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书壶传 » 第十七章 以命破枷锁 三剑了凡尘(下)

第十七章 以命破枷锁 三剑了凡尘(下)

    天幕之上,天问剑不断在雷电周围游走,躲过数道雷电,眼见打向自身的雷电越来越密集,天问剑突然一化万千,结成一个剑阵。虚空中一把虚幻的巨剑向着那通天光柱上斩去。

    而就在此时,天外一声兽吼传来,一个红色虚影自山下几个闪灭便出现在通天门下,此兽如猫似虎,头部雪白,面目似狸似虎。而身体却与老虎一般无二。一双眼睛鲜红似血,它围着身前的独孤牧尘与武七杀转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武七杀身上,瞥了一眼武七杀手中的听风刃,它扑棱一下脑袋,嘶吼一声,身上隐约泛起红光。

    梁渠?是凶兽梁渠!山顶众人纷纷认出眼前凶兽。

    独孤牧尘看着凶兽梁渠,又抬眼看向天幕的天问剑,此时天问剑已斩在红色光柱之上,但是未能撼动光柱,而隐约间,天门山上渐渐升腾起一抹抹淡青色的柔光慢慢朝着天问剑汇去,而天问剑虚幻的剑身随着能量汇聚也变得凝实了许多。

    独孤牧尘叹了口气道:“何必如此执着呢?为此抽干整座天门山的灵气又有何意义?还是回来吧!”说着对半空一个点指,一道银光打在天问剑上,而后伸手一招,天问剑如流星一般,几个呼吸便回到了独孤牧尘手中。

    “阿弥陀佛!天门堕魔,凶兽现世,独孤施主藏剑二十年,今日天门出剑,是为斩魔还是降魔呢?”一声苍老的声音由远而近,一个身着黑色僧袍,手拿擀面杖的老僧渐渐出现在人群视野之内,他落在二人不远处,先是打量起独孤牧尘和他手中的天问剑道:“二十年啦,你这把天问剑依旧锋芒夺目啊!”

    独孤牧尘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天问剑道:“万物有灵,法相自生,心性各有远近,因果自有天意。老和尚,你不在寺中起火做饭,怎么有兴趣到我这天门山来看热闹?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此番是来诛魔呢?还是降魔?”

    邋遢老僧举起左手漆黑的乌木念珠,一边撵着持珠,一边走到武七杀身旁道:“这位施主日前曾与老僧我有过一面之缘,他曾求我一件事。化魔!”说着他看了一眼武七杀身旁的凶兽梁渠道:“而此兽本自无量山后镇压,今日被它冲破三相生,我便一路尾随至此。”

    邋遢老僧说着,眼神似有意无意的瞄了一眼远处的一座山峰,接着说道:“哎,看来今日这天门山很热闹啊!”

    独孤牧尘闻言也瞄了一眼老僧道:“是很热闹,不过你这个老和尚来了,这里反道更热闹了。老和尚,你不是要化魔吗?这化魔可比化缘要难得多啊!菩萨心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邋遢老僧看了一眼天空的上的异象,又想看了看武七杀和他手中的听风刃。微微摇头,嘴中连道可惜。他转过身看着包裹在血红色真气罩下的武七杀道:“武施主,如果此刻,你若愿放下,老僧愿助你化魔。你可愿意?”

    武七杀狰狞的双目在看向邋遢老僧时,眼里掺杂了一丝感激,但他依旧坚定地拒绝道:“多谢上师一番好意,之前在小佛寺,晚辈已经做出决定,此时依旧不改当初之言,我武七杀自知非善良之辈,一生错事颇多,受不起大师如此恩德。我不能以他人之性命作为稳固自身道路的垫脚石。上师厚意,晚辈心领了,上师为了我这样的人枉送性命,不值得!”

