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午饭是别院的小厨房准备的，荤素有序，味道很好，菜式简单却让人非常有食欲，兰湘吃的很开心，今天姐姐来看她，她不能让姐姐觉得自己在这的生活不好，毕竟这里的人对她真的很好，除了那个来过一次的男人，他们好像叫他什么公爷。

    兰潇也开心的给兰湘布菜，管家在一旁说：“还请卿小姐放心，公爷吩咐过，这里的一切饮食起居以二小姐的习惯为主，二小姐来了以后，公爷还着意添了厨子和侍候二小姐的丫头。”晏伯渔的上心倒是让兰潇诧异，他的细致在她意料之外。兰潇放下心思，起身对管家说道：“您客气了，幼妹在这里我没什么不放心，倒是要麻烦各位了，幼妹未经世事，倘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您不要跟她计较，兰潇在此谢过各位。”说完福了福身子，管家见状连忙后退一步道：“卿小姐这就是折煞老奴了，这都是我等应该的。”

    管家离开后，兰湘问道：“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兰潇一时有点语塞，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兰湘，因为她拿不准晏伯渔什么时候才能点这个头，见状钟姨给兰湘夹了一块山药，说：“这里比鹤鸣馆清静，没有人会来打扰你练琴写字，你姐姐也时常可以来陪你，更重要的是，只有你安心这里呆着，你姐姐，才不用像在鹤鸣馆那样每天见客，对吧。”兰潇感激的看着圆场的钟姨，笑了笑说：“姐姐答应你，以后有时间就来看你，每次呢都给你带这里吃不到的好吃的，好吗？”兰湘乖巧的点头。

    三人吃过饭后，虽然不舍，但是却不得不离开了，钟姨和兰潇同乘下山，马车上，钟姨说：“兰湘这里你不用担心，有时间我会常来看她。”兰潇放下布帘说：“其实今天这么看来，我并不担心兰湘在这会过的不好，我也可以全心做我的事了，让你找的人不要忘了，如果有了消息，不要找人传话或者递消息，直接找我，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闻言钟姨点头回应，想了想又说：“只是如果以后我是直接找你，那我们得有个由头，免得引人怀疑。”兰潇想了想说：“你常进出国公府的确扎眼，这样吧，这事先不急，我来想办法。在那之前，有任何消息，直接来找我。”

    兰潇再回到慈航观已是黄昏，踏进小院时，晏伯渔并不在，老夫人正在闭目打坐，兰潇请过安也就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修整，秋眉见到她，立即迎出来说：“小姐，您可回来了。”兰潇问道：“怎么了吗？公爷不在吗？”秋眉接过斗篷，一边递上热茶说道：“晌午过后，家里有人来传话，说是宫里来人传话要老爷立即进宫。”兰潇抿了一口热茶说：“那公爷有交代是什么事吗？”秋眉摇头说：“老爷走的急，老夫人那边也没来得及回话，奴婢只听见什么许将军什么的。”许将军？许晸？大将军许晁浊的独子，三个月前，北方的契丹人兵犯北境，许晸主动请缨，带了五万兵卒北上朝廷如此急切的召晏伯渔进宫，难道是北境战事有变？那是不是意味着晏伯渔很快就要离京了？

    秋眉连着喊了几声唤回兰潇的思绪：“小姐，怎么了？”兰潇抽回神思，说：“那老夫人知道了吗？”秋眉点头说：“老夫人已经知道了，说老爷是朝廷武将，征战四方是本分，就不用提前回去了，咱们还是按原计划，三天后回府。”心里的某个角落不知为何有点空落落的，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就是有点闷闷的。

    主仆两话音刚落，离恨嬷嬷提着一个包裹进来了，兰潇连忙起身福了福说：“可是老夫人有什么吩咐？嬷嬷稍等，兰潇稍整仪容就来。”离恨嬷嬷伸手拦住兰潇说：“姑娘少歇，老夫人让老奴来传话，宫中此番急召，少爷大抵出征在即，老夫人的意思是，有劳姑娘去送送行。”兰潇一时愣怔在原地说道：“夫人还在府中，送别公爷自有夫人前去，兰潇还是在这陪着老夫人，为公爷祈福吧。”离恨嬷嬷将手中的包裹递给兰潇说：“少爷午后走得急，老夫人备的东西也没拿，就劳烦姑娘跑一趟吧。”兰潇也不好忤逆老夫人的意思，只好收拾行装，急忙下山回府。

    这一路上，兰潇想了很多，她的心思不受控制似的一直冒出她想象中的晏伯渔在战场上厮杀的模样，冒着寒光的盔甲，沾满敌人的鲜血，晏伯渔发丝散乱，手中利刃挥动，英姿勃发，那才是真正的少年将军的气势。

