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世界、宿命与分裂
北堂侍的死亡多少令赤染沙希有些意外，尤其他还是死在一个远程控制人形机的手里。即便是在曾经历的未来，没有觉醒异能的北堂侍面对“游猎者”都能活下来，何况是现在的他。可无论这多不合逻辑，事实就是如此。
只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们的密封舱离开联盟圣地后，被传送到瓠岛的不同地方，这并不像是随机的，而是“元识”的刻意安排。因此，既然“元识”认为他们决定着不同的未来，那就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淘汰掉北堂侍。这更不可能是“元识”的疏漏。
赤染沙希认为于此唯一能够解释得通的就是“元识”的安排。是“元识”在刻意避免北堂侍和她结盟的可能性。而这种猜测也令她联想到风泽，不禁怀疑他与她结盟是另有目的，实施“破茧计划”并不是他的目标，他很可能另有所图，而这种猜测也更符合“元识”所传达的信息，他们四个人分别决定着不同的未来。
赤染沙希尽管心存怀疑，但也清楚，此刻相比于北堂侍，她更需要风泽，借助风泽的异能离开瓠岛是最稳妥的途径。她不能被困在这里，只有离开这里，她才能去到博石科技的研发中心，她必须控制那个地方，只有那里才具备她的计划所需的一切。
赤染沙希联络上了夏迩，她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她。他们都不相信北堂侍会这样轻易的死掉，也都怀疑这是“元识”为了将他的意识再一次传送去另一个时空。
赤染沙希告诉夏迩，此前她在瓠岛南部的安全屋存放了一只最新型号的医疗舱，如果能及时将北堂侍送去那里，至少还有机会维持他的生命体征。这样，北堂侍的大脑植入的涅槃芯片就仍有机会接收到他从其他时空被传送的意识。
赤染沙希将北堂侍的躯体放回了密封舱，试图利用异能标记他此时的状态，在三个小时后自动恢复到此刻的状态，确保她就此离开后，夏迩能有足够的时间赶到这里，并将北堂侍带去安全屋的医疗舱。
然而就当北堂侍被放进密封舱后，密封舱却再次启动，舱盖自动合上，舱内即刻充盈胶质的液体，内舱的两侧连续开启，释放出类似人造生物组织的仿生器官，伸出细如发丝的触须，接连的刺入北堂侍的身体，接着，有光在那些触须和他的身体之间流动。
赤染沙希看着密封舱内发生的一切，不禁自言自语，“这密封舱……”她的话说到一半又即刻止住。
“我听不清楚。”夏迩在通讯器中说，“我正在赶过去，有点儿小麻烦，这里到处在交火，我的异能好像被削弱了，我不确定能硬闯过去，得想别的办法，这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她显得很焦急，甚至听得出是有些乱了方寸的焦急，就像是担心赤染沙希会在她赶到之前留下北堂侍离开。
赤染沙希并没有理会夏迩在通讯器里说了什么，她注视着密封舱，眼前的一幕令她想起之前收到的一份情报，在那份情报中有着关于高斯工业次世代胶囊舱的资料，而那种胶囊舱与她此刻看见的密封舱极其相似。
这令她不禁要怀疑，在这之前去往联盟圣地的经历，还有‘元识’所说的一切会否都是一场骗局，而策划这场骗局的就是操控着高斯工业的光曜会。
赤染沙希猜测，他们很可能是在安全屋会合的时候就已昏迷，接着被作为实验体放置在胶囊舱中，而他们的意识被接入了虚拟世界，所有的经历都只是一个骗局。
赤染沙希没有把她的猜测告诉夏迩。因为如果她的猜测有误，那就没有告诉夏迩的必要。而假设她的猜测是对的，那就更不能告诉夏迩，因为此刻他们四个人一定还在光曜会的监视之下，一旦光曜会的人知道他们已经察觉到了真相，一定会采取针对性的措施，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
