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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惊雷

    京兆猛拍惊堂木,厉声问道:“人犯,你有何不服?”

    赵贵方瞪着苏和和大总管的方向,义愤填膺,双目似喷火,他站起身来,高声说道:“大元是全天下人的,不是一人一家的。丞相府的家奴,就能狗仗人势,草菅人命?”

    对伯颜如此直刺淋漓的斥责,从未有过,堂内,包括六扇门的同门,都惊住了,一时间堂内悄无声息,堂外却沸腾起来,在门口旁观的民众,大声喊道:“说得好,说得好。大元是天下人的”。

    苏和和大总管浑身发着抖,往京兆直瞪眼睛。京兆反应过来,又是猛拍惊堂木,用力过大,惊堂木弹飞到了空中。

    京兆尹也顾不得狼狈了,指着下边喝道:“大丞相乃社稷功臣,当今天子太师,岂容你等小儿亵渎,来人,快拖下去。”见柳玉书要来阻止,京兆尹又特加指令,“先把柳玉书打出去,给本官,都反了不成!”

    堂官一声令下,柳玉书被几个衙役乱棍打了出去,又有两个衙役押着赵贵方往外拖。

    赵贵方被拖出去时,不停大喊:“六月飞雪,六月飞雪!”

    “六月飞雪”源于最著名的元剧《窦娥冤》,在元初时即已红遍大江南北,经过几十年,几乎是家喻户晓了,人们记得其中的台词和经典场景。

    耳畔仿佛传来呼呼的风雪声,堂内六扇门的人,堂外旁观的群众,不满之色,溢于言表,只是畏于官府之威,不敢发作。

    苏和和大总管却指着赵贵方谈笑着,苏和得意道:“这小子戏看多了,还窦娥冤呢。”

    赵贵方被拖到了门口,他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苏和,苏和开始还有些心有余悸,大总管拍了拍他的肩膀,苏和来了胆气,还冲赵贵方那边挤眉弄眼,好似在说,来啊,有本事来咬我啊。

    赵贵方再次见到苏和是在这个特殊的夜里。

    伯颜府侧门外的隐秘处,邱长清带着赵贵方,以及眼圈发黑的金蟾,身材细长的螳螂埋伏着。

    侧门轻轻开了,先出来一人,赵贵方一看就眼熟,是黑面判官,他曾追此贼到侧门,黑面判官跳墙逃入王府中,赵贵方要进去追时,被出来的苏和和王有才喝止住。这一幕已过去许久了,可赵贵方仍觉历历在目。

    黑面判官左右环顾一番,向后招招手,又出来一队人。中心人物是大总管,苏和小心翼翼的扶着大总管,在二人身后是四个家丁。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赵贵方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

    赵贵方轻声道:“协统大人,那个胖子是王府的大总管,旁边是管家,都是府中重要人物。”

    邱长清问道:“不会认错?”

    赵贵方愤愤道:“我进大牢,就拜这二贼所赐,化成灰都认得。还有,那个一身黑的是个高手。”

    邱长清轻笑道:“在七扇门面前,没有高手!”

    说着,邱长清对着金蟾和螳螂,打着手势,无声的交流与知会。

    金蟾和螳螂得令,从隐秘处高高跳起,如神兵天降,出现在总管那队人面前,令其大惊失措,慌成一团。

    到了献忠和抖擞本事的时候,黑面判官大喝一声,他双手一抖,袖子里点出判官笔,两个家丁抽出雪亮的尖刀,朝金蟾和螳螂杀来,另外两个家丁则护着大总管和苏和往外突围。

    金蟾和螳螂点头示意,分散开来。

    螳螂同黑面判官对战,黑面判官划笔如花,攻势凌厉,螳螂见这黑面判官还有两下子,他不敢托大,施展轻功,与之周旋,黑面判官虽攻势很猛,却没挨上螳螂身上一丁点。

    金蟾则面对两个家丁的尖刀来袭,这两个家丁会些武艺,挥刀如雨,金蟾暂时也以守势应对。大总管和苏和那队人刚走出几步,就见赵贵方手持朴刀,挡住了去路。

    大总管和苏和看清了赵贵方的面目,皆是大惊失色,管家嘴里你你你,语不成声,正喊之间,大总管在背后一推,苏和身体被推向前,撞到赵贵方的刀口上,苏和惨叫一声,肚子喷出鲜血来,赵贵方一时又是恍如隔世,这一幕多么像那日在赌场门口,苏和将王有才推来,撞在了刀口上。

    用苏和做挡箭牌,大总管掉头要跑,却听扑扑两声,电光石火之间,那两个家丁已经被邱元清解决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邱长清出手太快,大总管都没看清两个手下是如何被解决的,大总管啊的一声,吓晕了过去。邱元清冷冷一笑,他弯下腰,从大总管身上搜到一封信件,这就是邱长清率队来此的主要目的。

    赵贵方往那边望去,与金蟾交战的两个家丁倒下了,一脸的乌黑,嘴角流的血也是黑的。黑面判官和螳螂还在激战,黑面判官虽处上风,却难以取胜,正焦躁不安时,金蟾悄无声息到了他背后,一把将他抱住。

    月光之下,赵贵方亲眼见到黑面判官的脸、嘴唇、眼睛都变黑了,刚才还神气威风,瞬间就吐出一口黑血,死了。

    大都宫城玉德殿内,元顺帝背身而站,龙袍背上那条青色大鼻子、蓝色细长胡须的龙,显得有些滑稽。一身戎装的脱脱低头站在后边,虽皇帝背对着他,仍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失礼。

    脱脱奏道:“伯颜出外狩猎,精锐和心腹尽出,正是行事良机。”

    元顺帝嗯了一声,问道:“都准备妥当了?”

