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知不觉已经日落西山，夜色笼罩了大地，秋眉拿着药膏走进来说：“小姐，该上药了。”看了看秋眉手中的药盒，那不是陈大夫开的，而是秋眉自己的，晌午擦过一次，这会已经不太感觉得到痛了。

    “小姐看出什么了吗？”秋眉一边擦药一边问，兰潇说：“前年的和去年的的看的差不多了，问题还是挺多的的，不过那时夫人还未过门，老夫人也不多理府中之事，没有主事之人，难免叫人钻了空子。”秋眉接话道：“那倒是，夫人进府之前，府中大小事宜由刘伯主管，事关银钱之事，老夫人偶尔会过问几句，刘伯岁数大了，底下的人心眼多，难免会有考虑不到的地方，不过说起来，也没出过什么大问题。”兰潇点头说：“是啊，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是在才采买之类的事情上抽点利水。”擦完药，秋眉继续说：“夫人进府以后，刘伯便把中公全部交给夫人了，现在就管着下人们，轻松多了。”“夫人进府之后，有没有变动过什么人呢？”秋眉想了想说：“那倒是有的，以前有一个在书房侍候的小厮，因为做事不细致，弄丢了公爷的一份公文，被夫人撵出去了。为这事公爷发了好大的火。”听着秋眉的话，兰潇的心里开始有了盘算。

    月上梢头，兰潇步行来到院子里，是的，她已经可以走动了，不过偶尔动作大了牵扯到伤口，还是会很痛，不过已经很好了。见她出来，丫鬟碧玉上前询问有何吩咐，兰潇让她们忙自己的，她只是想自己走走，活动一下。拂雪阁位于小佛堂旁边，也就处在国公府的角落里，小佛堂是老夫人图清静专门选的位置，此时小佛堂没什么人，显得整个拂雪阁也清冷异常。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下来，兰潇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弯弯的半圆，她进府已经快一个月了，眼下已经是腊月了，天气也越来越冷，总觉得要不了多久就要下雪了，北境之地，更加酷寒，如果不能尽快打赢，越拖天气越不利晏伯渔，大概契丹人也打的这个主意。所以，以晏伯渔的头脑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这么想来，估计班师回朝的时间也快了。

    兰潇神游之际，秋眉从外面进来了，看到兰潇坐在院子里，微微愣怔之后，连忙说：“外面风寒露重，小姐怎么坐在这了。”兰潇说：“屋子里呆久了闷得很，就想出来透透气，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秋眉答道：“夏云行动不便，我替她去跟厨房的管事嬷嬷要了些冬参，明个让小厨房炖了汤，刚好给你们两个补一补。”打量了一下秋眉手上的袋子，兰潇不甚在意的点点头。

    第二日，兰潇翻看当年的账本，发现了些许端倪，其中有一些是很明显的错漏，而且都是在林雪霜进府之前，按说这银钱之事的交接必然要核对一下账目，至少当年的得看吧，如此明显的错处林雪霜怎么可能没发现呢？想了想，兰潇叫来秋眉说：“刘伯是国公府家生的奴才吗？”秋眉摇头说：“不是，刘伯是老夫人的娘家指派来帮着打理内务的，老国公走后，老夫人一度沉湎，家中大小事情从不过问，那时候公爷还小，府里上上下下是一片混乱，幸亏太后与老夫人是闺阁中的姐妹，眼见老夫人心思不在，才提出娘家指派可信之人来管理内务。”难怪，秋眉的话让兰潇明白了林雪霜打的什么主意，听说老夫人一向对自己这个族亲的侄女不甚喜欢，偏在兰潇进府后，老夫人待她亲厚，林雪霜此举无非是为了让她不知轻重的得罪刘伯，继而让老夫人不满，最好是能得罪太后，一旦她真的拿着账册去说刘伯的错处，那么后果已经可以想见。兰潇看了看秋眉说：“好，我知道了。”秋眉正要转身离开，兰潇叫住她：“待会你去鹤鸣馆帮我请管事的过来，不要声张。”秋眉点头便出去了，待秋眉走后，兰潇温和的脸色沉了下来，眼中也弥漫着算计之色。

    日头正盛的时候，钟姨到了，兰潇看了看四周，唤夏云斟了茶水，备了点心，邀钟姨坐下来，却并没有屏退左右，钟姨疑惑的看了看兰潇，心中很是不解。两人闲话了一会，秋眉就端着刚做的莲子糕进来了，看见秋眉，兰潇转而对钟姨说：“来尝尝我这小院里的莲子糕，味道跟外面的很不一样。”钟姨接过兰潇递过来的莲子糕，尝了一口，笑着说：“是不太一样。”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夏云来传话说林雪霜来了，兰潇心情复杂的看了钟姨一眼，按下钟姨起身的动作，兰潇自己起身来到正厅。

