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结局
霂生在密室待了很久。不过他并不着急。
不会有寺外的人来他。
前几日有他的师父教授相助,后来他便独自一人待在昏暗的密室。
除了偶尔查看进度情况的师父再无他人。
寂寞吗?寂寞于他而言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并不懂为何寂寞会给人带去负面情感。
他那里以前是空的。后来有人打开了那扇门,塞进了点东西。再后来,那人离去,他以为那里又将空空荡荡,结果却发现,那里依旧留着宝贵的东西,有的是那人留下的不能消退的痕迹,有的是门开之时涌入的珍惜之物。
他被收入叶净寺时,听到那些光着脑袋的地位很高的人说,难得一见的空,但太空了。
剑体难修好,佛体难修成。
霂生用了三十余年,佛体大成,跻身灵君之列。
那日阳光正好,他路过院中时,发现了开得正好的白色花朵,花朵不算很大,洁白柔韧,花托是美丽的绿色,深绿色叶子在光芒下闪着光。
他有些想要停下来,亲近馥郁的香气,但是今日有事——他必须收徒了。
他溜溜达达过去,看见一群孩子已经站在殿前,他们柔软的发丝在阳光下也是金色的。
霂生摸了把自己的光脑壳,那里一片荒芜,一根假毛也无。
他过去的时候,那群孩子跟着弟子一起喊着“来生灵君好!”。声音不齐整,还有意压着声音——也都懂这是庄严之地,不能大声喧哗。
他回应几声,溜溜达达站到自己的位子上,幸好没有迟到。
他仔仔细细看着殿前或生机洋溢或正经严肃的孩子,并没有找到自己合意的——他们不够空。
只有空才能容纳一切,只有空才可放弃一切。
最后还是挑了个顺眼的资质不错的孩子,那孩子想来也很兴奋,当场答应。
一年一年又一年,他亲眼看着那孩子渐渐抽条,长成光头的年轻人。放出的飞鸟却总是一无所获。
那白色花朵又到了开放的时候,满院都是那种清甜的香气。
他的徒弟在院外徘徊良久。
霂生知道他的徒弟要做什么。实际上他也一直等着这一天。
“进来。”
那个年轻人终于还是进来了。
他刚开始行礼都磕磕绊绊,后来大概是受到了什么激烈的感情的鼓舞,一切都自然而流利了起来。
大概是,这个年轻人在某次出寺是邂逅了一名少女,两个年轻人很快坠入爱河。
而今天,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徒弟则是特意向师傅辞别,离开师门。
霂生不懂那种情感,但也大概知道那种情感蕴含的力量。
传闻,灵修戚澜为了复活自己的爱侣,制作出了复生的灵器,当然违背规则的下场很惨烈。
所以,他同意了。
那个年轻人重重磕了头。
霂生还是觉得有些失望。他应了礼,便回头抚弄柔韧的花朵。
“来生灵君,”他说,“在下初见这些花时,您曾说不知道花名,前些日子,在下偶然得知了。”
“是吗?”
“这花叫做栀……”
霂生短暂地封闭了听觉。
他当然可以去找这花的名字。不是因为不想知道,不是因为不敢知道,只是他似乎明白一件事,若是知晓了此花之名,他会失去一些东西,就像那颗已经消失的珠子。失去的东西不会再回来,而他已经没有可以再次获得的途径。
“你觉得你可会后悔?”
那个年轻人大概是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给出了答复:“不会。不知灵君是否体验过情滋味?当在下有了情,便已不能再在此处修炼下去。纵然不得善终……”
灵界有一位很传奇的灵君,他不足百岁便已成灵君,且年轻时曾与灵界为敌,帮助携带神器的灵修逃跑,后来竟然能逃脱惩罚,只禁足百年。
霂生大概是知道的,灵界关于他与那名灵修的逸闻并不少。
“不曾。”
……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小子!你怎么进来的!]
[小子!你可知道怎么出去!]