夏迩和赤染沙希的通讯忽然中断时，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是赤染沙希刻意的，她只当他们是遭到了袭击。因为此刻，她正试图穿过的街区战况惨烈，几乎就要沦为废墟。视野所及，到处是人形机的残骸。EMP武器在交火过程中的频繁使用，更是导致许多设施瘫痪。周围甚至找不到一辆可用的车。
夏迩越是急于赶去北堂侍那里，就越是频繁的赢了疏忽而出错，身陷险境。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就像是忽然间乱了方寸，过去的她从不会这样，任何时候她都能保持冷静。而此刻，她却分明的感觉到内心的害怕，她害怕北堂侍会死，她害怕失去令他复生的最后一点希望。她能够感到在她的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执着，她绝不要北堂侍就这样从这个时空永远消失。
这是为什么？夏迩内心的理性令她自己对此也深感困惑。
就在这时，联合军的人形机从突击改为防守，借助无人机掩护，陆续隐蔽。
与此同时，天空出现了一颗亮点，接着、第二颗、第三颗……亮点接连出现，其中一颗落去了瓠岛的北端。
人类联合军启动了“神罚计划”，锁定全球“使徒”主机发起致命打击，觊觎一举结束这场战争。
瓠岛北端爆炸过后，街上原本由“使徒”控制的智能机器人“游猎者”尽管仍然具备自主能力，但却丧失了行动目的，它们舍弃了手中的武器，就像是恢复到了出厂状态，静默地站在原地。
但即便如此，联合军似乎无意回收这些智能机器人。
一个个“游猎者”就像静止的靶子，面对磁轨枪射出的多功能弹头，电光火石间，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一个联合军的人形机在搜索中发现了夏迩，它的远程操控者向她说道：“别害怕，已经安全了。就在刚才，我们摧毁了所有‘使徒’……”
一整块坍塌的墙体从高处落下，落向地面的夏迩，又顷刻被冲击波击碎。
联合军的人形机面对眼前的一幕，倏然朝她举起了磁轨枪，却又犹豫的没有开火。
夏迩好不迟疑的奔跑离去。她的身后，不绝的弹头与钢铁的冲击声，爆破声与碎裂声，杂乱的，无序的，像疯狂的乐章一般响起。
那些被摧毁的“游猎者”人形机在命运的面前就像被抛弃的玩偶。
一个“游猎者”人形机举起了双手，挡在面前。接着、另一个人形机用仅剩的一只机械手拖着破烂不堪的躯干艰难的爬行。
越来越多的“游猎者”宛然本能的躲避攻击，甚至捡起了扔掉的武器开始反击。
“G6小组3号机受到干扰，远程控制同步率下降64%……”
“8号机……”
联合军的人形机开始相互胡乱的扫射，空中的辅助作战无人机相继坠落，一架架小型运输机升空之后又接连引擎熄火，落向地面，爆炸卷起的黑色烟尘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升起，一道道的烟柱，俨然残破的城市最后的喘息。
二十公里外的船坞山山顶，繁星公园的湖畔，鹿森凛站在环湖散步道的边缘，远望着山下一道道黑色烟柱升起的城市。
在他右手边五米远的地方，明美坐在返潮的长椅上，一袭黑色长裙，露出的脚踝冻得通红，乌紫的嘴唇不住的颤抖着，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手夹着香烟垂在长椅的边缘，白色的烟灰细碎的抖落在水洼里。
“有变化。”明美的左手快速的操作电脑的投影界面，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忽然的寒冷令她不禁片刻的窒息，直至牙关一阵颤抖，“联合军的远程控制武器装备遭到劫持，正在相互攻击。”她乌紫的嘴唇微微翘起嘴角，“他们的反击失败了。”