    “既如此,武施主请便吧!”邋遢老僧看了一眼武七杀,又看了一眼独孤牧尘。转身向通天门的石台走去,与剑阁众人走到一起。剑阁二位长老及众人见邋遢老僧走上前来,纷纷施礼。邋遢老僧只是微笑着点头,而后盘坐在石台上,眼角似乎瞥向远处一个方向。而后闭目不语。

    独孤牧尘看了一眼武七杀,只见天幕下的引雷之力此时似乎与刀内游走的金银二气达成了一种平衡,不进不退。而在这种平衡下,武七杀的身体已维持不了这种庞大的消耗,明显看出他力有不逮。他厚重隐隐有鲜血溢出,面色也多了一丝苍白。终究还是失败了吗?时也,命也!此刻武七杀终于放弃了,他眯起双眼,静静等待最后的死亡。

    邋遢老僧微微抬眼看向武七杀,摇头不止。最终叹道道:“你心性非恶,但一生牵涉于仇杀纠葛之中,难以放下。以复仇为生之一念,却未得尝世间真果。世间本无魔,本心沾染了因果,灵魂堕入血河,无我是我,无我非我,无我即是佛,无我亦是魔,佛魔一念间。贵在,放下!难在,求不得!阿弥陀佛!”

    独孤牧尘耳边听着身后邋遢老僧的话,双眼紧紧的注视着武七杀,这一刻任谁也无力回天了,眼下能否挺的过,全凭他个人造化。独孤牧尘心中一阵叹息,或许自己不该激怒他,致使他破境与自己一战。如果今日他若真的死了,这将会给二人心中同时留下遗憾。武七杀遗憾的是不能畅快的施展自身修为极限与独孤牧尘一战,为师傅报仇。而独孤牧尘的遗憾则是对武疯子殷天邪的亏欠,数十年前他亲手了结了殷天邪的性命,虽然最终也是殷天邪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恳求自己,并且在交手当中故意收招,一心求死。但独孤牧尘却因此一直视他为平生半个知己。但对于殷天邪这唯一的传人,他心里一直想还给殷天邪一个夙愿。那就是帮他一把。奈何殷天邪这个徒弟性格太过刚毅果决,一番隐晦的传道,对方却毫不领情。反让独孤牧尘陷入了两难。如果今日此人若是死了,自己显然是对此事有所亏欠的。自己虽未杀伯仁,但伯仁却因自己而死。而眼下,显然此事已无能为力再去左右。或许是天意吧。他心里暗暗想着。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让他心里释然一些。

    通天门下的众人见状,也纷纷松了口气。总算是风波平定,眼下就看此人还能撑过多久了,天劫荡魔,不允世间罪恶。大恶自由天诛。

    眼见一切即将落幕时,武七杀身旁的梁渠凶兽忽然周身红芒大作,张嘴对着听风刃喷出一道光柱,后力不及的通天光柱此时猛然再次亮起,而后红云深处再次泛起雷声,一道巨大的雷电皮罗在听风刃之上,顿时光芒大作,待到雷声过后,云雾散去,一道金光扑下,洒落在通天门。此时武七杀依旧站着,只是听风刃已经变了模样,周身多了些暗红色纹路,梁渠凶兽神态稍显萎靡之色,它走到武七杀身下,用头蹭了下武七杀的左手,而后一声低吼。退到远处一青石上,坐卧在原地,继续盯着场中二人。

    “你成功了!”独孤牧尘微笑着点头,又无奈的摇头。此时的他有种说不出来感觉,他不希望武疯子的传承绝后,毕竟这是他在时间唯一留下的传道之人。但他又不想看着眼前之人堕入魔道,不忍杀之。他心里暗叹:殷天邪!你倒是找了个好徒弟,着实让人羡慕啊。可惜不知道你这位传人是重蹈覆辙呢,还是替你走完那未走完的路......