男子躺在漆黑的土地上,双目紧闭。
他的力量一直在衰弱。
他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亦不知自己是谁。当他醒来时,已经出现在了这块黑色的土地上,浑身浴血,手中还攥着一条温暖的布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没有光,但他能清晰感知到周围黑色的恶意和灰色的茫然。这里束缚着很多灵魂。
他算是其中之一,又不算是其中之一。他不是那些缥缈如烟的灵魂,他有身体。
他被困在这个地方,周围只有日复一日的呼喊恸哭。
那些声音在他刚刚醒来时还问他为何会到这里,问他如何出去。后来发现他是个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的家伙,就不去管他了,虽然偶尔还会有绝望的声音问他出去的办法。
他在这里度过很长时间,与这些被囚困的灵魂为伴。
他总是感到困乏,刚开始还觉得是这无边的困乏催人入睡,直到他发现自己不能自如感知周围的存在。
他觉得自己大概不太正常。他不恐惧自己的衰弱,反而隐秘地期待着。
这将是最后的时刻。
他的末路,本早已到达。
或许他一开始就没有路。
他感觉体内的异物感越来越强烈。
[光!]
[轮回神器?!]
[不可能!不可能!明明已经毁了!]
[原来如此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你知道我们为何会被关在这里吗?]
[出去!放我出去!]
[因为我们违反了规则!]
[是他!是他!]
[规则!哈哈!规则!]
是不是光?从他的身体里千方百计地逃逸出来?
他平静地注视着自己发光的躯体,长久不见光的眼睛酸涩流水。
他将缠在左手的布条拿到光前,借着刺眼的光线,他终于看清了——是黑色,唯有这个黑色,大概是温暖的吧。
他终于无法睁开眼睛。炫目的光芒让他的眼前一片红色。
[咔!咔!]
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碎裂了。
男子感觉自己的身体也碎裂了,化作黑暗,轻盈的发带落到平铺的衣服上。
接着是灵魂。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灵魂,一点一点,化作朦胧的光点。
一丝微弱的蓝光缓缓游近,在他周围盘旋轻碰数次,最后沉默地守了下来。
一切都归于寂静。
灵渊,开。
在五十年后。
不过也没什么所谓,依旧没什么人进,无什么物出。
从它被赋予名称开始就这样了。
有些例外又何必再提。
不会有寺外的人来他。
前几日有他的师父教授相助,后来他便独自一人待在昏暗的密室。
除了偶尔查看进度情况的师父再无他人。
寂寞吗?寂寞于他而言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并不懂为何寂寞会给人带去负面情感。
他那里以前是空的。后来有人打开了那扇门,塞进了点东西。再后来,那人离去,他以为那里又将空空荡荡,结果却发现,那里依旧留着宝贵的东西,有的是那人留下的不能消退的痕迹,有的是门开之时涌入的珍惜之物。
他被收入叶净寺时,听到那些光着脑袋的地位很高的人说,难得一见的空,但太空了。
剑体难修好,佛体难修成。
霂生用了三十余年,佛体大成,跻身灵君之列。
那日阳光正好,他路过院中时,发现了开得正好的白色花朵,花朵不算很大,洁白柔韧,花托是美丽的绿色,深绿色叶子在光芒下闪着光。
他有些想要停下来,亲近馥郁的香气,但是今日有事——他必须收徒了。
他溜溜达达过去,看见一群孩子已经站在殿前,他们柔软的发丝在阳光下也是金色的。
霂生摸了把自己的光脑壳,那里一片荒芜,一根假毛也无。
他过去的时候,那群孩子跟着弟子一起喊着“来生灵君好!”。声音不齐整,还有意压着声音——也都懂这是庄严之地,不能大声喧哗。
他回应几声,溜溜达达站到自己的位子上,幸好没有迟到。
他仔仔细细看着殿前或生机洋溢或正经严肃的孩子,并没有找到自己合意的——他们不够空。
只有空才能容纳一切,只有空才可放弃一切。
最后还是挑了个顺眼的资质不错的孩子,那孩子想来也很兴奋,当场答应。
一年一年又一年,他亲眼看着那孩子渐渐抽条,长成光头的年轻人。放出的飞鸟却总是一无所获。
那白色花朵又到了开放的时候,满院都是那种清甜的香气。
他的徒弟在院外徘徊良久。
霂生知道他的徒弟要做什么。实际上他也一直等着这一天。
“进来。”
那个年轻人终于还是进来了。
他刚开始行礼都磕磕绊绊,后来大概是受到了什么激烈的感情的鼓舞,一切都自然而流利了起来。
大概是,这个年轻人在某次出寺是邂逅了一名少女,两个年轻人很快坠入爱河。
而今天,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徒弟则是特意向师傅辞别,离开师门。
霂生不懂那种情感,但也大概知道那种情感蕴含的力量。
传闻,灵修戚澜为了复活自己的爱侣,制作出了复生的灵器,当然违背规则的下场很惨烈。
所以,他同意了。
那个年轻人重重磕了头。
霂生还是觉得有些失望。他应了礼,便回头抚弄柔韧的花朵。
“来生灵君,”他说,“在下初见这些花时,您曾说不知道花名,前些日子,在下偶然得知了。”
“是吗?”
