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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五毒偷床白 冷月映雪红

    “老大,这烤全羊真他妈地道,没想到在这边陲小镇上竟然能吃到这么正宗的,配上这西域葡萄酒真是一绝。”一个喝的满脸通红,眼神迷离的中年男子凑过去向一个满身赘肉、五大三粗的壮汉说道。

    只听这壮汉嚷道:“老二,你懂个屁,这烤全羊要配上椒盐皮牙子,蘸着吃,这样烤全羊的鲜味才能出来,油腻味也被压了下去。”

    “对对对,老大说得太对了,这就像女人穿衣服,光着身子看太腻了,要配上衣服才能展现出女人不同的味道。”一个脸色蜡黄,脸颊瘦削的年龄大约四十五岁上下的男子色眯眯地说道。

    “唉唉,老三,你是三句不离本行啊,真是名副其实的色中鬼。”说话的正是老四,人称财中奴,只见这老四一边喝着羊汤,一边用牙齿咬着汤勺。

    “我说老四,没把你的老牙给硌下来?你还真把它当成银的了!”说话的是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人称偷中圣的老五。

    “我说老四啊,你还是看好你身上的那二两银子吧,别被老五给招呼了?”老大边剔牙边向老四嘲笑着说道,老四急忙向怀里一掏,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不止。

    酒桌上说话的正是排行一到五人称“肉中虎”、“酒中痨”、“色中鬼”、“财中奴”、偷中贼“的吃、喝、嫖、赌、偷的“陇西五毒”。

    这五人本是陇西军人,陆续脱了军籍,老大“肉中虎”贪吃,食量大的惊人,一顿可以吃一个猪头,外加六碗米饭。“肉中虎”本来不贪吃的,更别说吃肉了。

    刚被卖掉,离开家的那几年,梦里总是梦到娘,到了军营里每当饿了,也是做同样的梦——

    “二羔,二羔,你在哪里?我要见我羔。羔啊,不要怪娘,也不是娘狠心。你看你长得又小,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手指头。都怪娘养不了你,真不该要你来啊。”

    “娘知道你最爱吃面条。每次喂你,总能吃一大勺。还有玉米粒,不知道你怎么喜欢吃它。可后来,你有弟弟了啊。要养你们兄弟三个人不算,娘还要去地里干活,要不哪能养活一家人。”

    “唉!到头来还是没能养活啊,娘给你来赔不是来了。不该让你来啊,不该让你来啊,不该啊,不该啊……”

    “不要怪娘了,你不知道咱们村当时死了多少人,饿死的。没饿死也都跑光了。只剩下孩子、老人和一些妇女。”

    “村东头四歪嘴他爹,你记的吗?你还小,不记得。他就是饿死的。那时哪里有什么吃的,年轻人土里刨一点吃的,哪里有老人吃的。整天吃地里的野菜,几个月下来,谁能扛的住。人都饿的头仰着望天,胳膊在前面摇摆着。他爹给四歪嘴要吃的。四歪嘴把一块破瓦砖扔给他。唉!就是这样活活饿死的。”

    “还有一个就是村西头根子他爹,也是活活饿死的。成天在村里伙房前面见人就磕头,说: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没人理他,谁理他啊,也是活活饿死了。”

    “年轻人呢,都饿跑了,去了窑场。听人说有一次,盛着菠菜汤的大缸给弄破了。那人啊,都趴在地上象狗一样地喝,可不是象狗。”

    “你明婶子,饿得没办法,带着孩子去了后村的东北窑场攒火炭,弄点吃的。唉!幸亏你明叔在窑厂里,有点工钱,在集市上买了半布袋枣,饿了就吃点枣,要不那么多的孩子,早就饿死了。”

    “羔啊,你是吃不下,娘还要养你哥哥和弟弟,养不成啊,不要怪娘狠心,你哥哥和后来三个弟弟不管好歹都活下来了,你能吃得饱吗?羔啊……”

    不知多少次,这“肉中虎”在梦魇中惊醒,或许是饿醒的,有时候他宁愿永远不再醒来,因为梦中才能梦到老娘,醒来后只有饥饿,日复一日的饥饿。

    正值夜半,窗外弯月如勾,在窗边的一角桌上坐着两位青春女子,沐浴在月辉之中,如同两只刚从月宫私逃下界的玉兔,灵动而圣洁。她们面前各自摆着一碗兰州拉面,牛肉的清香扑面而来……

