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爹味很重
刚沾到椅子上，就听见隔壁清晰的对话。
照例先是老同事的热情问候，也是通过他们的对话，霍妍才知道李慕唐今天去了一趟园林局，接洽施工范围内的植被处理方案。
隔壁的老大刘天泽跟李慕唐也是第一次见，两个人寒暄了两句之后，就开始各聊各的。
郑亭凯先还跟李慕唐请教了些西站建设上的进展，后来就单独跟刘天泽聊了起来。
“说真的，厚厚的一本意见书，其实整理出来可操作的意见并没有那么多。”
“没有那么多，并不是一点用没有。我一直是奔着江东省，乃至全国水运工程建设的样板项目去的。我的方案做得非常细致，就是为了能提供更多的可能性。”
“什么是可能性？从百分之一到百分之百，只要行得通，都可以叫可能性。需要给我看到所有的可能性吗，我看得过来吗？”
“那成功概率不相上下的方案，不展开详细说明，就能做取舍吗？”
听着听着，霍妍的嘴角不由翘了起来。跟刘天泽做同事，好像优缺点都很明显。缺点是太高冷，不好接近。但优势也在这里，作为甲方就得有人扮演冷面而且挑剔的角色。这样，付出去的工程费，才能收获到最大效益。
只听刘天泽“啧”了一声，道：“我的意思有些问题可以凭经验直接筛选，不要为了详细而详细。”
“筛选呀，动动嘴皮子很容易，实际的过程很复杂。就说船闸混凝土构件吧，属于大体积混凝土，结构复杂不说，对模板、温控要求都很高。在工程量的精细化统计这方面，省你们多少事！”从郑亭凯的语气，便不难想象他据理力争的表情。
李慕唐也插了一句进去：“我记得，那个九米高的闸室墙，计划是要一次性浇筑完成。”
郑亭凯忙苦笑道：“浇筑工艺已经反复研讨了快两个月了，我也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我家宝宝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婚事触礁，李慕唐只问完这一句，听到郑亭凯提起家庭，后面就不怎么说话了。
只有刘天泽冷淡的声线还在继续：“虽然现在处于建设阶段，不过，领导想看看船闸建成投用之后的模拟运营状况，能不能尽快出一份报告？”
保存好刚写完的季度报表，霍妍脑袋往墙角偏了偏。然后，径直走到工程部门口喊了李慕唐的名字，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下了班，要不要找个地方叙叙旧呀。”
虽然是询问，但霍妍的语气是笃定的，好像容不得对方拒绝。
刘天泽留心听到了这一句，自己也没发现自己脸上的表情竟是一滞。跟着，好像不服气似地哼了一声，道：“他们两个……”
郑亭凯猜他可能误会了什么，笑着解释道：“小李子的女朋友是霍妍的大学同学。谈恋爱的时候，霍妍是电灯泡；谈工作的时候，小李子的女朋友是背景板。”
马路笑着接话：“现在小李子调走了，那今晚，霍妍就是妥妥的电灯泡了。”
刘天泽觉得办公室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好了，拧成川字的眉头，这时也都松开了。
只是，他们都不知情，刚才霍妍发出邀约之后，悄声补了“单独”两个字。
尽管李慕唐搓着手，一副为难的样子，却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也，也行的。那么，晚上见吧。”话音刚落，抬脚又要走。
“你又忙着去哪儿呀？”霍妍抬高声音问道。
李慕唐耳根通红，并不敢停下脚步，摆摆手，道：“我去食堂找胡师傅叙叙旧。”
握着电瓶车钥匙，准备出门的吴东晓见状，玩笑道：“妍姐，我李哥在躲你吧？”
换做以前，霍妍肯定也会接这句玩笑话的，而且还会把沈思越拉进来一起打趣。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霍妍也只好淡笑着点头道：“嗯哼！”
千算万算没算到，此情此景下，还是出现了一句玩笑话。只是，这话出自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刘天泽之口。
“躲远一点也有道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身边天天相处的人背地里什么样呢。这年头消费主义很盛行，说不定表面是个乖乖女，其实早就债台高筑了呢。”
