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次日一早，兰潇刚刚起身来到妆镜前舒展了一下腰身，不得不说，秋眉的金疮药是真的很好，前后不过三四天，已经恢复的和平时几乎相差无几，夏云端着洗漱的物事进来，看着兰潇精神不错，她也跟着开心起来。

    “小姐，今天感觉好点了吗？要不要再请陈大夫来看看。”接过夏云递过来的帕子，洗了手脸，又漱了口说：“不用了，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夏云接过水盆，说：“小姐，昨天秋眉给我们分了些赏赐，碧玉他们打算出府去采买些物件，您要一起去逛逛吗？正好可以出门散散心。”兰潇脸色沉了沉，摇了摇头说：“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今日我就在院子里歇着，不用人伺候，你们都去吧。”夏云想了一下说：“也不知秋眉要不要你跟我们一起去。”兰潇眼中黯了黯，夏云继续说：“今个一早我见她就去了含枫馆。”兰潇哑然，秋眉与她终归不是同路之人，离开了也好。

    用过早饭，碧玉和两个小丫头出门去了，夏云不想去，便在拂雪阁陪着她，煨了火炉在跟前，兰潇坐在廊下翻看着古籍，恍然间有雪花飘落在了她的书上，兰潇抬头透过廊檐看去，竟然下雪了，飘飘洒洒大有铺天之势，兰潇看着这雪势，一时失了神，直到夏云领着一名丫鬟进来说：“夫人请卿小姐到含枫馆议事。”兰潇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书道：“何事？”丫鬟答道：“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含枫馆里气氛肃杀，进到正厅就看到林雪霜一脸冷意的正襟坐在那软塌之上，厅里分两排站着四个健壮的嬷嬷，其中两人手中还拿着一人高的木棍，中间的地上则是趴着已经没什么动静的秋眉，她自腰臀以下几乎血肉难辨，双手被绳索捆住，看上去竟是一点生气也没有了。

    夏云见状，急忙来到秋眉身边唤了几声，见秋眉一点反应也没有，夏云双眼含泪的看向兰潇说：“小姐，秋眉她......您救救她吧。”兰潇心下也颇为震怒，她看着林雪霜说：“夫人这是怎么了？动了这么大火。”林雪霜抬眼看着兰潇，语意清冷的说：“你的人还真是被你调教的可以啊，大清早就来了我这里发疯。”兰潇疑惑的说：“不知这丫头是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让夫人生气至此啊？”林雪霜扬了扬手让厅中的下人全都出去，只留下她们二人和动不了的秋眉。

    “她一大清早来我这，说什么知道夏凌之死的真相。”林雪霜沉声说道，闻言兰潇也不禁寒了眼眸，她看向林雪霜说：“那么敢问夫人，秋眉所说的真相是什么呢？”林雪霜冷哼一声说：“世人皆知，七年前，是你卿兰潇因妒生恨，残忍的杀了夏凌，关于这一点，还有何异议吗？凭她一个下贱的丫头胡言乱语几句，就想乱泼脏水，我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她声音还算沉稳，只是盯着兰潇的眼睛确几乎要喷出火来。兰潇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恨意，说：“既然不过是一个下人的胡言乱语，夫人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无端让不明就里的下人们觉得夫人理亏，强行用刑，只为堵人口舌。”林雪霜站起身来，缓步走下台阶，来到兰潇面前，定定的凝视着兰潇的眼睛说：“怎么你以为，随便找个丫头在我面前白话几句，我就怕你了？七年前你尚且是尚书府大小姐，就输给了我，如今你是国公府的下人，又拿什么跟我斗呢？”兰潇听着这些话，心里如同有一簇火在烧。

    林雪霜继续说：“这件事你再怎么宣扬也改变不了结果，我劝你，安心在这里当你的通房，别有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别怪我下手无情。”兰潇也寒着声音说：“夫人问我，凭什么跟你斗，就凭伯渔心里有我，即便我是贱籍的身份也愿意接我入府，再看你，如果不是迫于皇命，这辰国公夫人未必是你来做吧。”兰潇的话触痛了林雪霜，她盯着兰潇的的脸，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杀意和怒火。