“这花叫做栀……”
霂生短暂地封闭了听觉。
他当然可以去找这花的名字。不是因为不想知道,不是因为不敢知道,只是他似乎明白一件事,若是知晓了此花之名,他会失去一些东西,就像那颗已经消失的珠子。失去的东西不会再回来,而他已经没有可以再次获得的途径。
“你觉得你可会后悔?”
那个年轻人大概是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给出了答复:“不会。不知灵君是否体验过情滋味?当在下有了情,便已不能再在此处修炼下去。纵然不得善终……”
灵界有一位很传奇的灵君,他不足百岁便已成灵君,且年轻时曾与灵界为敌,帮助携带神器的灵修逃跑,后来竟然能逃脱惩罚,只禁足百年。
霂生大概是知道的,灵界关于他与那名灵修的逸闻并不少。
“不曾。”
……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小子!你怎么进来的!]
[小子!你可知道怎么出去!]
男子躺在漆黑的土地上,双目紧闭。
他的力量一直在衰弱。
他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亦不知自己是谁。当他醒来时,已经出现在了这块黑色的土地上,浑身浴血,手中还攥着一条温暖的布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没有光,但他能清晰感知到周围黑色的恶意和灰色的茫然。这里束缚着很多灵魂。
他算是其中之一,又不算是其中之一。他不是那些缥缈如烟的灵魂,他有身体。
他被困在这个地方,周围只有日复一日的呼喊恸哭。
那些声音在他刚刚醒来时还问他为何会到这里,问他如何出去。后来发现他是个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的家伙,就不去管他了,虽然偶尔还会有绝望的声音问他出去的办法。
他在这里度过很长时间,与这些被囚困的灵魂为伴。
他总是感到困乏,刚开始还觉得是这无边的困乏催人入睡,直到他发现自己不能自如感知周围的存在。
他觉得自己大概不太正常。他不恐惧自己的衰弱,反而隐秘地期待着。
这将是最后的时刻。
他的末路,本早已到达。
或许他一开始就没有路。
他感觉体内的异物感越来越强烈。
[光!]
[轮回神器?!]
[不可能!不可能!明明已经毁了!]
[原来如此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你知道我们为何会被关在这里吗?]
[出去!放我出去!]
[因为我们违反了规则!]
[是他!是他!]
[规则!哈哈!规则!]
是不是光?从他的身体里千方百计地逃逸出来?
他平静地注视着自己发光的躯体,长久不见光的眼睛酸涩流水。
他将缠在左手的布条拿到光前,借着刺眼的光线,他终于看清了——是黑色,唯有这个黑色,大概是温暖的吧。
他终于无法睁开眼睛。炫目的光芒让他的眼前一片红色。
[咔!咔!]
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碎裂了。
男子感觉自己的身体也碎裂了,化作黑暗,轻盈的发带落到平铺的衣服上。
接着是灵魂。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灵魂,一点一点,化作朦胧的光点。
一丝微弱的蓝光缓缓游近,在他周围盘旋轻碰数次,最后沉默地守了下来。
一切都归于寂静。
灵渊,开。
在五十年后。
不过也没什么所谓,依旧没什么人进,无什么物出。
从它被赋予名称开始就这样了。
有些例外又何必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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