“呃……我去一趟现场。”吴东晓并不觉得这话好笑，只觉得尬。加上这段时间以来，建设处里人人都看出来，刘天泽和霍妍之间有嫌隙。于是，他忙抬出工作，立刻遁走。
被冒犯到的霍妍，一脸莫名其妙瞪着刘天泽，质问道：“刘总，你觉得接这种老梗油麦不？反正我只觉得你挺油的，非常油！”
说完，霍妍甩了两下长发，便潇洒离开。别说眼神了，连个嫌弃的白眼都懒得给。
刘天泽蓦地想起，刚才找李慕唐的时候也是这样。霍妍就在门口喊了一声，连余光都没往他身上落。
想到这里，刘天泽心里莫名其妙地升腾出一股强烈的胜负欲。竟然不回工程部坐着，反而跟在霍妍后面，一副要检查她工作的派头：“民丰村的问题有进展了吗？”
这是打着询问工作的幌子，继续进来找茬的吧？虽然霍妍心中如是想，但工作上的事，她是不会意气用事的，回答自然也是滴水不漏：“已经陆续说服了大部分村民。”
多余的眼神不会给，多余的字同样也不会有。
默了几秒钟，刘天泽摆弄着衣领，昂着头却又时不时垂下眸光，道：“关于这件事，百日攻坚的文件里已经明确了节点，年底必须完成搬迁。这是考虑了当地情况后，我们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嗯！”霍妍的音调听起来很生硬。锋利的眼神先是钉在刘天泽脸上，跟着就移到了桌上那份百日攻坚的文件上。仿佛是无声地发出质问：进来就为了说这？能聊点我不知道的吗？
刘天泽等了半天，见霍妍除了一个鼻音之外，就没了下文。在等待的过程中，刘天泽的唇线拉得笔直。最后，摆着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谱，继续搭话：“我后来也想了一下，从接洽便利的角度，其实也可以充分发动本地和周边资源来完成这件事。民丰村大部分村民都有信仰，附近大大小小的庙加起来有不少。按照你的思路，为什么不邀请周边几个市比较有名的寺庙，组织一次佛法交流，显然这个方法更高效。”
这次，霍妍总算有表情了，只是一对眼睛里似乎写满了嫌弃。
“还有五分钟下班。”说时，霍妍不耐烦地瞥了眼手机，“刘总，去食堂吗？”
看来是要找他单独谈两句。虽然霍妍还是没有好脸色，但想到要单独聊，刘天泽顿时觉得情绪缓和了不少，立马很爽快地和她一起早退了。
可是，一走出办公楼，霍妍便停下了脚步。回过头，连珠炮似地开始狂轰。
“刘总，你知道桐城这个百强县的实力吗？羊毛衫产业全国市占率超过70%，玻纤产业全球市占率30%、国内市占率40%，钴产品全球占有率超20%。在这些实业领域，来自桐城的一声咳嗽，引起的蝴蝶效应会波及整个世界。就像我们江东省内其他藏富于民的新农村一样，民丰村的村民不是没有烦恼，但相当一部分烦恼，不是只靠钱就能解决的。一群富裕且虔诚的佛教徒，你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了，既然有那个实力在，那么周边的佛法交流活动肯定没少参与呀。因为我调研过，所以很早就想到你的提议了，也知道这个方案很难引起村民的兴趣。要不然，我干嘛非要舍近求远呢！”
这下，眼神和回应倒是都给够了。只是这架势，给刘天泽的直观感受就是咄咄逼人。奈何这番话，一点漏洞都没有，他只好微点了点头，勉强表示了肯定：“听起来还挺专业的。”
霍妍冷嗤一声，双臂往身前一抱，道：“承认别人的能力不比你差，就那么难吗？刘总，你过去做事一直是这样的吗？”
刘天泽自知挑起这个话题似乎莽撞了些，所以眼神一直在逃避，但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你说的这样……是怎样？”
明明一开始只是对霍妍的忽视有些不舒服，结果就这么一步一步，又演变成了冲突。
刘天泽皱着脸，心里不是没犹豫过，要不少说一句，就让这事过去吧。但霍妍看他时那种不屑的眸光，又会刺激他继续杠下去。
“恕我直言，你有点独断专行，也不愿给予同事充分的信任。对了，你还喜欢说教，这样一分析……”霍妍抬起右手，在太阳穴上点了几下，兀自颔首，似乎是在肯定此刻心中的想法，“你爹味很重嗳！比你年纪大的袁处和方处，都没你这么‘爹’。”
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让一步的刘天泽，听见这番评价，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厉声质问道：“你把正常的交流理解成说教？”
