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看着来气，但得忍（下）
见姬不息恼怒到再没办法从容应对，哈维·班森冷笑一声，上前两步抬腿将其踹倒。
班森一脚踏在他胸口上：“怎么，你敢欺骗本侯？还敢大言不惭地说懂医术，我呸！”
姬不息侧过头，浓痰却激射在他颧骨上，他拼命挣扎着要站起，却被四个质子随行的跟班扑上前狠狠摁住，一时动弹不得。
“你们楚人最是信口雌黄，都是嘴巴上的勇士，战场上的孬种，今天我就让你长长记性，让你清醒清醒！”
说罢，班森解开裤带，竟当着围观众人的面，冲着姬不息的脸上撒起尿来。
罗伊和奥斯顿正愁没处发火，见了这等场面，还哪有旁观的道理，也上前解带撒尿，完全不顾贵族体统。
雷蒙始终冷静地忍住出手的冲动，他早早就评估过眼前动手的胜算，可以说微乎其微，于是打定主意，只要姬不息没有生命危险，自己不会贸然行动。
三个侯爵尿尽，系好腰带，极为嫌弃地退了几步，还不忘各吐一口口水。
这时，一直没有发话的石林侯波尔·范黑克走到近前。
他神色冷峻，俯视着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姬不息，冷冷地道：“你个没教养的狗东西，下次给我注意点。如果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你还敢不跪下参拜，这就是你的惩罚。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待得四位侯爵及其随从们离去，姬不息仍躺在地上，身体不住地抽搐，胸口剧烈起伏，隐隐传出啜泣之声，仿佛喘息的节奏都已失去控制。
他周围的人，无一人上前去搀扶，他的侍从们更是如同怕脏似的躲得老远。
姬不息就如同被世界遗忘的一隅，独自承受着这一场无情的嘲弄。
那个曾载着小白兔的兔笼，早已在混乱中掉落在地上，笼门大开，仿佛在宣告着它的主人已经失去了保护。
然而，就在此时，那只小白兔却蹦蹦跳跳，跳到了姬不息的脸旁，用它的小舌头舔舐着他脸上的泪液和尿液的混合物，不离不弃。
刚开始，围观的众人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但当他们看到这个没落贵族受到如此奇耻大辱，都不禁感同身受，生出同情之心。
他们想到了自己在乱世中求存，飘零无所依，卑微且担惊受怕地活着，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姬不息呢？于是都默默地选择了离开。
他们无法伸出援助之手，此时选择不看，也是他们内心深处的善意。
这一刻，无言的离开，却比什么都来得更有力量。
夕阳如血，残阳如泣，宏伟的城墙泛着冷冽寒光，围观人群散去，突兀的只剩下雷蒙一人。
“人都走了，起来吧。”雷蒙上前说道。
姬不息怒目圆睁，像一头几近发疯的公狮，瞪着眼前之人，仿佛随时准备站起撕咬，吓得小白兔都跳开了几步，被一名侍从捉在怀里。
“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雷蒙用汉语说了一句。
此言一出，姬不息如遭雷击，所有的怒气似乎被瞬间抽干：“你……你是楚人？”
姬不息说的不是这个世界的大陆通用语，也是汉语！
雷蒙单膝跪地，向姬不息伸出手。
雷蒙的长相，肤色，身材，没有一点楚人的血统，他伸出的手，姬不息不敢接，刚刚还像愤怒雄狮的他，此时更像受伤后无比警惕的猫咪。
“皮囊可抛，”雷蒙语气坚定，“此心此魂，皆为大楚！”
姬不息怔怔地看着雷蒙，还在踟躇。
自打入质王都以来，他终日如履薄冰，即便如今日般遭受奇耻大辱，他也只能隐忍，从始至终作声不得。
虎落平阳之时耳际忽闻乡音，心潮激荡澎湃一时难以言表。
“昔我先王，筚路蓝缕，”雷蒙直视姬不息，目光如剑，继续说着汉语，“区区小辱，难不成你要一蹶不振？泱泱大楚，尚待明主救其于水火之中，你若小不忍以致大乱，置大楚王室于何地？置大楚子民于何地？岂不令人痛惜？”
姬不息越听神色越是凝重，想起楚人建国艰难，先王披荆斩棘创业不易，那些他自小熟知的忍辱负重典故接连涌现心头，双眸中雄心催生的炽焰再度点燃……
无论眼前是何人，此时的姬不息都想选择信赖，他一定是楚人，还是贵族后裔，这番话，大陆上其他贵胄说不出来，大楚不识字的平民百姓更是说不出来！
姬不息伸手握住雷蒙的手掌，借力站了起来，擦净脸上的尿液，作揖行礼：“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这时，那个之前一直旁观的佩剑护卫贴上前来，一脸狐疑的神色，明显是准备探听二人的谈话内容。