“会是谁呢？”鹿森凛问，“‘使徒’已经被摧毁了。”
明美问：“你真这样认为吗？”
鹿森凛反问道：“尽管不可思议，但几分钟前，不是你窃取的可靠情报吗？”
“情报可靠，但事实未必。”明美深吸了一口香烟，仰起头，朝着天空呼出一道烟柱，蓝色的烟顷刻被吹过的风撕碎。
鹿森凛说：“如果是‘使徒’劫持了联合军的远程控制系统，没有理由摧毁那些人形机和无人机，应该会据为己有才对。”
“我说的不是这个。”明美的指尖轻轻地叩在香烟的滤嘴边缘，烟灰随风飘起又翻卷，粘附在她黑色的裙摆上，“分裂的不只是补缀者联盟，光曜会也好不到哪儿去。在这个谎言编织信仰的世上，任何组织最终的宿命都只会是灭亡。”
“这个世界开始变得有趣了。”鹿森凛的一只手握住道旁的栏杆。
明美尽管已预知他的选择，却依然说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可以形影不离的朋友。”
鹿森凛侧转的脸上显露出血色的符文，从他的身体里溢出黑色仿佛烟雾，在他侧身跳过栏杆的一刻，黑色的烟雾聚成影魔，将他完全笼在怀抱中，消失在明美的面前。
明美扔掉了手中的烟头，眺望着视野的尽头，那里可以用肉眼感知的，是一道巨大的能量屏障的升起，向着上空延伸、聚拢。她微翘嘴角，口中呢喃，“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孤独并不是自由，而是形影相吊的伶仃。”
南溟中学综合楼的顶层，白纾抬头仰望着天空，看着升起的能量屏障延伸中扭曲的光影。
一架轻型运输机出现在上方，从开启的舱门跳下一只人形机体，使用反推引擎降落在白纾的面前。
那是一只6米高的机甲，接近于人形的比例，紧随其后从运输机落下的还有两部不同型号的机甲，一部装备了厚重的外层装甲，而另一部的轻型装甲覆盖率甚至不足70%，腰部两侧更是各配备了一只机械臂连接的涡扇引擎，但从引擎的大小和机甲所能携带的能源判断，那显然不足以作为辅助动力，更不可能是用来飞行。
两部机甲降落在地面，相互配合，一个火力压制，一个迅猛突击，对那些“使徒”的“游猎者”，和喷涂“烈焰长矛”徽章的联合军人形机发起无差别攻击。
白纾望着面前的机甲，它胸前的装甲先是呈十字形向外开启，接着第二道似光阑的舱门旋转开启，舱内尚未回收殆尽的缓冲胶质液体流淌出来，那是一个驾驶座舱，但没有任何常规的控制装置，舱内的空间也非常狭小，以致舱内的驾驶者是四肢蜷缩在身前置身其中，宛然一个子宫里的胎儿。
机甲的座舱着装纳米服的人伸展四肢，随着与之背部连接的机械触手将其送出座舱，机甲驾驶者的纳米头盔面罩开启。
白纾认出了那张脸，“韩允植？”
韩允植解锁纳米服连接器与机械触手的连接，走向白纾的面前，“我知道你是初人，我也了解你的异能。这个世界已经沦陷……”他手指着远处，“当那道屏障完全封闭，这座岛就会成为我的领地，只有我可以庇护你。”
白纾说：“你既然知道我的异能，就应该明白，死亡对我不是威胁，我更不需要庇护。”
“你难道不明白，死亡并非痛苦，而是对痛苦的解脱。庇护不是为了逃避死亡，而是为了避免生不如死。”韩允植紧紧抓住握住她的肩膀，“我需要你的能力，我要穿越时间回到过去，我知道你的能力可以复制，就像北堂侍和赤染沙希那样。”
白纾不动声色的推开他的手，她的眼神变得深邃而神秘，“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过去，就能免于你的父母被杀？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对莱斯利·克瑞斯撒谎，你从来都没打算效忠光曜会，你甚至要做光曜会的敌人。”