    邋遢老僧看了一眼武七杀手中的听风刃,只是低眉摇头:“最终还是塑灵成功了,一切皆有缘法,但愿你依旧守持本心,不入魔道吧。”

    眼见破境无望,即将松懈的剑阁众人,见此刻情形,顿时气氛变得再次紧张起来。众人纷纷提剑欲要向前诛魔,却被独孤牧尘微微转头看过来的目光纷纷遏制当场。见此情形,众人又回想起之前独孤牧尘之前说过的话,只得收剑施礼。

    此时的武七杀则在闭目中睁开眼睛,这就是九境吗?他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明的东西,在以前,他聪慧体会到这种感觉,而此时的听风刃也是真正的与他心意相通,他感受到了听风刃中传来的淡淡意识,虽然不是特别清晰,但已经感受到那道意识的意图。他抬起头再次打量起独孤牧尘,此时他清晰地感觉到了独孤牧尘的修为,也更觉此人的可怕。之前在他身上感受不掉任何气息。而现在不同了,他清晰地感受到了眼前的独孤牧尘犹如一把利剑,周身满是锋芒。而在意识探测下,他居然依旧无法探知独孤牧尘的修为,只觉得此人像是个无底洞,所有在他身上的探测都被卷入一片虚无。而当他眼神落到邋遢老僧身上时,他更是惊骇莫名,邋遢老僧明明坐在天台之上,自己在感应他气息的时候,却如触摸到透明之物上的感觉。似乎他根本就不存在一般。而感应到武七杀投来的目光和窥测,邋遢老僧只是和善的一笑,微微点头,而后一双眼睛似乎如洞穿他灵魂一般直指他内心深处。片刻功夫邋遢老僧才把目光移开,继续低头枯坐,只是脸上多了一丝温和。

    武七杀见邋遢老僧未语,又偏过头看向一旁青石上坐卧的梁渠凶兽,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而凶兽梁渠只是低吼一声,摇晃了一下脑袋。正准备收回目光之际,他的眼神突然转向一个方向,不远处的一处山峰上。眉目微皱,待他继续仔细探知时,那股淡淡的气息却如泥流入海般消失不见了。刚刚分明感受到那股隐晦的气息,为何却感应不到了?难道是错觉?武七杀洗礼思索着。

    回过头,武七杀对独孤牧尘道:“如你所愿,也非你所愿,我确实突破了,我知道,如今我依旧并非你的对手,可我还是要一战,毕竟在你们眼里,我是魔,不是吗?”武七杀看着天门山众人道。

    “终于要开始了吗?”远处山峰上,一个全身罩在黑袍下的人,细声低语道。他看了一眼天门山下趴在青石上的凶兽梁渠又自语道:“怎么这凶兽梁渠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好生奇怪,没想到他居然在短短十年间再次破境,这武疯子挑选弟子的眼光倒是厉害得紧,只是这破境道机似乎有违天和啊,按理说此人绝没有当年武祖的入魔的潜质,如欲破境必须先种下魔心才是。今日居然被他如此轻易就破去避障,似乎有些古怪啊.........”嘴里说着,他把目光又移向天台山下的独孤牧尘身上淡淡扫了一眼,便略在了邋遢老僧身上。而此时的邋遢老僧仿佛入定了一般,但冥冥中,却有一股气息瞬间锁定了自己,正是由那个邋遢老僧山上散发出来。黑袍人当即把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而后身体一个闪灭,朝远处掠去。

    “魔由心生,是魔是你,皆由你!既然你准备好了,那就出手吧。”独孤牧尘打量着武七杀手中的听风刃,他隐隐感觉刀天问剑上传来的战意,他点指剑身,白芒闪过,长剑顿时收敛光芒,与平常无二。

    “你为何锁灵?难道我不配与你公平一战吗?”武七杀冷冷地问道。

    独孤牧尘扬起手中的天问剑看了一眼道:“依靠灵器的确会大幅提升修炼之人的功法,但是一个武者全赖外物的天眷,终究会限制自身的成长。兵者,以人御之,施法善恶,其灵无所善恶。而人者,被器灵左右,则前路断尽,丧失本我。况夫道者,世间万物,草木皆可为兵,滴水亦可川穿石,何必意尽于器呢?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继承了武疯子多少绝学。”