    妩儿和雪儿轻启玉齿,任凭劲道的丝滑面条儿在唇间滑过,而后被亿万颗味蕾肆意的侵蚀,并在陶醉中陷入无底的深渊……

    深渊之中突然射来一双利箭,“色中鬼”两眼便是这霸王弓。

    午夜的清凉在月光的洒照下,显得更加静谧,两只玉兔相对而眠,不知嫦娥是不是因丢失玉兔而辗转难眠,她会不会担心她们遇到大灰狼。不管担心与否,大灰狼确实已经来了,而且就站在她们床前。

    朦胧中,雪儿好像听到了什么,当然还混杂着刺鼻的酒气,她身子软绵绵的一动也不能动,她隐约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在发生,发生在妩儿的身上。她害怕得紧闭住眼睛,她想捂上耳朵,但是她不能,只能听到自己得心跳声音越来越大……

    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脸庞,她想起了哥哥。

    时间像是已经凝固,手臂像是触电一般,雪儿大脑顿时空白。

    “色中鬼”颤抖的双手突然停了下来,他手臂触电的反应相较雪儿,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由于雪儿如冰般寒冷的手臂,更是因为那朵跃入眼帘娇艳欲滴的红梅。

    这一切竟然令这位游荡河朔的采花鬼为之震颤惊愕,直至他狼狈提着裤子跃出窗子,他才庆幸自己还活着。

    “不会这么凑巧吧?“色中鬼边走边琢磨,那朵梅花,他小时候听父亲不止一次地提起过,他家收养的一个男孩和他的同胞妹妹左右臂弯里分别刺有一朵梅花。

    他那老父亲也不止一次叹息这兄妹俩的悲惨命运,但是当他好奇的再详细追问时,老父亲又默然不语,眼神中透着一股幽怨与肃杀之气。

    “也许就是吧,年龄也是差不多,怎么会中这奇怪的寒冰之毒呢?难道她又下山了?”想到这里他的心也如坠入了冰窖一般,但又好似燃起了一丝蠢蠢欲动的光亮。

    ——他见识过她如玉般的身子,更见识过她冰魄似的冷心!

    那是一个年关将近,大雪纷飞的日子,他又想起了家中的妻子,曾经山盟海誓的那个人,却敌不过别人的美食华服,抑或是仅仅饱腹的现实,不经意间他又喝多了酒,像往常一样晃晃悠悠地穿梭于花街柳巷。

    突然脚底一滑,他一个趔趄,趴到在雪地,手里的酒瓶也滚了出去,未喝完的酒汩汩从瓶口流出……

    雪也融化了,渐渐融化到一双红绣鞋。

    “红绣鞋”一身红装,就像个新娘子,红红的樱唇,红红的腮儿,红红的指甲,还有红红的眼睛,从红红的眼睛里流出两行泪来,润花了红红的两腮。

    她蹲下身来,伸出红红纤细的手来,捡起酒瓶,站起身子,扬起粉嫩的脖儿,把剩余的女儿红一口气从红唇喝下,一滴也不剩。

    然后她又缓缓蹲下身子,躺了下来,把含在嘴里的最后一口酒送入了他的嘴里。

    他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一股暖流钻进他的嘴里,他用力吮吸,然后下咽,这股暖流传遍他的全身,让他感觉兴奋,他熟悉这种感觉,他也做了熟悉的事,只不过这个“行凶”的场地他不熟悉,亦如他不熟悉身边的这个女人。

    女人的丈夫背叛了她,她于是也背叛了她的丈夫,和雪夜雪地上的一个野男人。

    那天正好是他们结婚三年整,她穿上拜堂时曾经穿过的红装,她想到河边走走,路上她却成功完成了报复,她心里得到了痛快,虽然是暂时的。

    但是当她再次面对丈夫,她只剩下了加倍的屈辱和痛苦,于是她带着家里的女孩毅然离家出走……

    她在他胸口狠狠拍了一掌,然后起身离去,拖曳着红裙,嘴角含着一抹快意的冷笑,轻蔑的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留着地上的他就像一坨烂泥,在洁白的雪地里格格不入。

    后来他迷迷糊糊感觉有一个男人把他扶起,在背后给他运功,他那冰冷的身躯才慢慢暖和起来。

    男人告诉他中了冰魄玉掌,然后询问他女人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说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是,以后的无数个日子,他每天都在那个巷子等她,她却再也没有出现。

    而那一身的红,如烈焰般时刻在灼烧他的心,于是他又再次寻觅那种感觉,在别的女人身上,却始终再也没有找到,一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