雷蒙横了他一眼，也学着姬不息的动作还揖作礼：“在下雷蒙。”
这次他改说通用语，没再继续讲汉语。
适才他讲汉语，也是有点赌博的心态，没想到，这个奇妙的世界当真有汉语存在，居然还是在楚地，这让他兴奋之情有些难以抑制！
姬不息也意识到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将腰间的玉佩摘下，双手赠给雷蒙：“先生若是有闲，明日可来我府上一叙。”
雷蒙苦笑道：“小弟我囊中羞涩，这入城税足以难倒庄稼汉。”
姬不息一愣，不免哑然失笑，赶忙道：“是我唐突了，”说着，掏出怀中一个沉甸甸布袋，直接交到雷蒙手上：“明日在下在府上恭候先生，请先生务必赏脸光临。”
听着姬不息用通用语表达中文的意思，雷蒙总感觉有些荒诞，可是荒诞中又不乏亲切。
他心下清楚，当着外人的面，尤其是那个奇怪护卫的面，说多了家乡话总是不妥。
“一定。”雷蒙也不跟他客气，揣好玉佩和钱袋。
姬不息直直盯着雷蒙，右手在他手背上用力捏了捏，微微点头，然后施礼离去。
雷蒙看着他挺直腰杆阔步而去，毫不在意路上旁人的眼光，微微一笑，心说这才是大楚好儿郎。
奴隶市场此行，没有收获到异兽，但却收获了比异兽更为宝贵的信息，原来这片大陆竟然有个楚国！
雷蒙仿佛一个因战乱与组织失散多年的游子，今日终于再度寻到组织，心中所涌动的激动不是苍白的文字所能描述。
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归属感和安宁感，仿佛漂泊多年的船只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除此之外，他更是找到了在这个世上奋斗的目标：
他不再是孑然一身，他有同伴，他有故土，他有铭刻在骨血里的文化认同！
他有那些前世无论如何割舍不掉的同胞，就如前世一样，他可以为了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九死不旋踵，只因那是他的信仰，良心，永远断绝不了的民族血脉！
这份热望不必催发，这份忠诚不能标价，这份无悔不用宣誓！
他，今日，有家了。
班森一脚踏在他胸口上：“怎么，你敢欺骗本侯？还敢大言不惭地说懂医术，我呸！”
姬不息侧过头，浓痰却激射在他颧骨上，他拼命挣扎着要站起，却被四个质子随行的跟班扑上前狠狠摁住，一时动弹不得。
“你们楚人最是信口雌黄，都是嘴巴上的勇士，战场上的孬种，今天我就让你长长记性，让你清醒清醒！”
说罢，班森解开裤带，竟当着围观众人的面，冲着姬不息的脸上撒起尿来。
罗伊和奥斯顿正愁没处发火，见了这等场面，还哪有旁观的道理，也上前解带撒尿，完全不顾贵族体统。
雷蒙始终冷静地忍住出手的冲动，他早早就评估过眼前动手的胜算，可以说微乎其微，于是打定主意，只要姬不息没有生命危险，自己不会贸然行动。
三个侯爵尿尽，系好腰带，极为嫌弃地退了几步，还不忘各吐一口口水。
这时，一直没有发话的石林侯波尔·范黑克走到近前。
他神色冷峻，俯视着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姬不息，冷冷地道：“你个没教养的狗东西，下次给我注意点。如果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你还敢不跪下参拜，这就是你的惩罚。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待得四位侯爵及其随从们离去，姬不息仍躺在地上，身体不住地抽搐，胸口剧烈起伏，隐隐传出啜泣之声，仿佛喘息的节奏都已失去控制。
他周围的人，无一人上前去搀扶，他的侍从们更是如同怕脏似的躲得老远。
姬不息就如同被世界遗忘的一隅，独自承受着这一场无情的嘲弄。
那个曾载着小白兔的兔笼，早已在混乱中掉落在地上，笼门大开，仿佛在宣告着它的主人已经失去了保护。
然而，就在此时，那只小白兔却蹦蹦跳跳，跳到了姬不息的脸旁，用它的小舌头舔舐着他脸上的泪液和尿液的混合物，不离不弃。
刚开始，围观的众人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但当他们看到这个没落贵族受到如此奇耻大辱，都不禁感同身受，生出同情之心。
他们想到了自己在乱世中求存，飘零无所依，卑微且担惊受怕地活着，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姬不息呢？于是都默默地选择了离开。
