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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6、注视

    村庄。

    空无一人。

    与先前看到的景象并无本质区别。

    怪异扭曲与平和外景交错,颇有种惊奇艺术的韵味。

    只可惜肖恩并不懂得欣赏。

    他行走在其中,如同漫步在繁华外景铸就的人性沙漠,逐渐感受到……

    窒息。

    孤独在心底滋生、缠绕。

    无可避免。

    久久未曾消散。

    光芒内外都看不到其他人。

    这样的环境对他而言太过不友好了。

    肖恩曾有数次都想要强行逃离这个鬼地方,却还是在发动【借运法】前感受到强烈的不甘心。

    不甘心!

    如果就这样再一次什么都做不到的话……

    不甘心!

    可为何是再一次?

    肖恩现在的记忆里没有答案。

    遵从内心的执念,他准备继续尝试。

    占卜不可靠,【天助】有隐患,如今他还能依赖的唯有来自亡者的敏锐感知。

    从踏进村庄开始,鲜活的生命气息宛若近在咫尺,始终在他的鼻尖萦绕。

    虽然他仍是一个人都看不到。

    手持着水晶球,循着亡者的感知前进。

    似乎是越来越近了。

    水晶球光芒映照出的景色越发怪异和扭曲,他的心底也缓慢积攒着沉重的压力。

    理智摇摇欲坠。

    只不过亡者的敏锐感知指引着他,使得他不至于迷失方向,勉强维系着一丝神志。

    终于,在他顶着越来越损坏理智的场景,来到村西头的一座房屋前。

    这房子很特殊,爬满血色苔藓的墙壁没有窗户,仅有一扇漆黑的门死死关紧。

    在这红色为主基调的世界,突兀发现漆黑的颜色,分外显眼。

    肖恩觉得这里就是关键。

    然而他四处张望,却仍是看不到人。

    亡者的感知绝无虚假。

    那秘密应该就是藏在那房屋内部。

    在他想要前去查看的时候,那扇漆黑的门被某人推开,从里面小心翼翼探出一张脏兮兮的女孩的脸。

    这还是肖恩第一次在这里看到正常人类。

    瞧着还挺眼熟。

    稍加回忆,他就记起这就是废弃教学楼门的那个长头发女孩。

    正是乔倩。

    但现在的肖恩显然无法知晓女孩的名字。

    他只是好奇观察着女孩的动作。

    乔倩左看右看,却好似完全没看到门前的肖恩,只是如释重负般走出房间。

    这时候,肖恩才看到她的衣服都有些破旧,看其破损的情况,起码也得有好几天。

    然而肖恩才感觉进来几个小时而已。

    确实有点古怪。

    但他没在意,因为女孩接下来的反应让他更加好奇。

    肖恩尝试和女孩进行交流。

    可无论是说话,还是他凑到女孩面前做些夸张的姿势,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好像女孩真的看不到他,更听不到他。

    随后,肖恩试图直接伸手阻拦女孩,他的手却像是接触幻影那般,径直穿过女孩的身体。

    幻觉?

    不太像。

    肖恩不觉得会有幻觉如此真实。

    里世界?

    这倒是各种文娱作品里常见的设定。

    倘若他和女孩都身处不同的世界,借助水晶球作为媒介,肖恩才看得到另一个世界景象。

    这种解释还算可以理解。

    但还有几处疑点需要验证。

    肖恩小心翼翼将水晶球放置到地面,随后抓起旁边掺杂着暗红的泥土。

    握紧。

    走出水晶球光芒照耀的范围。

    他低头看着手中变得平平无奇的泥土,暗道:

    “原来如此。”

    无论是光芒内还是外,物质其实都没有发生转变,仅仅是他看到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因此,水晶球更像是某种介质,联系两个不同的世界,将那方世界的景象投射到他身处的世界。

    可他又该如何前往另一个世界呢?

    毫无头绪。

    哪怕是【天助】,亦是加强他自身的可能性,如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做,就算是【天助】大概都没有办法。

    除非他连续叠加几十次,不断突破界限,或许能够创造奇迹。

    但那样要承受的代价……

    仅仅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而付出所有,肖恩有些不愿意承受。

    在他沉思利弊之际,女孩那边的情况突然发生了些变化。

    乔倩望着肖恩所在的方向,神情极度惊恐,如受惊的兔子般。

    一动不动。

    肖恩知道她绝不是看向自己,而是他的身后。

    他立刻转身,却没有看到异常恐怖的事物,只有一个廉价劣质的稻草人而已。

    粗制滥造的模样,看着就很脆弱。

    女孩为何会如此恐惧这个稻草人?

    尚且搞不清楚答案。

    不等他继续思索,眼见女孩突然回神,转身就逃,肖恩也只得迅速跟进。

    他不想放弃这唯一的线索。

    然而那稻草人看似行动迟缓,速度却是极快,女孩还没跑出几米,就被稻草人追到背后。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巨大镰刀凭空而斩。

    女孩保持着惊恐表情的脑袋从脖颈跌落。

    坠到地面,滚了几圈,逐渐失去光芒的双眼与呆愣原地的肖恩对视。

    斩首?!

    肖恩不敢置信。

    第一次亲眼看到生命缓缓消散的情景,给予他异常大的震撼。

    他半晌没回神,不知道究竟该作何反应。

    直到树木轰然倒地的巨响将他唤醒。

    原来那镰刀甚至连女孩不远处的大树都一并斩倒。

    还不等他收拾复杂难言的心绪,那稻草人的脑袋竟是原地选择180度,脑袋上充当眼睛的两个黑漆漆的窟窿死死盯着肖恩。

    就像是能够看到他那般。

    莫名的危险预感。

    感觉到【死亡】冰冷的吐息舔舐着耳垂。

    太近了!

    肖恩慌忙将水晶球上的【凋亡之血】擦拭干净。

    眼前怪异扭曲的景象缓缓褪色,重新显现出平和死寂的表象。

    肖恩刚刚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让他极度震惊的东西。

    在那女孩死亡位置的附近,居然真的有一个被斩断的大树,而树桩上的断痕苍白如旧。

    这离奇的一幕彻底推翻了肖恩之前的猜测。

    运来他看到的并非另一个世界,而是此方世界过去的景象。

    时间?时间!

    这可比跨越空间艰难无数倍。

    哪怕叠加数十上百次【天助】,他都没信心能够玩弄时间。

    过去早已注定。

    借助水晶球光芒纵然看得到过去的回响,却无法触碰,更无法改变。

    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他不甘心。

    肖恩不知不觉走回那女孩出现的房子前。

    岁月磨损了许多东西,曾经爬满血色苔藓的房屋变得普普通通,漆黑的门都不知去了何方,仅剩空荡荡的门洞,连柔弱的微风都无法阻拦。

    肖恩走进房子内,刮下些【凋亡之血】,随手将油画放到一旁,再次涂抹到水晶球上。

    他想要寻找更多的线索。

    心事重重的他,并未注意到经过他多次的取用,油画里曾经被【凋亡之血】死死遮挡的脸有了不少空隙,小半张脸都暴露无遗。

    哪怕看不到全貌,都可以轻易认定这绝对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少女。

    肖恩更是没有看到,那被放置在一旁的油画里,少女蔚蓝的眼眸突兀转动了一下。

    似乎是在注视着肖恩,又或是紧盯着他背后的东西。

    肖恩根本就没有心思注意这些异状。

    他已经被眼前看到的东西惊呆了。

    他竟然看到那个女孩,那个本该被稻草人斩首的女孩,竟然就这样垂着头,坐在房间里的老式红木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