    脱脱回道:“臣不敢有误。消息完全封锁,各卫军马也在掌控之中。只等搜集悖逆罪证,昭示天下,其党羽自会瓦解。”

    元顺帝忽叹道:“大义灭亲,难为爱卿了。”

    脱脱说道:“臣也有私心。”

    元顺帝头偏了偏,可没回头,只是问道:“私心?”

    脱脱解释道:“伯父骄纵,倒行逆施,不能因他一人,而令宗族覆灭,社稷动摇。”

    听闻此言,元顺帝仰天长叹道:“朝中宗亲大臣,都能如爱卿一般,顾全大局,心怀社稷,何愁不中兴?”

    殿外忽然闪电狂起,紧接着一记惊雷响起,巨大无匹,似乎大地都震了震,这是今年的第一声春雷。

    脱脱和顺帝敢全面对伯颜动手,既有长期酝酿和筹备的缘故,也有运气的成分。

    二月初,伯颜约顺帝北上柳林去打猎,这是蒙古旧制,开春后的二月,蒙古贵族们会进行来年的第一场狩猎,以示熟练骑射,不忘尚武精神。顺帝说自己身体不好,又说近几月都听高僧讲佛法,佛言仁慈,不适宜杀戮。顺帝请西域僧人进宫讲法,还睡着了,这伯颜是知道的,他也就没勉强顺帝,转而邀太子燕帖古思同往柳林去打猎。

    出城前,护卫首领赤那提醒说,他察觉到宫中好似在组建一支秘密部队,很多江湖异能之士以及逃犯,再也找不到了,恐怕就是被宫里收去了,那一定是对大秦王大丞相伯颜不利。伯颜听了有些惊动,随后又问赤那有无真凭实据,赤那只能如实回答,没有,但他的感觉很不好,劝伯颜不要出去。伯颜却取笑赤那太过谨慎了,如今他是大权在握,天下兵马,内外禁卫,都在他的手中,还有什么可威胁他的呢?

    一个幕僚也趁机说道,他发现脱脱和宫里的几个宿卫军将领来往密切,似有谋划,恐对秦王不利。伯颜也是没放在心上,他想脱脱毕竟是自己的侄子,到了关键时候,还得听他的,就算脱脱对自己不满,他倒了,脱脱是他侄子,覆巢之下无完卵,脱脱不会对自己不利的。伯颜不知道的是,脱脱和顺帝已建立了完全同盟关系。

    伯颜和燕帖古思出了大都城,脱脱和顺帝马上展开雷霆行动。

    脱脱的左卫和世杰班、阿鲁的中卫和近卫合兵一处,先去了右卫,右卫的兵马前来阻挡,脱脱拿出了虎符,他本身即是虎符亲兵指挥使,其手中虎符可直接命令他所率的左卫,若出现紧急情况,可调动其他几个卫。右卫是伯颜的旗下,右卫统领听闻左卫、中卫的人来了,连带人来问出了何事?脱脱拿出虎符,右卫统领不听令,世杰班拿出了皇帝的宝剑和金牌,右卫统领仍不听令,他说只听大丞相伯颜的号令。双方的将领僵持,右卫的兵马围了上来,脱脱带来的人马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唯独脱脱还镇定自若。

    见被围住了,脱脱还不肯带人撤走,右卫统领右手持令箭高高举起,正要发出围剿之令,却觉背后一阵刺痛,一把刀捅进抽出,右卫统领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右卫副统领拿起令箭,下令右卫兵士散开,并将兵马命令权交与了脱脱。

    拿下了右卫,世杰班、阿鲁和刚归顺的右卫副统领都建议继续进取,将忠于伯颜的前卫、后卫和苍狼卫一起拿下,如此一来,伯颜在京城的兵力就会全部瓦解,对付他就容易了。脱脱却认为不可,如此一来,京城必然大乱,除了京城的禁卫军,各地的将领都听令于伯颜,伯颜虽失了京城的兵马,可变乱一起,他可借着平乱的旗号,杀将回来,城内伯颜的亲信爪牙仍未清除,外又有兵临城下,那时胜负犹未可知也。

    脱脱定策,先收京城门钥,世杰班、阿鲁、巴图、归顺的右卫副统领以及另外几名忠于顺帝的将领,亲自守卫一门,以此象征顺帝和脱脱的势力已经全面控制了大都城,在心理上压倒对方。

    前卫、后卫和苍狼卫都是伯颜的人,试图合兵一处,全面反攻,重新夺下大都城,他们估计伯颜很快会知道消息,马上会带大军杀回来。这三个卫的还未开始行动,却发现,统领都死了,有的被暗器所杀,有的被毒杀,有的经过激烈决斗后被杀。这当然是七扇门派出的高手所为,擒贼先擒王,确实起到了效果,群龙无首,这三个卫的精锐兵士们成了乌合之众,他们想和脱脱的人马一决雌雄,可领头的被杀了,剩下的将领缺乏足够的威信和决断力,都不敢擅自指挥部下出击,只得龟缩于内,等外面的局势发生变化,再定行动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