    可是所有的臆想在国公府门口看着真正戎装佩剑的晏伯渔时，脑子里反而一片空白了，他果然要出征了，而且这么急，兰潇站在马车旁边，手里紧紧抱着老夫人的包裹，忽然的一股秋风，吹落了梧桐树的叶子，飘飘悠悠的落在地上，明黄色的树叶铺洒在地面，给眼前的画面洒上一层柔光，看着林雪霜为他整理剑穗，并且递上头盔，那一瞬间兰潇有点不想走上去了，直到林雪霜发现了她，晏伯渔也顺着林雪霜的目光看向她，兰潇稳了稳心神，来到晏伯渔身边福了福身子，说：“老夫人说公爷午后走的急，没来及拿她为您备好的东西，特命奴婢送来。”晏伯渔转身看着兰潇，低眉顺眼，恭顺有礼的样子莫名让他有点不悦，他接过那个包裹，说：“此次出征匆忙，府中一切事宜就由夫人安排，你也别闲着，伺候老夫人之余，也跟着夫人学学经营后宅之道。”话音落，林雪霜不可思议的看眼神在晏伯渔和兰潇之间来回逡巡，她不明白，晏伯渔此举何意，哪有勋爵之家让一个通房的下人参与管家之事的。

    将包裹递给千楼，晏伯渔翻身上马，却没有急着走，林雪霜见状急忙关切的说：“公爷此去千万谨慎小心，妾身静候佳音。”兰潇抬眼看着晏伯渔的身影，几乎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林雪霜还在这里，哪有她惜别的份，晏伯渔久久不动，直到千楼上前询问：“爷，是否动身，大队已经在城外候着了。”晏伯渔缓缓点头：“走。”看着逐渐加速奔跑起来的马蹄，兰潇神色默然。

    祝君捷报早传，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是夜，慈航观传话，为了给晏伯渔祈福，老夫人打算常住慈航观，直到晏伯渔平安归来，这样一来，府里便只有林雪霜和兰潇两人，这个消息无疑令两人都很兴奋，老夫人在，难免束手束脚，如此一来，很多事情都可以放开手脚做了。

    不过还是林雪霜先沉不住气，戌时刚过，便差人来传话，让兰潇到含枫馆去，夏云不安的说：“已经这么晚了，夫人这是要干什么啊。”秋眉也说：“小姐，要不我去回话，就说您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兰潇摇头说：“我一个下人，夫人召见还敢推拒吗？没事，你们都在院子里呆着，我看这事一时半会完不了的。”秋眉挡住兰潇的去路说：“小姐不可莽撞啊，夏云留下来，奴婢跟您同去，万一有什么，也可早做应对。”兰潇看了看秋眉关切的样子，缓缓点了点头。

    林雪霜架势十足的坐在正厅，旁边的冬琴和春月端着茶盏，另外有四名侍女手里各自抱着一摞书册，见兰潇进来，林雪霜说：“来人啊，给卿小姐上茶看座。”下人立即端来独坐放在兰潇身边，冬琴也立即奉上茶盏，兰潇福了福身子，却并未落座，说：“想来夫人深夜召见必定是有急事，还是先吩咐奴婢吧。”林雪霜轻轻抬手，说：“既如此，今个公爷也吩咐让你多学学内宅的经营之道，其实你哪需要跟我学啊，卿家落败之前你也是京城贤名远扬的大家闺秀典范，这些管家之道于你大概并不陌生。”林雪霜言语之中事事拿兰潇的出身说事，兰潇只是沉默着看着她，“其实我呢也不善此道，婚后接管中公之事也多有疏漏，与其说是教你，不如说是我要请教你，帮我看看这国公府三年的账册，可有错漏之处。”兰潇侧头看了看四名侍女手中的账册，继而对林雪霜说：“奴婢身份微贱，不敢担夫人请教之名，若是夫人愿意将账册之事交于奴婢，奴婢愿意一试，只是不知可否麻烦四位将账册送去拂雪阁。”林雪霜淡笑着说：“这公爷走的急，多的吩咐也没有，我想着还是尽快把这些理清楚了，才好打理全府大小事宜嘛。”兰潇了然的问道：“不知夫人要奴婢何时交差呢？”林雪霜嘴角噙着笑意说：“明日巳时。”秋眉着急的上前一步说道：“只一夜，如何能看完这么多账册。”林雪霜凝了凝眼眸，春月上前一步毫不犹豫的打了秋眉一耳光。“主子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吗？”

    兰潇将秋眉拉倒身后，说：“已经快要敲子时的更了，这一夜是弄不完了，不如夫人直接告诉奴婢，若是完成不了，该怎么办？”林雪霜把玩着手上的饰物，嘴角噙着笑意，眼中却全是阴毒的寒意，说：“卿小姐这是哪里话，做不到我也不能把姑娘怎样。”话音刚落，便有一左一右两个健壮的仆妇上来制住秋眉，另有一名仆妇拿着鞭子从门外走进来，春月说道：“卿小姐毕竟与我等不同，通房也算半个主子，我等又岂敢有不敬之意，那便只能小惩拂雪阁大丫头秋眉了，毕竟公爷和夫人言出法随，总不能就此不了了之吧。”两名仆妇押着秋眉跪在地上，秋眉看着兰潇说：“无妨小姐，秋眉认罚。”兰潇看了看被制住的秋眉，心下突然有个念头。