    “你说，当年的结果不可改变，但是你如今这做派不正是因为你心虚了吗？不该有的心思？你指的是什么呢？伯渔的宠爱，还是......你国公府夫人的位子？”兰潇继续言语刺激着林雪霜，见林雪霜气急，兰潇继续说：“你把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视作与我争宠的筹码，这一点我的确做不到，无论是当初的卿兰潇还是如今的我，都不似你这般将人命视为草芥，但是林雪霜你有没有想过，真相真的瞒得住吗？目前来说，凭你片面之词坐实的罪名真的经得起推敲吗？”林雪霜伸手掐住兰潇的脖子，让她接下来的话无法说出口，她恶狠狠的说：“你好像很不愿意我放过你，公爷出征，老夫人不在，这个时候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呢？退一步说，就算我杀了你，公爷会为了你追究我吗？老夫人又会不会为了你生我这个侄女的气呢？”兰潇奋力甩开林雪霜的手，深吸几口气才说：“那你尽管试试，看看我到底会不会怕。七年前的我，太愚蠢，太多顾虑，被你冤屈至此也无反击之力，但是现在的我，早就已经退无可退，又有什么顾虑可以束我手脚呢，林雪霜，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要把真相公之于众，我要让所有人看看，风光无限的辰国公夫人，不过是个恶贯满盈的杀人凶手。”兰潇的话一直刺激着林雪霜，听到这里，林雪霜不顾一切的抬脚踹向兰潇。

    对着门外大喊：“来人啊。”话音落，几名仆妇气势汹汹的进了屋子，林雪霜指着兰潇说：“卿小姐出言不慎，对老夫人言语不敬，公爷在外征战，老夫人诚信礼佛祈福，我绝不容许有人存心不良。把卿小姐收关水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又转向秋眉说：“还有这丫头，也关去水牢，我倒要看看，府里的谣言之风，能不能刹得住。”几名仆妇得令后便押着两人下去，夏云急的在一旁磕头求情，却被林雪霜视若无睹。

    国公府的水牢极其阴寒湿冷，及腰深的积水散发着浓浓的恶臭，两人双手被悬吊，寒意侵袭四肢百骸，兰潇虽说受了重伤，但现在依然恢复的极好，可是即便如此，水牢依旧让她不堪忍受，更不要说被用了大刑的秋眉，她现在的情况在水牢里根本坚持不了多久，现在想来，自己真不该控制不住脾气，激怒林雪霜，连累了秋眉。好在两人关在一处，她可以看得到秋眉的状态。

    “小姐。”伴随着几声浅咳，秋眉虚弱的声音传来：“如今秋眉跟小姐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说着又咳嗽了几声，并且因为咳嗽扯着伤口，秋眉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才能缓过这阵痛感：“夫人已经认定，秋眉得知此事是小姐告诉我的，刚才在夫人面前，小姐不愿说出真相，秋眉便相信，小姐与秋眉之间，是有机会的。”秋眉的算计让兰潇极其反感和不解，为了拉她入伙，不禁拿自己的命来赌，此人不可谓不疯狂，兰潇看透看着秋眉说：“等你能活着离开这里再说吧。”

    因为水牢里的阴暗无光，时间过去多久也不知道，兰潇总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她的双腿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因为双脚无力，双手也被悬吊的麻绳磨破了皮，兰潇尚且如此难受，受过刑的秋眉就更加难捱了，兰潇转头看去，秋眉几乎已经不省人事了，整个人都被麻绳吊着，这脸色毫无血色，她周围的水已经被血水侵染的呈现出暗红色，兰潇脑海中思绪翻腾，不行，她必须想办法做点什么，否则秋眉真的会死在这里。

    强忍寒意叫来牢头说：“我知道你只是办事的，我无意为难你，只要你帮我一件事，其他的都与你无关。”牢头是个面色黑沉的壮汉，她站在高处沉默的看着兰潇，并不接话，兰潇继续说：“她受了重伤，你很清楚在这样的地方呆着是什么样的结果，只要你伸出援手，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牢头看着兰潇说：“你们是夫人亲自下令关进来的，我无权也无心干涉其间，我只做好我分内之事。”见他转身要走，兰潇急忙叫住他说：“公爷就快要回府了，夫人刻意为难我，但是在那之前也必须放了我，你觉得我的近身侍女因此死了，我还能不计较吗？”牢头站定了身子，兰潇继续说：“你不认识我，但是应该听说过我，前兵部尚书长女，家破之后发配奴籍，不得不在勾栏瓦舍以色示人，这样的我，你觉得会不会睚眦必报，我会不会记恨你放任秋眉去死，倘若你帮了我，那么我又会不会承你的恩情，凭公爷不顾我的身份也要接我进府，你说我会不会是你的助力。”兰潇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寒气顺着喉咙直冲她的肺部，不由得咳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