照例先是老同事的热情问候，也是通过他们的对话，霍妍才知道李慕唐今天去了一趟园林局，接洽施工范围内的植被处理方案。
隔壁的老大刘天泽跟李慕唐也是第一次见，两个人寒暄了两句之后，就开始各聊各的。
郑亭凯先还跟李慕唐请教了些西站建设上的进展，后来就单独跟刘天泽聊了起来。
“说真的，厚厚的一本意见书，其实整理出来可操作的意见并没有那么多。”
“没有那么多，并不是一点用没有。我一直是奔着江东省，乃至全国水运工程建设的样板项目去的。我的方案做得非常细致，就是为了能提供更多的可能性。”
“什么是可能性？从百分之一到百分之百，只要行得通，都可以叫可能性。需要给我看到所有的可能性吗，我看得过来吗？”
“那成功概率不相上下的方案，不展开详细说明，就能做取舍吗？”
听着听着，霍妍的嘴角不由翘了起来。跟刘天泽做同事，好像优缺点都很明显。缺点是太高冷，不好接近。但优势也在这里，作为甲方就得有人扮演冷面而且挑剔的角色。这样，付出去的工程费，才能收获到最大效益。
只听刘天泽“啧”了一声，道：“我的意思有些问题可以凭经验直接筛选，不要为了详细而详细。”
“筛选呀，动动嘴皮子很容易，实际的过程很复杂。就说船闸混凝土构件吧，属于大体积混凝土，结构复杂不说，对模板、温控要求都很高。在工程量的精细化统计这方面，省你们多少事！”从郑亭凯的语气，便不难想象他据理力争的表情。
李慕唐也插了一句进去：“我记得，那个九米高的闸室墙，计划是要一次性浇筑完成。”
郑亭凯忙苦笑道：“浇筑工艺已经反复研讨了快两个月了，我也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我家宝宝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婚事触礁，李慕唐只问完这一句，听到郑亭凯提起家庭，后面就不怎么说话了。
只有刘天泽冷淡的声线还在继续：“虽然现在处于建设阶段，不过，领导想看看船闸建成投用之后的模拟运营状况，能不能尽快出一份报告？”
保存好刚写完的季度报表，霍妍脑袋往墙角偏了偏。然后，径直走到工程部门口喊了李慕唐的名字，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下了班，要不要找个地方叙叙旧呀。”
虽然是询问，但霍妍的语气是笃定的，好像容不得对方拒绝。
刘天泽留心听到了这一句，自己也没发现自己脸上的表情竟是一滞。跟着，好像不服气似地哼了一声，道：“他们两个……”
郑亭凯猜他可能误会了什么，笑着解释道：“小李子的女朋友是霍妍的大学同学。谈恋爱的时候，霍妍是电灯泡；谈工作的时候，小李子的女朋友是背景板。”
马路笑着接话：“现在小李子调走了，那今晚，霍妍就是妥妥的电灯泡了。”
刘天泽觉得办公室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好了，拧成川字的眉头，这时也都松开了。
只是，他们都不知情，刚才霍妍发出邀约之后，悄声补了“单独”两个字。
尽管李慕唐搓着手，一副为难的样子，却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也，也行的。那么，晚上见吧。”话音刚落，抬脚又要走。
“你又忙着去哪儿呀？”霍妍抬高声音问道。
李慕唐耳根通红，并不敢停下脚步，摆摆手，道：“我去食堂找胡师傅叙叙旧。”
握着电瓶车钥匙，准备出门的吴东晓见状，玩笑道：“妍姐，我李哥在躲你吧？”
换做以前，霍妍肯定也会接这句玩笑话的，而且还会把沈思越拉进来一起打趣。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霍妍也只好淡笑着点头道：“嗯哼！”
千算万算没算到，此情此景下，还是出现了一句玩笑话。只是，这话出自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刘天泽之口。
“躲远一点也有道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身边天天相处的人背地里什么样呢。这年头消费主义很盛行，说不定表面是个乖乖女，其实早就债台高筑了呢。”
“呃……我去一趟现场。”吴东晓并不觉得这话好笑，只觉得尬。加上这段时间以来，建设处里人人都看出来，刘天泽和霍妍之间有嫌隙。于是，他忙抬出工作，立刻遁走。