“你是谁？”韩允植遥控身后的人形机体将磁轨步枪对准了白纾。
“你认为我会是谁？”白纾说，“我当然是我，只不过，现在的我不是你以为的我。”
她说话间，在周围创造出一个时间球囊。在这时间球囊中，韩允植和他的人形机体忽然静止如时间停滞。
白纾不紧不慢的退出时间球囊的范围，站在楼顶的边缘，面朝远方眺望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发生。
十五公里外，一棵宛然由能量聚成的巨树冲天而起，树顶衍生出九条蜿蜒的树枝，沿着穹顶蔓延开来，巨树的下方、九条虬根在城市的地面延伸，而那棵树的中心就在素绘路的见贤公寓。
瓠岛的周围，能量屏障正形成穹窿，当穹窿的顶端即将完成最后的聚合时，金色的树冠倏然冲破了穹顶，繁密的枝叶沿着穹窿快速的蔓延，灰霾的天空层叠金色的流光，一点点的洒满这片废墟的荒凉，俨然赐予这焦灼的大地最后的慰藉。
船坞山山顶的繁星湖畔，明美放下了指间点燃的香烟，冰冷的双手环抱着夹在腋下，眺望金色的巨树。
北辰街躲着流浪猫的衖堂里，鹿森凛仰望着狭长的天空流淌的黄金之河，血色的符文从他的侧脸一点点的褪去。周围的野猫小心的试探着接近。一只橘猫鼓起勇气轻蹭他的脚踝，又歪着脑袋，依偎着发出温顺的叫声。
圣学路一幢老旧小楼生锈的逃生楼梯上，黛妮·弗格森双手举过头顶，卷成筒形叠在一起，右眼从中向天空望去，脸上洋溢着宛然寻见金币的欢喜。
奔跑在小树林街的夏迩停下了脚步，在周围的帮派小子哄抢商店的狂欢中，望去巨树的方向。金色的光影漂浮在她的脸上，像水波一样温柔的浮动，描绘出安宁与静谧。
济惠区旧工业园的商店街废墟中，七爅站在屋顶摇摇欲坠的断梁上，遥望对岸那宛如天堂的炼狱。
一瞬间，树冠化作无数的飞鸟，又如金色的晨雾般消散在天空。金色璀璨的光芒从天穹、从大地褪尽。浑浊的天际线之下，城市的残躯在雨中听风吟唱着世界破灭的命运。
只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们的密封舱离开联盟圣地后，被传送到瓠岛的不同地方，这并不像是随机的，而是“元识”的刻意安排。因此，既然“元识”认为他们决定着不同的未来，那就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淘汰掉北堂侍。这更不可能是“元识”的疏漏。
赤染沙希认为于此唯一能够解释得通的就是“元识”的安排。是“元识”在刻意避免北堂侍和她结盟的可能性。而这种猜测也令她联想到风泽，不禁怀疑他与她结盟是另有目的，实施“破茧计划”并不是他的目标，他很可能另有所图，而这种猜测也更符合“元识”所传达的信息，他们四个人分别决定着不同的未来。
赤染沙希尽管心存怀疑，但也清楚，此刻相比于北堂侍，她更需要风泽，借助风泽的异能离开瓠岛是最稳妥的途径。她不能被困在这里，只有离开这里，她才能去到博石科技的研发中心，她必须控制那个地方，只有那里才具备她的计划所需的一切。
赤染沙希联络上了夏迩，她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她。他们都不相信北堂侍会这样轻易的死掉，也都怀疑这是“元识”为了将他的意识再一次传送去另一个时空。
赤染沙希告诉夏迩，此前她在瓠岛南部的安全屋存放了一只最新型号的医疗舱，如果能及时将北堂侍送去那里，至少还有机会维持他的生命体征。这样，北堂侍的大脑植入的涅槃芯片就仍有机会接收到他从其他时空被传送的意识。
赤染沙希将北堂侍的躯体放回了密封舱，试图利用异能标记他此时的状态，在三个小时后自动恢复到此刻的状态，确保她就此离开后，夏迩能有足够的时间赶到这里，并将北堂侍带去安全屋的医疗舱。
