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爸，我想跟妈妈说说话

    “晓萌啊，还在房间里磨蹭什么呢，这出去玩都不积极吗，赶紧的，人家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了很久了”，陈晓萌的妈妈提着行李箱，抵着门，冲着里面喊道。

    陈晓萌坐在自己屋子里的书桌前面，书桌上干干净净的，在台灯的旁边放着一张全家福。陈晓萌气鼓鼓的把照片扣在桌子上，拎起书包踏出了房门。

    汽车行进在一个高架桥上，陈晓萌一言不发，把头靠在右侧的玻璃上。“萌萌，你还在生爸爸的气啊，爸爸这不是忙么，你看看这是什么”，妈妈从包里拿出来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伸手放在陈晓萌的眼前特意晃了晃。陈晓萌赌气的把头又往右扭了一点，然后假装不经意的使劲把眼球往左下角瞥了一下，直到看见了这个盒子上面的logo。

    “这是我爸给我买的吗？”，陈晓萌还是不肯扭头，然后用手从妈妈手里拿过来揣进怀里。

    “你爸说，这次中考你考的那么好，本来想亲手交给你的，这不是昨天晚上突然有一个案子正好是你爸管辖的区域吗”，妈妈慢慢的搂住陈晓萌的肩膀，然后轻轻的把头靠在陈晓萌的头上，“你爸爸还让我叮嘱你，不要天天盯着手机玩，这么好看的眼睛，戴上眼镜可就不好看啦”。

    陈晓萌抬眼看着妈妈的眼睛，她一直觉得妈妈的眼睛很好看，像是她房间里的那个玩具小象的触感一般，每次看见妈妈朝自己笑，总感觉自己会被温暖包围，陈晓萌不由自主的往妈妈旁边蹭了蹭。

    她永远想不到，这会是她最后一次可以感受到妈妈的温度了。

    发生车祸的时候，陈晓萌只是觉得车窗外的世界慢慢的开始倒了过来，旁边的建筑在倒着盖，建筑旁边的树在倒着生长，人在天上走，汽车在天上开。像是下了雪一般的玻璃碎屑从头上撒了下来，陈晓萌的头狠狠的磕到了后面，然后弹了回来，失去记忆前的最后画面就是，身后是座椅，身前，是妈妈。

    后来清水市新闻频道对这个车祸进行了详细的报道，一辆行驶在高架桥的小轿车，被后面超载的货车追尾，车上一共三名乘客，其中两人当场死亡，另外一人经过紧急抢救，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展示在外部的悲伤，来的快去的也快，伤心不应该是一个词语，而应该是一个循环，以后每到夏天，空气里不仅有燥热的阳光，还有妈妈眼睛里的光。

    “萌萌，爸一会儿就到楼下了，你有啥想吃的爸给你买回来，晚上咱俩在家对付一口”，陈晓萌躺在床上听着从手机里传来的爸爸的声音，应了一声之后就把电话挂了。原本在床上的那个玩具小象已经被她放到了客厅的一个角落里，自那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陈晓萌就一点都不觉得这个小象可爱了。

    客厅里空空的，餐桌上的灯坏了好久了，黄色的灯光偶尔会忽闪一下，忽然有一股熟悉的香味从厨房附近飘了过来，陈晓萌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往厨房那边走去，最后却发现是厨房的窗户没有关好，这时候饭菜的香味更浓了，随之还有楼下一家人的欢声笑语。

    爸爸用钥匙打开了房门，看见陈晓萌站在厨房里看着窗户发呆，“萌萌，过来吃饭吧，趁热乎”，然后正要换鞋的时候，陈晓萌转过身，眼泪在脸上滑了下来。

    “爸，我想跟妈妈说说话...”

    爸爸扔下手里的馄饨，快步走上去抱住陈晓萌，拍着背不停的在安慰着。后来陈晓萌哭了很久，吃饭前，爸爸一直待在卫生间，水流的声音一直在响，问他就说是在洗手。陈晓萌后来才知道，爸爸不是爱干净，只是不想哭到很大声。

    睡着前，陈晓萌坐在书桌前，默默的把全家福立了起来，用手轻轻的摸着妈妈的脸，窗外天气很好，星星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