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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再遭报应

    韩卜生讲的这个下川故事有点长,说话的人费力气费涂沫,听话的人费耳朵费心境。所以,这会儿韩卜生切下一块腊肉递给周世泰,也给自己割下一块嚼起来。

    周世泰还真让杨国军遭报应的这一段故事搅得心境不宁,五味杂陈,说不出是快意、同情、惋惜、恩仇。这种心境让他吃不下腊肉,就端起一杯泸州头曲酒喝掉。

    韩卜生嘴边的络腮胡子沾满了肉渣,用舌头捋不进嘴里,他就像一头小公狮般,手舌并用,才将胡子弄干净。又喝了口茶,将嘴里也涮干净。这下舌头活动自如了,也不管客人爱听不爱听,他又接着讲开了。

    “赵启福给我说,他听到杨国军外孙病亡后,立即去玉丰村奔丧。因为藤无病经常来他家躲避仇人,赵启福已将他当自己孙子一样看待。

    “赵启福走到玉丰村老朋友家前,遇见几个拆房子的人,才知道杨国军已将老宅子卖掉。他没有细问原因,又向杨国军女婿家里走去。走到藤子刚家里,果然见大门口挂着招魂幡纸,正厅一块床板上,用白布苫盖着已故的藤无病。赵启福将自己带来的一卷麻纸、一包香、两瓶酒、两条烟交给丧事总管,在供着藤无病遗像的八仙桌前燃香3柱,烧麻纸一沓,就去找老朋友安抚节哀。

    “藤无病少亡,对父母藤子刚、杨春兰固然打击很大,但夫妇二人还能满脸悲哀的招呼人行动着。而对外爷杨国军的打击却是致命的,因为杨国军被击倒了,卧床不起了,对任何人都不说话了。直到老朋友赵启福站在他床前,呼唤他的名字,杨国军才挣扎着起来,也没有下地,就坐在床头。

    “赵启福见老朋友老泪纵横,悲痛欲绝,跟丢了魂似的,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以为他伤心过度,就劝他想开点,别摧残了自己的身体。杨国军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但碍于旁边有人,只说了句‘我也是将死之人,到那边还要受苦啊!’赵启福明白老朋友对自己有话要说,就不再劝他了。

    “按照当地习俗,未婚年轻人意外死亡,不能在祖坟下葬,只能入殓在棺木里,存放在野外,所以,丧事也比较简单,第二天就出丧安置了。

    “杨国军见送葬的人都走了,就将赵启福叫道床前,痛心疾首的说了46年前,自从与赵启福在摩天岭干了潘步洲这一票后,回到家里所发生的种种怪事,先后赔钱赔物,失子丧孙,受尽折磨,经历了人世间最大的痛苦和煎熬,最终人财两空,倾家荡产。杨国军说着,有时哭天嚎地,有时捶胸顿足,有时恐慌万千,有时绝望无奈。

    “说者如此,听着更惧。赵启福初听时并未太在意,后来越听越恐怖,及至听到潘步洲第一次托梦讨债和杨春生病亡前的花费以及死亡时间时,赵启福已心惊肉跳,肝胆俱裂。待听到潘步洲第二次托梦于杨国军讨债和藤无病死亡前的种种表现以及断气时刻的话语,赵启福更是惊恐万分,惶惶不可终日。如果潘步洲的托梦再次应验,他的老朋友将来日不多了。

    “思谋及此,赵启福伤心欲绝,万念俱灰。同时,他联想到自己杀人劫财的恶行,这个报应也会降临到自己头上。这样想着,赵启福对照儿子赵南生和女儿赵双梅家里发生的种种事端,这难道也是为了讨债,也是遭受报应。想到这里,赵启福魂飞魄散,三魂如丢了两魂,和杨国军在昨天凌晨的表现一样,他也全身软瘫的倒在地上。

    “杨国军还以为老联手兔死狐悲,为他的不幸遭遇伤心过度,就反倒劝慰赵启福说:‘赵老弟,劫财杀害潘步洲的事是我领头干的,这孽债就由我来偿还。我承受如此多的灾难应该到头了,我也活够了,但愿你不要再有什么意外,我心里就稍微踏实了。’

    “赵启福此刻正在心里对比杨国军的不幸,检讨自身遭遇的祸端。许多以前自认倒霉的事情,好像都找到了答案。儿女家里发生的许多灾难,似乎都解释通了。这背后的始作俑者,原来就是这笔孽债啊!

    “赵启福如行尸走肉般,强打着精神又陪了老朋友一天,就匆匆回到伏龙村。

    “赵启福回到家里后就病了,不是身体有病,而是心里面病了。他就像杞人忧天般,时刻担心儿子有灾难,担心孙女发生不测,担心全家大难临头,更担心46年前自己在摩天岭杀害的那位脚夫托梦讨债。

    “赵启福回到伏龙村47天后,又传来了老朋友杨国军死亡的噩耗。

    “据说,杨国军在外孙死后第35天,瘸着腿去野外置放藤无病棺椁的地方烧第五七纸。烧完纸香后,他刚要起身,不知从哪里窜出一条流浪的大狼狗,向杨国军扑来。杨国军右腿瘸着,没有躲开狼狗的袭击,被扑到在地。狼狗在杨国军身上不停地撕咬。因为时值暮春,气候已转热,杨国军穿着较单,他虽然用双手和单腿招架着,浑身还是被这条大狼狗咬得遍体鳞伤,血流不止。这条狼狗闻见看见腥红的东西,撕咬的更厉害。杨国军与这条狗搏斗十多分钟,多亏有一位打猪草回来的本村群众路过,扬起手中的镰刀将狼狗赶跑,才救下杨国军。

    “这位群众见杨国军身上多处被狼狗咬伤,尤其是瘸着的右大腿处,可能被咬破了血管,鲜血直冒。他脱下衬衣紧紧扎住杨国军流血的伤口,还是血流不止。他就撇下背篼,背起杨国军直奔乡卫生院。

    “赵裕全院长见杨国军伤势严重,先止血,然后处理全身伤口。他以往多次处理过群众的蛇伤、狗伤、野猪伤等等,但被一条狗扯咬得这么厉害还是第一次见。他不明白杨国军以及儿孙的病灾伤灾怎么如此多,如此重。杨国军身上的伤口,有的被撕开了肌肉,有的被咬断了软骨,有的被扯断了筋骨,有的被咬开了血管,这对一位老人来说是致残致命的。

    “杨国军也和他被打伤已故的外孙一样,身上缠满了绷带,动弹不得。杨国军在乡卫生院躺了2周后,多处伤口感染,有的伤口化脓,腥臭难闻,加之失血过多,高烧不止,时醒时迷,说着胡话,呼吸困难。赵裕全见病人生命垂危,已无回天之力,就让藤子刚夫妇将父亲送回家。

    “杨国军在回家的当天晚上11:00时,就断气了。这样,藤子刚家里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竟然办了两次丧事。

    “早已预料到老朋友将不久于人世的赵启福又再次赴玉丰村奔丧吊唁。在老朋友棺椁前燃香烧纸时,赵启福听了藤子刚夫妇对父亲被狗咬伤及死亡情况的描述后,赵启福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奇怪的疑问:这条咬伤致死杨国军的大狼狗,难道是二郎真君打发哮天犬下凡来索命的?”

    但凡暴毙,换句话说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要么德不配位,突然死亡;要么福分享尽,时间难容,只能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