被冒犯到的霍妍，一脸莫名其妙瞪着刘天泽，质问道：“刘总，你觉得接这种老梗油麦不？反正我只觉得你挺油的，非常油！”
说完，霍妍甩了两下长发，便潇洒离开。别说眼神了，连个嫌弃的白眼都懒得给。
刘天泽蓦地想起，刚才找李慕唐的时候也是这样。霍妍就在门口喊了一声，连余光都没往他身上落。
想到这里，刘天泽心里莫名其妙地升腾出一股强烈的胜负欲。竟然不回工程部坐着，反而跟在霍妍后面，一副要检查她工作的派头：“民丰村的问题有进展了吗？”
这是打着询问工作的幌子，继续进来找茬的吧？虽然霍妍心中如是想，但工作上的事，她是不会意气用事的，回答自然也是滴水不漏：“已经陆续说服了大部分村民。”
多余的眼神不会给，多余的字同样也不会有。
默了几秒钟，刘天泽摆弄着衣领，昂着头却又时不时垂下眸光，道：“关于这件事，百日攻坚的文件里已经明确了节点，年底必须完成搬迁。这是考虑了当地情况后，我们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嗯！”霍妍的音调听起来很生硬。锋利的眼神先是钉在刘天泽脸上，跟着就移到了桌上那份百日攻坚的文件上。仿佛是无声地发出质问：进来就为了说这？能聊点我不知道的吗？
刘天泽等了半天，见霍妍除了一个鼻音之外，就没了下文。在等待的过程中，刘天泽的唇线拉得笔直。最后，摆着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谱，继续搭话：“我后来也想了一下，从接洽便利的角度，其实也可以充分发动本地和周边资源来完成这件事。民丰村大部分村民都有信仰，附近大大小小的庙加起来有不少。按照你的思路，为什么不邀请周边几个市比较有名的寺庙，组织一次佛法交流，显然这个方法更高效。”
这次，霍妍总算有表情了，只是一对眼睛里似乎写满了嫌弃。
“还有五分钟下班。”说时，霍妍不耐烦地瞥了眼手机，“刘总，去食堂吗？”
看来是要找他单独谈两句。虽然霍妍还是没有好脸色，但想到要单独聊，刘天泽顿时觉得情绪缓和了不少，立马很爽快地和她一起早退了。
可是，一走出办公楼，霍妍便停下了脚步。回过头，连珠炮似地开始狂轰。
“刘总，你知道桐城这个百强县的实力吗？羊毛衫产业全国市占率超过70%，玻纤产业全球市占率30%、国内市占率40%，钴产品全球占有率超20%。在这些实业领域，来自桐城的一声咳嗽，引起的蝴蝶效应会波及整个世界。就像我们江东省内其他藏富于民的新农村一样，民丰村的村民不是没有烦恼，但相当一部分烦恼，不是只靠钱就能解决的。一群富裕且虔诚的佛教徒，你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了，既然有那个实力在，那么周边的佛法交流活动肯定没少参与呀。因为我调研过，所以很早就想到你的提议了，也知道这个方案很难引起村民的兴趣。要不然，我干嘛非要舍近求远呢！”
这下，眼神和回应倒是都给够了。只是这架势，给刘天泽的直观感受就是咄咄逼人。奈何这番话，一点漏洞都没有，他只好微点了点头，勉强表示了肯定：“听起来还挺专业的。”
霍妍冷嗤一声，双臂往身前一抱，道：“承认别人的能力不比你差，就那么难吗？刘总，你过去做事一直是这样的吗？”
刘天泽自知挑起这个话题似乎莽撞了些，所以眼神一直在逃避，但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你说的这样……是怎样？”
明明一开始只是对霍妍的忽视有些不舒服，结果就这么一步一步，又演变成了冲突。
刘天泽皱着脸，心里不是没犹豫过，要不少说一句，就让这事过去吧。但霍妍看他时那种不屑的眸光，又会刺激他继续杠下去。
“恕我直言，你有点独断专行，也不愿给予同事充分的信任。对了，你还喜欢说教，这样一分析……”霍妍抬起右手，在太阳穴上点了几下，兀自颔首，似乎是在肯定此刻心中的想法，“你爹味很重嗳！比你年纪大的袁处和方处，都没你这么‘爹’。”
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让一步的刘天泽，听见这番评价，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厉声质问道：“你把正常的交流理解成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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