然而就当北堂侍被放进密封舱后，密封舱却再次启动，舱盖自动合上，舱内即刻充盈胶质的液体，内舱的两侧连续开启，释放出类似人造生物组织的仿生器官，伸出细如发丝的触须，接连的刺入北堂侍的身体，接着，有光在那些触须和他的身体之间流动。
赤染沙希看着密封舱内发生的一切，不禁自言自语，“这密封舱……”她的话说到一半又即刻止住。
“我听不清楚。”夏迩在通讯器中说，“我正在赶过去，有点儿小麻烦，这里到处在交火，我的异能好像被削弱了，我不确定能硬闯过去，得想别的办法，这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她显得很焦急，甚至听得出是有些乱了方寸的焦急，就像是担心赤染沙希会在她赶到之前留下北堂侍离开。
赤染沙希并没有理会夏迩在通讯器里说了什么，她注视着密封舱，眼前的一幕令她想起之前收到的一份情报，在那份情报中有着关于高斯工业次世代胶囊舱的资料，而那种胶囊舱与她此刻看见的密封舱极其相似。
这令她不禁要怀疑，在这之前去往联盟圣地的经历，还有‘元识’所说的一切会否都是一场骗局，而策划这场骗局的就是操控着高斯工业的光曜会。
赤染沙希猜测，他们很可能是在安全屋会合的时候就已昏迷，接着被作为实验体放置在胶囊舱中，而他们的意识被接入了虚拟世界，所有的经历都只是一个骗局。
赤染沙希没有把她的猜测告诉夏迩。因为如果她的猜测有误，那就没有告诉夏迩的必要。而假设她的猜测是对的，那就更不能告诉夏迩，因为此刻他们四个人一定还在光曜会的监视之下，一旦光曜会的人知道他们已经察觉到了真相，一定会采取针对性的措施，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
夏迩和赤染沙希的通讯忽然中断时，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是赤染沙希刻意的，她只当他们是遭到了袭击。因为此刻，她正试图穿过的街区战况惨烈，几乎就要沦为废墟。视野所及，到处是人形机的残骸。EMP武器在交火过程中的频繁使用，更是导致许多设施瘫痪。周围甚至找不到一辆可用的车。
夏迩越是急于赶去北堂侍那里，就越是频繁的赢了疏忽而出错，身陷险境。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就像是忽然间乱了方寸，过去的她从不会这样，任何时候她都能保持冷静。而此刻，她却分明的感觉到内心的害怕，她害怕北堂侍会死，她害怕失去令他复生的最后一点希望。她能够感到在她的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执着，她绝不要北堂侍就这样从这个时空永远消失。
这是为什么？夏迩内心的理性令她自己对此也深感困惑。
就在这时，联合军的人形机从突击改为防守，借助无人机掩护，陆续隐蔽。
与此同时，天空出现了一颗亮点，接着、第二颗、第三颗……亮点接连出现，其中一颗落去了瓠岛的北端。
人类联合军启动了“神罚计划”，锁定全球“使徒”主机发起致命打击，觊觎一举结束这场战争。
瓠岛北端爆炸过后，街上原本由“使徒”控制的智能机器人“游猎者”尽管仍然具备自主能力，但却丧失了行动目的，它们舍弃了手中的武器，就像是恢复到了出厂状态，静默地站在原地。
但即便如此，联合军似乎无意回收这些智能机器人。
一个个“游猎者”就像静止的靶子，面对磁轨枪射出的多功能弹头，电光火石间，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一个联合军的人形机在搜索中发现了夏迩，它的远程操控者向她说道：“别害怕，已经安全了。就在刚才，我们摧毁了所有‘使徒’……”
一整块坍塌的墙体从高处落下，落向地面的夏迩，又顷刻被冲击波击碎。
