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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竹符

    半个时辰后

    刚刚卸下身上的鱼鳞甲的王兆不满地看了飘进自己大帐的黑影,自己刚刚松口气,这洛山又阴魂不散地缠上来了。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淡淡道:“我按你的要求都告诉他了,他表现地很平常,没有什么异常的。我觉得你们的怀疑毫无道理。”

    洛山微微一躬,“王将军,烦请你将今日的对话详详细细地告知在下,由阴山来评估邓校尉对燕国的忠诚。”

    他嘴里虽说了个请字,言语里却没有半点敬意。

    王兆皱一皱眉,不满地看了洛山一眼,还是无可奈何地把今日的对话又复述了一遍。洛山面无表情地听完,淡淡道:“据我们之前评估,邓校尉嫌疑确实很大。

    邓校尉与将军合作许久,依王将军看,邓校尉此人脾性如何?

    可否请王将军再配合阴山,设法暂时限制邓校尉的活动范围。”

    王兆终于耐不住心中的不满,冷声道:“洛都尉,阴山先是拘禁了我广威军的副将,现在又告诉我说邓校尉有问题,要限制他活动。

    我广威军高层难道全是细作吗?

    我看你们也不必我配合,干脆直接接管整个广威军算了,也好方便你们行事。”

    洛山听得王兆发怒,退后一步,长施一礼:“王将军,大家都是为了燕国,您不要让在下难办。”

    王兆听罢更是怒起,“不是你们阴山作梗,大将军佯攻诈败的指令会今日才到我案头吗?要广威军做饵不妨,你们阴山这做派简直不把我军将士性命放在心里。

    我警告你洛山,邓元是我广威军的大管家,是我北漠府的人。试探可以,但要是你们没有铁证就拿了,休怪我到时翻脸。”

    洛山保持着揖拜的姿势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听到王兆冷冷道:“滚吧。”

    一日前

    洛山跪坐在木塌前,一字一句地向韩寻一报告着自己这两日的工作:“经过后营计吏的查账,发现原属于辎重属吴峰校尉下辖的一千多卷辎重竹简中,有三十五卷关于军械损耗的竹简与日常训练作战的实际损耗对不上,其中主要是弓弩,长矛和少量的马匹。

    这三十五卷文书中,有三十二卷都是吴峰校尉亲笔所书,可以确定,吴峰校尉和这些不知去向的军械用品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另外,还有件奇怪的事,在彻查账目的过程中,计吏发现有六套通行诸营的竹符消失了,均是已经失去期限的废弃符令。”

    说到这里,洛山眼里出现了困惑的光芒,显然对这个发现充满了不解。

    竹符的正式称呼是竹制通行各营信符节令。军中人员众多,戒备森严,夜禁后想要在各营出入,必须随身携带竹符来证明身份。

    而为了防范失窃和敌军仿制,除了辎重属留有一套以备查验外,分发在军中的竹符每月都会统一收回,由军中工匠制备新的形制,所以有着一定的时效性。

    失踪的竹符都是已经过了时的货色,把它盗走又有什么用呢?

    韩寻一闭着眼半躺在木塌上,似睡非睡,听得洛山介绍完毕,才睁眼笑道:“这都是广威军的事务,都该是你作主才对。这事倒也有趣,你意如何?”

    洛山放下手中的竹简,想了一会儿,道:“吴峰贪渎应该是事实。存放的竹符本由辎重属保管,属下虽然不知贼人要这些竹符何用,但应该也与吴峰脱不了干系。”

    韩寻一手托着头,歪着脑袋看着洛山,显然对他的答案不甚满意。

    洛山又沉思片刻,迟疑道:“据访查到的信息,吴峰不止一次地无故出营,而且都是瞒着周围同僚下属,以属下看来可能性无非有三:

    一是,吴峰利用损耗侵占军械,出营是为了与商人交易,转移贪占的军械。

    二是,吴峰出营是为了与齐国的信匣接头,吴峰很可能就是“乾”而且发现了我们的计划,因此失踪,为了保存性命。

    三就是,吴峰既是贪腐,也是细作,出营是借贪腐掩盖自己的细作身份,从而更好地与信匣接头。

    竹符交通各营,尤为重要,以吴峰的身份应该也只有一套。吴峰完全可能利用辎重属储存的竹符来方便自己的信匣在我军营中的行动。”

    听完这段分析,韩寻一以谁都没有看见的速度飞快地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温言道:“洛山,你对内分析工作做多了,还是太不了解齐国的细作了。”

    “请先生指教。”洛山恭恭敬敬地把头低下来,准备听韩寻一分析。

    韩寻一毫不客气,“第一,不要忘了“乾”的信匣在我们手上,就算吴峰是“乾”,他出营也不会是与信匣接头,别忘了,既然有幕布这么好的接头方式,出营接头纯粹是多次一举,所以你分析的二三两点很难成立。

    第二,竹符确实是一个极大的疑点。但“乾”的信匣在交代的内容里并没有提及竹符。所以竹符是用来方便信匣的行动的推论也不成立。

    第三,如果竹符是用来方便出入各营,那为什么吴峰不利用自己的竹符,以他的身份领一套竹符出入营中完全不是什么问题。”说道这里,韩寻一抓了抓自己散乱地鬓发,显然也有些挠头。

    “竹符,竹符……”韩寻一一面喃喃自语,一面用手玩弄着鬓角的青丝,他目光散乱地看向帐顶,试图在空中抓住什么蛛丝马迹。

    过了一会儿,韩寻一开口道:“洛山,你可知如何用竹符校验,出入营中。”

    这个洛山再熟悉不过了,他略一思索就开口道:“竹符长七寸到一尺三寸不等,具体长度由当月工匠决定,以为防伪。

    竹符顶部有秘制的阴刻图案,每月不同,外人难以仿制。中央刻有广威两字,标明军名。军名边上由当日分发的各营军官刻上日期。

    每次通验竹符,守门将士或巡营将士先比对竹符长短,后比对竹符阴刻图案,两者相符后比对日期,三者均符合后方能放人出入。”

    韩寻一打断了他:“那就明白了,他不用自己的竹符是为了不在自己竹符上留下出入的日期,而要毁去辎重属所存竹符,也是因为利用竹符后,上面一定会留下出入的日期。”

    可又有什么需要堂堂辎重属校尉利用竹符夜间出入营中呢?

    要知道根据刚刚洛山的分析,就连贪腐这样见不得人的事,吴峰也只是白日里带着亲兵秘密出营。

    一个念头同时闪过二人的脑袋。

    韩寻一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洛都尉,你还记得最初捕获到信匣后,你最怀疑谁是细作“乾”?”

    洛山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军中大小将校均有可能,但以后营校尉邓元嫌疑最大。”

    “为何?”

    “信匣与“乾”以营帐幕布相联系,虽说理论上营帐的幕布是随机分配地,但是信匣总能在某一片营帐中找到发布指令的幕布。因此我们有理由怀疑主管营帐分配的邓元校尉最有可能动了手脚。”

    “那为什么后来将怀疑的目标转向吴峰?”

    “因为在“乾”扰乱后营的同一日,吴峰校尉恰巧消失了,而我们在撤离点附近发现了他亲兵的尸体。”

    “现在呢?”

    “现在发现吴峰完全有可能利用辎重属储备的竹符来趁夜色出入营中,可以合理怀疑,吴峰就是利用竹符来接近某一片特定的营帐,在夜色掩护下在帐幕上发布命令。”

    这一番推理合情合理,韩寻一不由微微额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