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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沙丘之变

    秦始皇帝三十七年,上郡,秦军军营内,一个年过而立的男子席地而坐,手执白子,正望着眼前的棋局,这男子正是嬴政的长子,嬴扶苏。

    嬴扶苏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大将,笑道:“我输了,蒙恬将军的棋艺又进步了。”蒙恬笑道:“长公子的棋艺也进步了不少。只是公子太容易陷入臣的陷阱了,是以常常陷入绝地。”又笑道:“长公子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嬴扶苏笑道:“我与蒙恬将军熟识,自然对你十分相信,这天下我最相信的,就是父亲了。”说起嬴政,嬴扶苏又不禁叹道:“父亲功过三皇五帝,非常人所能及,可是父亲修长城、修陵墓、驰道与直道,还有阿房宫,如此大兴土木,只怕天下人早已不满了。”

    蒙恬闻言笑道:“长公子宽仁爱人,他日位列九五,休养生息,我大秦必能天下晏然。”嬴扶苏摇头苦笑道:“我触怒父亲,被贬谪到这里,还有多大的机会位列九五呢?”

    蒙恬到:“陛下令公子与臣守边,手握三十万精兵,此乃重任,长公子切莫自暴自弃。”嬴扶苏摇头笑道:“蒙恬将军不必安慰我了。”

    七月,沙丘,嬴政的车驾内,赵高守在嬴政身边,只听嬴政咳嗽数声,叫道:“赵高。”赵高听到嬴政叫自己,应道:“陛下,臣在。”

    嬴政有气无力的说道:“真人时间不多了,你替真人拟旨。”赵高见此,取出帛布,只听嬴政说道:“下旨给扶苏,让他把军队交给蒙恬,然后来咸阳参加我的葬礼,再把我葬到咸阳骊山墓,最后登基称帝。”

    赵高写好之后,将诏书封好,便照顾起嬴政,翌日,七月二十日,赵高向往常一样照顾嬴政的起居,只听他说道:“陛下,您该起来批阅奏章了。”

    片刻之后,嬴政却始终没有动静,赵高见此,壮了壮胆子,上前查看嬴政的情况,一探鼻息,不由得大惊,其余几个宦官见此,正要大哭,赵高低喝道:“不许哭!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众人皆是赵高的亲信,齐声道嗨,赵高对其中一人道:“去将公子胡亥请来,就说是陛下召见。”

    嬴胡亥听到父亲召见,急忙从妻子怀中起身,整理好衣冠,说道:“我去拜见父亲,你在这儿等着我。”

    嬴胡亥来到嬴政的车驾内,行礼道:“儿胡亥拜见父亲。”过了片刻,嬴胡亥见嬴政没动静,叫道:“父亲。”

    赵高见此,说道:“公子不必叫了,陛下已经驾崩了。”嬴胡亥听到这话,不由得又惊又悲,正欲号啕大哭,却被赵高捂住了嘴巴。

    嬴胡亥不明其意,只听赵高说道:“公子,您想不想当二世皇帝。”赢胡亥闻言,惊恐的说道:“赵高,你在胡说什么?”赵高答道:“十八公子,陛下临终前只下诏让长公子主持葬礼,将来必定即皇帝位,而其余公子皆无封地,十八公子也不例外,你将来怎么办呢?”

    嬴胡亥闻言答道:“本来就该如此啊。我听说,圣明的君主最了解臣子,圣明的父亲最了解他的儿子。阿翁临终既未下命令分封诸子,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赵高闻言一脸奸笑的说道:“臣以为并非如此,如今天下大权,和诸位公子以及公主,包括百官的生死存亡,都在公子、臣下以及左丞相李斯手中呐。希望十八公子好好考虑考虑,再说了,驾驭群臣和向别人称臣,统治别人和被别人统治,怎么能同日而语呢?”

    嬴胡亥的内心有些动摇,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说道:“可是大兄并无罪过,若是废除兄长,自立为帝,这是不义啊。父亲的遗诏是让大兄继位,不服从父亲的遗诏而畏惧死亡,这是不孝。况且我胡亥才能浅薄,依靠你和李斯才能登基,这是无能。以上三件事,就算我登基了,天下人又怎么会服从我呢?甚至会危急我自身和大秦呐!

    赵高闻言冷笑道:“公子此言差矣,昔日殷王成汤,周武王姬发杀了他们的君主,可天下人都歌颂他们,说他们的行为符合道义,不能说他们是不忠。昔日卫君弑父,而卫国人民称颂他的功德,孔子记载了这件事,不能算是不孝。”

    又道:“更何况办大事不能拘于小节,行大德也用不着再三谦让,乡间的习俗各有所宜,百官的工作方式也各不一样。若是顾忌小事而忘了大事,日后必生祸害;关键时刻犹豫不决,将来一定要后悔。果断而大胆地去做,连鬼神都要回避,将来一定会成功。希望你按我说的去做。”

    赢胡亥闻言沉默片刻,长叹一声说道:“可是如今父亲刚去世不久,还未发丧,丧礼未完,怎么能用这件事来求丞相呢?”

    赵高闻言叹道:“时光啊时光,短暂得来不及谋划!就像携带干粮赶着快马赶路一样,唯恐耽误了时机!”