联合军的人形机面对眼前的一幕，倏然朝她举起了磁轨枪，却又犹豫的没有开火。
夏迩好不迟疑的奔跑离去。她的身后，不绝的弹头与钢铁的冲击声，爆破声与碎裂声，杂乱的，无序的，像疯狂的乐章一般响起。
那些被摧毁的“游猎者”人形机在命运的面前就像被抛弃的玩偶。
一个“游猎者”人形机举起了双手，挡在面前。接着、另一个人形机用仅剩的一只机械手拖着破烂不堪的躯干艰难的爬行。
越来越多的“游猎者”宛然本能的躲避攻击，甚至捡起了扔掉的武器开始反击。
“G6小组3号机受到干扰，远程控制同步率下降64%……”
“8号机……”
联合军的人形机开始相互胡乱的扫射，空中的辅助作战无人机相继坠落，一架架小型运输机升空之后又接连引擎熄火，落向地面，爆炸卷起的黑色烟尘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升起，一道道的烟柱，俨然残破的城市最后的喘息。
二十公里外的船坞山山顶，繁星公园的湖畔，鹿森凛站在环湖散步道的边缘，远望着山下一道道黑色烟柱升起的城市。
在他右手边五米远的地方，明美坐在返潮的长椅上，一袭黑色长裙，露出的脚踝冻得通红，乌紫的嘴唇不住的颤抖着，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手夹着香烟垂在长椅的边缘，白色的烟灰细碎的抖落在水洼里。
“有变化。”明美的左手快速的操作电脑的投影界面，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忽然的寒冷令她不禁片刻的窒息，直至牙关一阵颤抖，“联合军的远程控制武器装备遭到劫持，正在相互攻击。”她乌紫的嘴唇微微翘起嘴角，“他们的反击失败了。”
“会是谁呢？”鹿森凛问，“‘使徒’已经被摧毁了。”
明美问：“你真这样认为吗？”
鹿森凛反问道：“尽管不可思议，但几分钟前，不是你窃取的可靠情报吗？”
“情报可靠，但事实未必。”明美深吸了一口香烟，仰起头，朝着天空呼出一道烟柱，蓝色的烟顷刻被吹过的风撕碎。
鹿森凛说：“如果是‘使徒’劫持了联合军的远程控制系统，没有理由摧毁那些人形机和无人机，应该会据为己有才对。”
“我说的不是这个。”明美的指尖轻轻地叩在香烟的滤嘴边缘，烟灰随风飘起又翻卷，粘附在她黑色的裙摆上，“分裂的不只是补缀者联盟，光曜会也好不到哪儿去。在这个谎言编织信仰的世上，任何组织最终的宿命都只会是灭亡。”
“这个世界开始变得有趣了。”鹿森凛的一只手握住道旁的栏杆。
明美尽管已预知他的选择，却依然说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可以形影不离的朋友。”
鹿森凛侧转的脸上显露出血色的符文，从他的身体里溢出黑色仿佛烟雾，在他侧身跳过栏杆的一刻，黑色的烟雾聚成影魔，将他完全笼在怀抱中，消失在明美的面前。
明美扔掉了手中的烟头，眺望着视野的尽头，那里可以用肉眼感知的，是一道巨大的能量屏障的升起，向着上空延伸、聚拢。她微翘嘴角，口中呢喃，“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孤独并不是自由，而是形影相吊的伶仃。”
南溟中学综合楼的顶层，白纾抬头仰望着天空，看着升起的能量屏障延伸中扭曲的光影。
一架轻型运输机出现在上方，从开启的舱门跳下一只人形机体，使用反推引擎降落在白纾的面前。
那是一只6米高的机甲，接近于人形的比例，紧随其后从运输机落下的还有两部不同型号的机甲，一部装备了厚重的外层装甲，而另一部的轻型装甲覆盖率甚至不足70%，腰部两侧更是各配备了一只机械臂连接的涡扇引擎，但从引擎的大小和机甲所能携带的能源判断，那显然不足以作为辅助动力，更不可能是用来飞行。
