瞬,道:“为今之计,只好叫他们自顾不暇些。”

    如何自顾不暇?

    自然是有漠北。

    漠北被李星云戏耍了一回眼下定然气恨难当,若是叫述里朵知道了眼下坐在龙椅上的究竟是谁焉能放过这个机会?

    更妙的是幽云屏障尚在,述里朵来也入不得中原。

    但她又必得来不可。

    纵然她能强咽下这口气,耶律尧光却是未必。那漠北的兵马大元帅一生里横行霸道惯了,在天师府和不良人手底下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又是正要即位要在群臣面前立威的时候,自然不会放过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就算他能被述里朵按住,漠北可还有个东丹王在。

    “你说,若我修书一封邀东丹王渡渤海而来,他是敢来,还是不敢来?”李存礼低低笑了起来。

    那场景可真是叫他有些期待了。

    “渡海?被张子凡招揽去么?”李绛璎冷笑一声。“现下还不是时候,只能麻烦东丹王在自己的属地多委屈些时日了。不过若是耶律尧光肯做缩头乌龟时,倒是可以让东丹王试着露些峥嵘。”

    李绛璎也是把眼下情势一眼便看得通透。

    李存礼心情大好,卷了袖子铺纸研墨修书与述里朵时嘴角都噙着一丝笑意。

    漠北如何?应天王后如何?世上要当真有什么龙脉气运一说,那伪龙便都该俯首帖耳。

    他提笔写字,忽又想起李星云一贯的手段来,脸上微微阴霾一瞬,问李绛璎道:“殿下,若是李星云当真要杀高从谨,只怕还是会有些麻烦,不如将高家四子一并——”

    他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李绛璎却是神色如常,道:“高家人死了,还会有王家人刘家人,又或者是给了张子凡一个收回南平的借口,还不如就让高家人好好活着,挨个叫李星云头疼去。”

    她轻笑了一声。

    “谁跟了李星云,再杀不迟。”

    李存礼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他倒是反而有些急于求成了。片刻他把信写罢递与李绛璎看,神情光风霁月坦然异常。

    李绛璎不过垂眼扫了一回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述里朵难道不曾见过你的字迹?你这样送去,便不怕她知道?”

    “我这样送去,才显得可信些。”李存礼不以为意道。“她定然听说了我叛逃的消息,又或者张子凡早说我是死了也说不定,她若信那是张子凡时便该知道我是阳谋,不信时,也该觉着我是真叛了大哥形式于她有利。”

    李绛璎道:“可你要背的是个谋逆的罪名。”

    “我难道不正是在谋逆么?”李存礼眼中是刀剑般的清光。“殿下而今难道便不是?天子我杀得,谋逆难道我便怕了?我既做得成济,何惮于旁的名声?”

    “你也知你做的是成济之事。”李绛璎此刻倒是显出咄咄逼人的意思来。“那你大哥又成了谁?司马昭么?你该也知道成济在司马昭手底下是个什么下场!”

    “殿下,你似乎总想让我同大哥离心离德。”李存礼似笑似叹。“那已经是个死人了,难道还会碍着殿下的复国大业?”

    李绛璎微微一滞。

    是,不会。

    她为何总对此耿耿于怀?是她在替李存礼鸣不平?可她为何要鸣这个不平?

    这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合作。

    李存礼却像是会错了意。

    他叹息道:“殿下不必介怀,我当然知道来日社稷功成大哥在史书上也留不得什么好名声,可我是宁可叫后人那样看他,也不愿叫杀他的人拿他的名字去做个所谓的明君贤主,更何况——明君贤主?他张子凡也配?”

    李存礼发出了一声嗤笑。

    “他认通文馆都是些伪君子,可别忘了白沙在涅与之俱黑,通文馆十余载把他将养出来,又养出的是个什么?”

    李绛璎却道:“我倒不觉得你通文馆中是些伪君子。”

    李存礼抬眼看她,有些讶异。

    “譬如你。”李绛璎一指他,笑意几分狡黠。“以为垂衣拱手便能叫旁人看作君子了?还差得远呢,所以这伪也没伪出什么意趣来,不能算是伪君子。”

    李存礼也跟着笑了。

    “是,殿下慧眼。”

    “可不是君子的,却有风骨。”李绛璎叹道。

    李存礼又是一怔,李绛璎却早不看他,转头对萤勾道:“尸祖如今情形已经稳固了许多,只等不良人自荆州一退,便可启程去金陵府了。”

    萤勾正托腮仿佛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飞鸟,闻言转眼看她一回,道:“怎么,总算想起我是能做幌子的那一个了?”