    嬴胡亥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就召李斯入内来商议吧。”赵高见胡亥已经答应,拿起嬴政的遗诏交给嬴胡亥,说道:“公子,哦不,太子殿下,这是陛下的遗诏和玉玺,您先悄悄拿着,这样大权在您的手中,李斯他不敢不从。”

    嬴胡亥闻言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先走了,你和李斯商量好以后记得告诉我。”赵高闻言嗨了一声,待嬴胡亥走后不久,赵高出了嬴政的车驾,如往常替皇帝召见群臣一样喊道:“陛下召左丞相李斯入车议事。”

    李斯闻言,缓步走到嬴政车驾前,行礼道:“臣李斯拜见陛下。”赵高见此,走入车内,少顷又出去说道:“传陛下令,左丞相请上车议事。”

    李斯闻言,跟着赵高上了嬴政的车驾,李斯见嬴政躺在榻上,心下狐疑,陛下自十一月以来就病了,如今看来好像是病重了,莫非是召自己商量后事?

    李斯尚未说话,赵高便道:“李丞相,陛下已经驾崩了。”李斯闻言,倒也并不惊讶,只听赵高继续说道:“陛下赐给长公子嬴扶苏的诏书令其赶回咸阳参加葬礼,并且继位为皇帝,诏书未送,如今也无人知晓陛下驾崩之事。如今在十八公子胡亥手里,而现如今立谁为太子,不过是李丞相与我赵高一句话的事,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呢?”

    李斯闻言怒道:“赵高,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况且这种事也不是咱们身为臣子所能议论的。”

    赵高闻言笑道:“敢问李丞相,论才能、谋略、功勋、人缘以及长公子嬴扶苏的信任,这五点全部拿来与蒙恬相比,李丞相认为您哪一点比得上他呢?”

    李斯闻言有些不甘的说道:“这些我都比不上他。”赵高又笑道:“那敢问李丞相,若是嬴扶苏继位,您觉得自己还会是丞相吗?”

    李斯闻言叹了口气道:“若是扶苏继位,一定会让蒙恬为相。”赵高笑道:“我自入宫以来,从未见过被罢相而善终的人,结果都是以被杀告终。皇帝有二十多个儿子,这些都是您所知道的。长公子嬴扶苏刚毅勇武,信任人而又善于激励士人,即位之后一定会让蒙恬担任丞相,很显然,您最终也是不能怀揣彻侯之印退职还乡了。我受始皇帝之命教育胡亥,让他学法律已经有好几年了,还没见过他有什么错误。他慈悲仁爱,诚实厚道,轻视钱财,尊重士人,心里聪明但不善言辞,竭尽礼节尊重贤士,在始皇帝的儿子中,没人能赶得上他,可以立为继承人。您考虑一下再决定。”

    李斯闻言,淡淡的说道:“赵高,你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我李斯只执行始皇帝的遗诏。我的命运就由上天安排吧,又有什么可考虑的呢?”

    赵高笑道:“有时候看起来安全实际上是危险的,看起来危险实际上是安全的,在安危之间不能早做决断,怎么能算是圣明的人呢?”

    李斯说道:“我李斯本是上蔡街巷里的平民百姓,承蒙始皇帝提拔,让我担任左丞相,封为彻侯,子孙都得到尊贵的地位和优厚的待遇,所以始皇帝才把国家安危存亡的重任交给了我,我又怎么能辜负了他的重托呢?忠臣不因怕死而苛且从事,孝子不因过分操劳而损害健康,做臣子的各守各的职分而已。请你不要再说了,不要让我李斯也跟着犯罪。”

    赵高说道:“我听说圣人并不循规蹈矩,而是适应变化,顺从潮流,看到苗头就能预知根本,看到动向就能预知归宿。而事物本来就是如此,哪里有什么一成不变的道理呢!现如今天下的权力和命运都掌握在十八公子嬴胡亥手里,我赵高能猜出他的心志。更何况从外部来制服内部就是逆乱,从下面来制服上面就是反叛。所以秋霜一降花草随之凋落,冰消雪化就万物更生,这是自然界必然的结果。您怎么连这些都没看到呢?”

    李斯道:“我听说晋代换太子,三代不安宁;齐桓公兄弟争夺王位,兄长被杀死;商纣王杀死亲戚,又不听从臣下劝谏,都城夷为废墟,随着危及社稷;这三件事都违背天意,所以才落得宗庙没人祭祀。我李斯还是人啊,怎么能参与这些阴谋呢!”

    赵高道:“上下齐心协力,事业可以长久;内外配合如一,就不会有什么差错。您听从我的计策,就会长保封侯,并永世相传,一定有仙人王子乔、赤松子那样的长寿,孔子、墨子那样的智慧。现在放弃这个机会而不听从我的意见,一定会祸及子孙,足以令人心寒。善于为人处世,相机而动的人是能够转祸为福的,您想怎么办呢?”

    李斯仰天长叹,挥泪叹息道:“唉呀!偏偏遭逢乱世,既然已经不能以死尽忠了,将向何处寄托我的命运呢!”

    过了片刻,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听你的,立十八公子嬴胡亥为太子吧,我们得商量一下如何处理长公子嬴扶苏。”赵高闻言笑道:“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