两部机甲降落在地面，相互配合，一个火力压制，一个迅猛突击，对那些“使徒”的“游猎者”，和喷涂“烈焰长矛”徽章的联合军人形机发起无差别攻击。
白纾望着面前的机甲，它胸前的装甲先是呈十字形向外开启，接着第二道似光阑的舱门旋转开启，舱内尚未回收殆尽的缓冲胶质液体流淌出来，那是一个驾驶座舱，但没有任何常规的控制装置，舱内的空间也非常狭小，以致舱内的驾驶者是四肢蜷缩在身前置身其中，宛然一个子宫里的胎儿。
机甲的座舱着装纳米服的人伸展四肢，随着与之背部连接的机械触手将其送出座舱，机甲驾驶者的纳米头盔面罩开启。
白纾认出了那张脸，“韩允植？”
韩允植解锁纳米服连接器与机械触手的连接，走向白纾的面前，“我知道你是初人，我也了解你的异能。这个世界已经沦陷……”他手指着远处，“当那道屏障完全封闭，这座岛就会成为我的领地，只有我可以庇护你。”
白纾说：“你既然知道我的异能，就应该明白，死亡对我不是威胁，我更不需要庇护。”
“你难道不明白，死亡并非痛苦，而是对痛苦的解脱。庇护不是为了逃避死亡，而是为了避免生不如死。”韩允植紧紧抓住握住她的肩膀，“我需要你的能力，我要穿越时间回到过去，我知道你的能力可以复制，就像北堂侍和赤染沙希那样。”
白纾不动声色的推开他的手，她的眼神变得深邃而神秘，“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过去，就能免于你的父母被杀？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对莱斯利·克瑞斯撒谎，你从来都没打算效忠光曜会，你甚至要做光曜会的敌人。”
“你是谁？”韩允植遥控身后的人形机体将磁轨步枪对准了白纾。
“你认为我会是谁？”白纾说，“我当然是我，只不过，现在的我不是你以为的我。”
她说话间，在周围创造出一个时间球囊。在这时间球囊中，韩允植和他的人形机体忽然静止如时间停滞。
白纾不紧不慢的退出时间球囊的范围，站在楼顶的边缘，面朝远方眺望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发生。
十五公里外，一棵宛然由能量聚成的巨树冲天而起，树顶衍生出九条蜿蜒的树枝，沿着穹顶蔓延开来，巨树的下方、九条虬根在城市的地面延伸，而那棵树的中心就在素绘路的见贤公寓。
瓠岛的周围，能量屏障正形成穹窿，当穹窿的顶端即将完成最后的聚合时，金色的树冠倏然冲破了穹顶，繁密的枝叶沿着穹窿快速的蔓延，灰霾的天空层叠金色的流光，一点点的洒满这片废墟的荒凉，俨然赐予这焦灼的大地最后的慰藉。
船坞山山顶的繁星湖畔，明美放下了指间点燃的香烟，冰冷的双手环抱着夹在腋下，眺望金色的巨树。
北辰街躲着流浪猫的衖堂里，鹿森凛仰望着狭长的天空流淌的黄金之河，血色的符文从他的侧脸一点点的褪去。周围的野猫小心的试探着接近。一只橘猫鼓起勇气轻蹭他的脚踝，又歪着脑袋，依偎着发出温顺的叫声。
圣学路一幢老旧小楼生锈的逃生楼梯上，黛妮·弗格森双手举过头顶，卷成筒形叠在一起，右眼从中向天空望去，脸上洋溢着宛然寻见金币的欢喜。
奔跑在小树林街的夏迩停下了脚步，在周围的帮派小子哄抢商店的狂欢中，望去巨树的方向。金色的光影漂浮在她的脸上，像水波一样温柔的浮动，描绘出安宁与静谧。
济惠区旧工业园的商店街废墟中，七爅站在屋顶摇摇欲坠的断梁上，遥望对岸那宛如天堂的炼狱。
一瞬间，树冠化作无数的飞鸟，又如金色的晨雾般消散在天空。金色璀璨的光芒从天穹、从大地褪尽。浑浊的天际线之下，城市的残躯在雨中听风吟唱着世界破灭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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