    独孤牧尘说着,手腕一甩,天问剑向身后激射而去,插在身后通天门上的石匾额之上,直没剑柄,定在了剑阁二字的中央位置。

    武七杀闻言感知了一下体内,在他体内的佛家真气已经不复存在,而识海内的剑胎也已经消失不见。此时体内充斥的完全是自身修习的本源真气。说不上高兴,武七杀的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感,失去枷锁的后的自己并没有如预料般畅快。不管是小佛寺的点拨,还是剑阁的封魔,他都可以选择拒绝和反抗,去挣脱。但如今挣脱开了,他却感到了迷茫,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如他们所说,再走一条没有结果的路,毕竟,自己的师傅已经在验证的路途中结束了生命。

    心里想着,武七杀的身体却开始了动作,他运起体内的真气,让真气游走于周身百脉,他开始按照殷天邪传授给自己的《武道真解》运行起功法,而身体也渐渐被暗红的真气逐渐包裹,听风刃在塑灵之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此时周身不再是原本的血红色,在炼化了剑佛二家的金色二色本源真气后,呈现出一种暗金色。原本阴寒的杀气也转变成了一种锋利的肃杀之感,给人一种亦邪亦正的感觉。

    脚踩虚空,武七杀当先出手,身体随着在虚空的闪灭,衍化着每一式繁奥无比的刀决,每一式看起来都十分寻常,但随着身形闪灭的速度加快,那寻常的每一式也越发不寻常起来,越是细看之下越暗合武道之意,引得天门山为中心渐渐形成一股的力场,被牵动起来。天门山下,石台上的观战众人也纷纷被这强悍的气场纷纷震退,惊恐的看着场中,仅余的邋遢老僧和独孤牧尘二人。

    一旁坐卧在青石上的凶兽梁渠此时眼中略过一抹兴奋之色,一声首吼自嘴中响起,周身红色光芒泛起,抵御住那股冲击之力。然后再次望向上空的武七杀。

    随着武七杀招式演化到极致,他长刀指天,顿时数丈刀罡在烈日下显现而出,身体与刀罡出现的一刹那一气呵成,对着下方的独孤牧尘劈斩而下。

    而独孤牧尘也在此时弹出两指,朝着虚空一划,一把由真气凝聚的银芒长剑显现而出,他以指御剑,拂袖对着天幕斩下的刀罡一拂,顿时刀罡在半空被银色的光剑震碎,银色光剑余力不减,化作一柄寸许小剑,射入武七杀识海之中。

    “老夫平生有三剑,这一剑,今天老夫送与你,助你日后化劫!希望你永远用不到它。”独孤牧尘说着转过头,看向通天门,一个虚幻白色的身影自本体一跃而出,虚指蕴含剑意,在通天门的石匾上不断划过,而后虚影射入匾额的剑阁二字当中,白芒一闪,消失不见,原本夺目的剑阁二字也收敛光芒。独孤牧尘看着身后天门台下的剑阁众人道:“这一剑留待传承。”

    再次转过头,独孤牧尘回过头目视武七杀,摊手道:“现在,你可以出手了!”

    武七杀谨慎的看着独孤牧尘,他感应了一下识海之内,一把银芒小剑散发着柔和的银芒悬在那里。见无任何异常之处,武七杀也不作细想。听风刃再次被提起来,《武魔真解》中的浴魔斩还是被他施展了出来。之所以之前一直不愿施展此法决是因为武七杀曾有顾虑。内心深处他不想真的与独孤牧尘生死相向,非分出个生死高下。他深知《武魔真解》的霸道和决绝之处,施展此法决必须心无旁骛,以心意入武,再以武入魔。一经施展,施法着便关闭六识真我,不闻外界。直至施法殆尽,寻常武学基本都是以心御武,以武入道。但心境是最难修成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儒佛道二家把心境修至大成。这也就是人难做到内心清净之处。所以当初天资纵横的殷天邪为了把武道发挥到极致,以武慕杀,他坚信武道极致就是摒弃本心,以心化武,而这种修炼的好处的确能把武道发挥到极致,但最大的弊端就是丧失本性与本心。这世间所有的万事万物都是相对的。显然这条路非常的极端,但殷天邪却不在意,他一生追求的就是武道终极,这也是后来世人冠以他武祖和武疯子之名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