他们无法伸出援助之手，此时选择不看，也是他们内心深处的善意。
这一刻，无言的离开，却比什么都来得更有力量。
夕阳如血，残阳如泣，宏伟的城墙泛着冷冽寒光，围观人群散去，突兀的只剩下雷蒙一人。
“人都走了，起来吧。”雷蒙上前说道。
姬不息怒目圆睁，像一头几近发疯的公狮，瞪着眼前之人，仿佛随时准备站起撕咬，吓得小白兔都跳开了几步，被一名侍从捉在怀里。
“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雷蒙用汉语说了一句。
此言一出，姬不息如遭雷击，所有的怒气似乎被瞬间抽干：“你……你是楚人？”
姬不息说的不是这个世界的大陆通用语，也是汉语！
雷蒙单膝跪地，向姬不息伸出手。
雷蒙的长相，肤色，身材，没有一点楚人的血统，他伸出的手，姬不息不敢接，刚刚还像愤怒雄狮的他，此时更像受伤后无比警惕的猫咪。
“皮囊可抛，”雷蒙语气坚定，“此心此魂，皆为大楚！”
姬不息怔怔地看着雷蒙，还在踟躇。
自打入质王都以来，他终日如履薄冰，即便如今日般遭受奇耻大辱，他也只能隐忍，从始至终作声不得。
虎落平阳之时耳际忽闻乡音，心潮激荡澎湃一时难以言表。
“昔我先王，筚路蓝缕，”雷蒙直视姬不息，目光如剑，继续说着汉语，“区区小辱，难不成你要一蹶不振？泱泱大楚，尚待明主救其于水火之中，你若小不忍以致大乱，置大楚王室于何地？置大楚子民于何地？岂不令人痛惜？”
姬不息越听神色越是凝重，想起楚人建国艰难，先王披荆斩棘创业不易，那些他自小熟知的忍辱负重典故接连涌现心头，双眸中雄心催生的炽焰再度点燃……
无论眼前是何人，此时的姬不息都想选择信赖，他一定是楚人，还是贵族后裔，这番话，大陆上其他贵胄说不出来，大楚不识字的平民百姓更是说不出来！
姬不息伸手握住雷蒙的手掌，借力站了起来，擦净脸上的尿液，作揖行礼：“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这时，那个之前一直旁观的佩剑护卫贴上前来，一脸狐疑的神色，明显是准备探听二人的谈话内容。
雷蒙横了他一眼，也学着姬不息的动作还揖作礼：“在下雷蒙。”
这次他改说通用语，没再继续讲汉语。
适才他讲汉语，也是有点赌博的心态，没想到，这个奇妙的世界当真有汉语存在，居然还是在楚地，这让他兴奋之情有些难以抑制！
姬不息也意识到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将腰间的玉佩摘下，双手赠给雷蒙：“先生若是有闲，明日可来我府上一叙。”
雷蒙苦笑道：“小弟我囊中羞涩，这入城税足以难倒庄稼汉。”
姬不息一愣，不免哑然失笑，赶忙道：“是我唐突了，”说着，掏出怀中一个沉甸甸布袋，直接交到雷蒙手上：“明日在下在府上恭候先生，请先生务必赏脸光临。”
听着姬不息用通用语表达中文的意思，雷蒙总感觉有些荒诞，可是荒诞中又不乏亲切。
他心下清楚，当着外人的面，尤其是那个奇怪护卫的面，说多了家乡话总是不妥。
“一定。”雷蒙也不跟他客气，揣好玉佩和钱袋。
姬不息直直盯着雷蒙，右手在他手背上用力捏了捏，微微点头，然后施礼离去。
雷蒙看着他挺直腰杆阔步而去，毫不在意路上旁人的眼光，微微一笑，心说这才是大楚好儿郎。
奴隶市场此行，没有收获到异兽，但却收获了比异兽更为宝贵的信息，原来这片大陆竟然有个楚国！
雷蒙仿佛一个因战乱与组织失散多年的游子，今日终于再度寻到组织，心中所涌动的激动不是苍白的文字所能描述。
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归属感和安宁感，仿佛漂泊多年的船只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除此之外，他更是找到了在这个世上奋斗的目标：
他不再是孑然一身，他有同伴，他有故土，他有铭刻在骨血里的文化认同！
他有那些前世无论如何割舍不掉的同胞，就如前世一样，他可以为了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九死不旋踵，只因那是他的信仰，良心，永远断绝不了的民族血脉！
这份热望不必催发，这份忠诚不能标价，这份无悔不用宣誓！
他，今日，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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