    此话一出,她和李绛璎俱是沉默了一瞬。李绛璎是没想到以萤勾的性子会揭破这一点,看出她方才是觉得自己话说得太古怪而有些不自在,萤勾则是猛醒以自己素日的性子不会说出这一句来。

    萤勾眯起了眼睛,道:“女娃娃,你好像真有几分本事。”

    李存礼的手在腰间按住了,他能感受到萤勾不知为何起了一点杀气,起先有些茫然,然而心思一转也明白过来。

    李绛璎早说过,为萤勾诊治这离魂之症最后不是要为萤勾除去阿姐的魂魄,而是要使阿姐的魂魄与萤勾的合为一体,这定然会影响到萤勾本来的脾气,看萤勾而今这杀机凛然的一瞥,只怕是她已经察觉到了。

    萤勾未必就会喜欢与阿姐重新归为一体,无论谁的意识作为主导都是一样。他依稀记得当年萤勾让出这身体来就是因为不喜阿姐的种种做派和如今这女童的身形,现下定然也不愿意让阿姐影响自己分毫。

    李绛璎脸上却无半分惧色,她道:“尸祖应当也知道,你与阿姐本就是一个人。”

    “可我想她死。”萤勾冷冷道。

    “那尸祖也活不长。”李绛璎道。“此症发之初,降臣尸祖未必就不曾与你说过有合二为一的法子,然而那时你不愿意,而今便与阿姐谁也奈何不了谁成了掎角之势,若是细细说来的话,你与阿姐的魂魄算是一阴一阳,孤阴不长孤阳不生,若是除了阿姐,你的杀气不受控制时自己便能从内而外将你瓦解。”

    她说得不客气,情态倒是十分诚恳。

    “难道尸祖追求长生之法,不是想要与常人一般的生活么?阿姐便是重归你的掌控之中也不会让你再做出什么有辱尸祖体面的事情来,你的身体更可以如常人一般成长,自此再活一回。”

    “这不才是你真正想要的?莫要被一时偏激所蒙蔽。”

    萤勾似是信了几分,杀气却没有淡。

    她又问李存礼道:“你当日便知道耶律质舞的法子不能长久,却依旧叫我去?”

    李存礼也不见惧色。

    “是,但存礼的确只知漠北奥姑有这等本事,并不知尸祖的一体双魂不是外邪附体。”

    萤勾现在带些小孩子的心性,也算是好骗得很。

    须知她当日找来的时候,侯卿早和李星云搅在一处。他又如何能放心给萤勾指一条不留后患的路来?若是萤勾成了气候也做李星云的马前卒可不是什么美事。

    而且他与萤勾之间,可还有一条巴也的命横着。

    萤勾从李存礼脸上没看出端倪来,只好暂且放过这一茬。

    “照这么说,你当真能治好我。”她问李绛璎道。“那为何还要等?”

    李绛璎含笑提醒一句:“因为我们现在正在江陵府,而不是已到金陵府。”

    “你信不过我?”萤勾挑眉。

    李绛璎含笑不答,这意思是再明白不过,可是不等萤勾冲李绛璎发作便听李存礼道:“毕竟尸祖算是与侯卿尸祖姐弟情深,这可不得不防。”

    “侯卿?”萤勾念了一回这个名字,轻笑道:“他也是个痴的,千方百计总算去得十二峒,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话意味不甚分明,叫李存礼心下一动。

    他一直在想,侯卿为何要如此不遗余力地去帮李星云,只是因为他曾经拜了个师?以他看来那拜师就像是玩笑一般不必放在心上,堂堂尸祖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偏偏为了一首曲子一点粗浅蛊术就肯为个苗疆小丫头鞍前马后?

    可现在想来,若是侯卿一早便意识到那丫头同十二峒之间有些关系呢?

    侯卿是想从十二峒得到什么?苗疆圣蛊?那东西早就随着龙泉的开启而失去了意义,应当不是。

    只怕这四大尸祖,个个身后都有些趣事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