    “夫人有吩咐直接派人来传话就是，何必劳您亲自过来呢。”兰潇福了身子，顺便看了看林雪霜带来的人，果然，刘伯就在其中，林雪霜不着意的看了看兰潇四周，自顾自走到主位坐下说：“门房有人来报，似乎是有什么不应该出现在府里的人进来了，为了卿小姐的安全，我不得不逐一核查。”兰潇佯装意外的说：“怎么会呢？什么人敢乱闯国公府啊，那么夫人您找到了吗？”林雪霜侧目见到冬琴带着人走进来了，面带笑意的说：“卿小姐，解释一下吧。”兰潇不用回头也直到是什么情景，她沉稳的答道：“这是鹤鸣馆的管事，也是我的旧识，这几日我的身子不适，钟管事听说了，特意来探望，奴婢并不知道钟管事不被允许进入国公府，还望夫人见谅。”林雪霜审视着兰潇，认错的姿态足够谦卑，但她怎么可能相信这件事那么简单呢。

    “卿小姐这话就不对了，国公府从未不允准钟管事进来，我在意的是，钟管事进府的原因真的只是探病那么简单吗？”这话一出，钟姨立即反应过来，她上前一步说：“夫人见谅，奴婢听闻兰潇近日有些不适，这才未经传唤，私自进府，奴婢不知有违国公府规矩，还请夫人饶恕。”林雪霜悠然说道：“钟管事，公爷将卿小姐的妹妹安置在辰国公府私有的避暑别院，慈航观礼佛之际卿小姐曾经去探望过二小姐，据我所知，那天你也在，怎么卿小姐姐妹相聚，还得有钟管事在旁边吗？”钟姨闻言急切的回答道：“回夫人的话，兰潇姐妹二人在鹤鸣馆待了七年，与奴婢的关系并非只是管事与艺伎的关系，兰湘自小体弱，奴婢将她视作自己的女儿一般心疼，那一日也的确是知道兰潇会去，才贸然拜访了您的别院。”林雪霜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看着兰潇说：“第一次是未经请示，私自带人到避暑别院，第二次依然未经请示，私自带人进了国公府，卿小姐到底是不把公爷放在眼中，还是不把老夫人和我放在眼中啊。”林雪霜语气不善，盯着兰潇的眼中也开始散发着危险的意味，兰潇盯着林雪霜，语气卑微的说：“奴婢并无此意，也从未对国公府的人有不敬之意，还请夫人明鉴。”场面一时之间僵住了，林雪霜肯定是想要借此机会再向兰潇发难，但是前天的惩罚确实不轻，再次用刑，这兰潇该不真的死在府里吧，可是她又不想就此放过兰潇，显得她落了下风。

    兰潇观察着林雪霜的脸色，适当的开口说：“奴婢自知有错，夫人要罚奴婢也认，只是在那之前，请允许奴婢向夫人回禀账册之事。”兰潇主动提起账册的事，让林雪霜缓了脸色，兰潇说道：“奴婢翻看了三年来的账册发现......”兰潇故意稍作停顿，林雪霜原本慵懒的靠着的身子微微坐直了，还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刘伯，心里陡然生出一股肃杀之意。“夫人进府之前的账目稍显凌乱，但也只是不够细致的原因，并未见有什么错漏。”林雪霜的眼神瞬间变得不可置信，她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她看着兰潇，眼中怒火大盛，兰潇急忙说：“本想着能借此机会学习夫人的管家之道，但由于身子实在欠佳，看的不够细致，还请夫人念在奴婢进府不久，再给奴婢一些时间向夫人学习。”一番话堵得林雪霜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再发作，她深吸一口气，坐回位子上，沉默了许久，堂上其他人都在察言观色，不时偷偷的打量林雪霜的脸色，但是兰潇知道，今天应该是没事了。

    “卿小姐这是哪里话，三日之期本就短促，你还提前了一天看完了，我便是想挑错也无错可挑啊。”大概是强压下心头怒火，情绪上理清了，林雪霜又回到那个和善的模样说：“看着卿小姐恢复的如此之快，可见拂雪阁的下人是上了心的，辰国公府赏罚分明，事情做的好就有赏，待会就由秋眉去含枫馆领赏吧。”又转向兰潇说：“你身子还没大好，我就不多打扰了，你也好生歇息吧。”说完就起身离开，秋眉有些踟蹰的看了看兰潇的脸色，才被夏云推着去含枫馆领赏。

    林雪霜走后，兰潇才屏退所有下人，关起房门和钟姨坐下来说话。

    钟姨看着兰潇说：“今天所有的一切到底是你有意安排的，还是真的就这么巧。”今天本来是小胜，并且还得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答案，但是兰潇的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以为人心并不全部为恶，甚至还有诸如夏云带给她的感动，甚至让她的心都有一点被呵护的柔情，但只一瞬间又打碎了她仅有的一点点镜花水月。

    “不是巧合，也不是我有心安排，只是顺水推舟，便让我有了意外收获。”钟姨微微叹了口气说：“今日看来，国公夫人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了。”兰潇微微嗤笑说：“玩阴谋，我并不怕她，只是她若是不再遮掩，反而令我没有招架之力。”兰潇稳了稳心神，说：“今天请你过来并不完全是演这场戏，还有一个人，你要帮我找到，林雪霜进府之后，曾经将一个在晏伯渔书房时候的丫鬟赶了出去，你帮我找到这个人，有消息一定尽快告诉我。”钟姨点头说：“我尽快找人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